「萬歲爺!」簾外的高全兒輕聲傳喚,「萬歲爺,該傳膳了。」
我煩躁的放下折子,疲憊的倚在寬大的塌子上,長嘆一口氣,「傳進來吧!」
宮女太監們不敢出聲,滿滿的一桌子菜呈上來的時候卻只听見窸窸窣窣的宮人衣服們相互摩擦的聲音,絲毫未听見碗筷等清脆的摩擦聲響。這原本就是宮人們應該恪守的禮儀,在這壓死人的紫禁城里,什麼都應該是小心翼翼的。可是為什麼如今我反而愈來愈厭倦這種環境了呢?
這樣的安靜,這樣的壓抑,這樣的中規中矩,都讓我徹底厭決。
大概是看到我不悅,高全兒雖然低著頭但卻依然戰戰兢兢的拿眼楮看我,「萬歲爺,您用膳吧?願意吃那樣菜兒,老奴伺候著呢。」說完,便拿起了筷子,準備隨時為我夾菜。
我微微抬眼,「你先下去吧,朕自己來。」
「萬歲爺……」高全兒仍不敢退下,只能諾諾往後移了一步。
「退下!」不知哪兒涌上來的火氣,我「砰」的摔下了筷子,「沒听見朕的話麼?都給朕退下去!沒有朕的吩咐,不得靠前!」
霎那間宮人們都弓著身子退了下去,空空的大殿只有那熟悉的龍涎香陪伴著我的神經,那裊裊的余煙,卻像是嘲笑我的小丑,獰笑著譏諷著我為何這般自作自受,苦了她卻更痛了自己。愛新覺羅胤禛啊,這還是你原本的性子麼?
桌子上的菜已經慢慢的失去了熱氣,像是我心里的感情一般漸漸沒了熱度。我握緊拳頭,茫然的看著那依然不甘心湮滅緩緩升騰的熱氣,思緒像斷了線的紙鳶,再也沒有回歸的信念。
想到好幾次路過她的房間,貌似不經意的路過,但是每一次卻又是「刻意」的痛苦,多想再看見她明眸燦爛的笑,嬌俏的伸展雙臂再投入我的懷抱中,可是每次面對的卻只都是冰冷的窗稜,仿佛她從來沒從那座熟悉的宮殿中生存過。
因為宛央,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麼?
那不僅是你的女兒,更是我的骨血啊?你為何就不能理解我的原意,輕易的就讓我背負起薄情的包袱?我更加擰起眉來,仿佛眼前就是那個痛苦的讓我心疼的她,現在只是急于向她表白自己的立場。
奪位之時,迫于當時形勢,我只能忍痛送走女兒,只為了走向那個位子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牽絆。送走她的時候,我也有過不舍,也有過難過,但我還是必須將她交付別手,只是因為我要更好的保護你們。沒了那個位子,我拿什麼給你幸福的承諾?我忘不了弘暉和福宜的死,再也不想過那種日日為你擔心的日子。這些,你難道都不懂得麼?
即位之初,雖然讓你知道了宛央的身份,但是卻不能讓你們相認。只因為我知道我這帝位做的並不太平,老八他們正時時伺機而動,準備隨時將我翻下那座明黃的龍位。我不能給他任何可能的借口,所以宛央的一切,只能成為一個讓人心痛的謎,這些,你難道都不懂得麼?
宛央的逝去,你真的認為是我一手造成的麼?我無奈的搖頭,手里微微顫抖的筷子仿佛恰到好處的透露出了此時我的猶疑和痛苦。告訴宛央是石女,是我不得不走的一步,我原以為我的女兒會和我一樣堅強,卻沒想到她竟然走向了那一步。沒錯,正如你所說,宛央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從與弘歷的錯誤相戀,再到後來的石女,都是對我自私的一場懲處。可是,我的哪次自私,不是基于對你的保護呢?將生死看的這般淡的宛央,也許正繼承了我平時愛看佛學的性子,這才將別人恐懼的「死」視如一場淡漠的雲煙。也許,這也是我的錯吧?
頭幾次的「閉門羹」,徹底讓我收了繼續低聲下氣的心思。不是我不想繼續解釋自己的心意,只是這身明黃的衣服卻也不能再忍受自己的一次又一次低頭。同樣驕傲的兩個人,爭斗下去只有兩敗俱傷的結局吧?這道理你懂我懂,只是為什麼還要如此執意傷害呢?
宮里已經謠言四起,貴妃娘娘和皇上鬧了別扭,皇上三番五次前去探望,貴妃卻仍執意不見。我知道,傳言繼續下去將會是什麼後果。只怕帶給你的不僅是「恃寵而驕」的罪名,而是更嚴厲的處分吧。那些大臣們隨時可以拿出你的任何一次不見小題大做成「無視君威,藐視天子」的惡名,即便你是我最受寵愛的人,倒時也怕免不了受削位降級等懲處。可我不願意這樣,已然讓你委屈的成為我的貴妃,不能讓你堂而皇之的與我共為並肩的「龍鳳」,我不願意讓你與我的距離更加遙遠,不管是地位身份,還是感情。任何時候,我都想讓你燦爛的伴在我的身邊。
我是多麼希望你能見我一面,不光是給我一個解釋的時間,更是為自己的境地下一個台階。兩人的相處,此時已經不是感情深淺的簡單衡量,卻成為後宮勢力的風向坐標。無數人都看著你的行為舉止,可是,紫蘇,你怎麼就不明白?你怎麼還不明白?不相信我了麼?當真不相信我了麼?
我不僅是個男人,更是個帝王啊。誰能忍受別人的非議,允許宮人們已經濺起的不絕于耳的流言?「听說貴妃又給萬歲爺臉子看了,萬歲爺去了好幾次,貴妃都閉門不見呢。」紫蘇,向來理智獎罰嚴明的我听了那位宮女的「戲言」卻沖冠一怒將其杖斃,從而給了別人「暴戾」的借口。事後我卻只能無言的苦笑,怨的了誰呢?
于是我不去見你,我的男性自尊不讓我繼續低頭,我的帝王本性不讓我繼續忍下去。但是我還是那麼的想見你。每次偷偷的遣人觀察你的行蹤,批閱奏折之余听他們匯報你的一言一行,你今兒個吃了什麼,笑了沒有,因為什麼皺起了眉頭,又因為什麼臥床不起,所有的一切,我雖然不在你旁邊,卻了解的比以前更加貼切與透徹。慢慢的我已經不滿足于听聞你的舉動,我那顆不滿足的心又貪婪起來了,我是多麼的想見到你,那麼想痛痛快快的用力把你攬到我的身邊,努力聞嗅你的氣息,然後狠狠的吻上你那嬌艷的唇角。
但是我仍然不願低頭,思左想右,卻終究用了那最為幼稚與拙劣的想法——激你來見我。失去女兒已經讓你痛不欲生,如果我再奪去福惠的話你會與我拼命吧?想到這兒,我竟然勾起了嘴角,此刻我是多麼希望你氣呼呼的沖到乾清宮來,就像那次為宛央的婚事討公道一樣,不管不顧,只是憑著性子就那麼一股腦兒的沖我發起火來。我想看見你,哪怕是憤怒的擂打著我的胸膛,哪怕是你驕橫的在我的袍子上一把一把的抹著眼淚,對了,你的眼淚向來都是那麼氣勢洶洶,像極了你的性子,直率坦誠。這樣的你,才是最讓我心疼的吧?
可是你怎麼還沒來?我再一次望著門外,羅容兒已經去了那麼長時間,也該帶到消息了。可是怎麼仍沒看到你那憤怒向我討公道的身影?我大概瘋了吧?竟如此期待你與我「算帳」的樣子……
可是我不介意這樣瘋下去,紫蘇,我想見你,我是那麼的想見你……即使你仍然不理解我,只要能近近的看上你一眼,那也足夠……
角落里的西洋鐘滴滴答答提醒著我時間的飛速流逝,我胡亂扒了幾口飯便心煩意亂的在大殿里走來走去。若不是因為不吃飯待會批閱奏折會沒有力氣,我才沒有心情踫這些東西。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此時已經月上柳梢頭,也不知道她吃了東西沒有?
「萬歲爺!」高全兒的聲音透著厚厚的宮門傳了進來,「萬歲爺……」
「不是說什麼人也不能進來嗎?」。我煩躁的抓起一旁的瓷器扔在地上,嘩啦一聲碎了一地,「都給朕滾出去!」
經就是那。「萬歲爺……」高全兒越發小心,唯恐我再發出更大的怒氣,「好像是從年妃娘娘宮里傳旨的羅容兒回來了……」
我猛然站住,腦子竟閃過一陣欣喜,是她也跟著來了麼?我搶走了福惠,怕是以她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不自覺的放開了一直緊握著的手,我低頭看去,手心里竟然全都是濕濕的汗意,不禁暗諷自己的幼稚,怎麼倒表現的像一個不經人事的青澀少年在苦苦等待心愛的女子那般緊張?
大概在我發愣的過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又听見高全兒的聲音,「萬歲爺,召不召他回話?」
我抬起頭,嘴角竟然又不自覺劃出一絲驕傲但又安定的微笑,稍微安了安心神,便明朗的大聲回道,「還羅嗦什麼?快讓他進來!」
沒想到羅容兒身旁的嬤嬤竟真的把福惠抱了進來,這樣的情況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的。再看看羅容兒身後那空敞的大門,只有那陣陣涼風在肆意高歌,完全沒有其他人將要來的痕跡。
從高高的塌子上走下來,羅容兒邀功般的接過嬤嬤手中的福惠,前傾著身子湊到我的面前,一臉的訕笑,「萬歲爺,老奴替您把九阿哥要回來了。」
我低下頭看去,福惠正恬然的睡著,仿佛沒有感知到自己已經月兌離了母親的懷抱。仔細瞧著與我心中那人相似的那張臉,我竟然看見了福惠眼角已經被風干的淚跡。想必在抱他走的時候,福惠肯定也鬧了一場吧?這麼小的孩子都這樣,何況是視兒如命的母親?
看著大敞的門,我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高全兒見狀,忙走到門邊,「奴才該死,夜里風大,倒吹著萬歲爺的龍體了。奴才這就把門關上。」
「不要關!」仿佛來不及思考,我竟然月兌口而出那句話,看到高全兒的驚愕,我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隨即無力的掩飾道,「夜風讓人清醒,就讓它開著吧。」
然後裝作不經意般走出大門,陣陣涼風甚至把我吹的微微搖晃了一下。舉目望去她的方向,熟悉的路上卻沒有出現那般飄然的身影,黑漆漆的路上除了點點燈籠在搖晃,寂寥的懼人。
重新回到大殿里,小心翼翼的從羅容兒手中接過福惠,大概是感到顛簸,福惠竟然微微皺了皺眉頭。我愛憐的輕輕搖晃著福惠,心里卻一陣冰涼。
「年妃娘娘怎麼說?」我依然看似不經意的晃著福惠,內心卻如萬丈波濤洶涌澎湃,不知道搶她的孩子,她會怎麼反應?我是如此想知道,卻又如此害怕知道。
「回萬歲爺,娘娘起初還不願意。」羅容兒還是那般諂媚的笑意,「但是听老奴說萬歲爺下了旨意,如果娘娘不交阿哥便要以下犯上的話就突然開竅了,娘娘身邊的丫頭還不樂意呢,娘娘還替老奴阻攔著她,順順當當的讓老奴把九阿哥抱了回來……」
我越發皺緊眉頭,羅容兒看我沒反應,遂又說道,「萬歲爺,都說年妃娘娘是最脾氣驕橫目中無人的,可是老奴卻覺得娘娘也沒那麼硬氣,只要是萬歲爺下了旨意,她也斷不敢不從的……」
我冷冷的看向羅容兒,語氣微微上揚,卻又充滿了逼人的帝王霸氣,「什麼意思?」
旁邊的高全兒不停的給羅容兒使顏色,他跟了我最久,自然知道我與紫蘇是哪般的感情。羅容兒卻天真的認為紫蘇只是一個失去帝王榮寵落了勢的普通嬪妃,這才這樣奚落似的說著紫蘇的點點滴滴。這般的嘲諷,卻像是對我的恥辱一樣,生生的鞭打在了我的身上。
「老奴……老奴……」大概看到了我的臉色不對,羅容兒撲 跪了下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老奴……」sw49。
我哼笑一聲,「再不得勢她也是個貴妃,整個紫禁城除了朕與皇後,屬她最金貴。連朕吃了她的氣都不舍得數落她,你倒長了本事?貴妃的話也是你能編排的?」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羅容兒的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請萬歲爺責罰……」
「罷了!」我轉過身,嚴厲地說道,「你要記住,朕是看在娘娘的面上不罰你。不是你面子大,只是朕不願意讓朕的貴妃再白白擔了‘恃寵而驕’的名聲,再讓旁人誤認為因為是她而連累了你這樣的奴才,你可知道?」
「奴才知道。」羅容兒戰戰兢兢抬頭,「奴才感激皇上和貴妃大恩大德……」
「嗯。」我長長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嬤嬤把福惠抱到內室里,「她還說了些什麼?」
「老奴……」羅容兒偷偷的看向我,「老奴不敢說……」
「讓你說說便是!」我又提高了語氣,「快說!」
「臨了的時候娘娘說,如果皇上看她那兒還有什麼可以拿走的,盡管帶走便是……」
我重重的跌坐在塌子上,仿佛突然間失去了意識,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我想此時自己的臉色肯定是出奇的蒼白,因為我竟然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霍霍的跳動,一下一下,殘酷的疼。
「萬歲爺……」羅容兒看出了我難看臉色,忙迎上前問道,「萬歲爺,你哪兒不舒服了麼?」
我舉起似乎突然間變得千斤重的右手,猶如長嘆一般的下了命令,「下去吧……」
看她那兒還有什麼可以拿走的,盡管帶走便是……我腦子一遍又一遍的閃過這句話,這是怎樣絕望的話啊。我猛然閉上雙眼,眼前卻浮現出紫蘇那讓人心痛的哀婉的臉龐。是我傷了你麼?是我讓你感到絕望了麼?你難道真的要對我放手麼?你怎麼可以?難道我們之間真的什麼也沒有了麼?
我曾經那麼絞盡腦汁的想創造你和我的相遇,歡喜也好,惱怒也罷,只要你給我見你的機會,我就自信的認為我們還有未來的種種可能。可是紫蘇,連這份心意,你也不稀罕了麼?
情願拋下福惠,也不願與我面對。涼涼的液體慢慢滑入我的脖頸,一滴,兩滴,三滴……那般冰的水珠,卻好像突然被加熱了一樣,灼灼的燙傷了每一寸觸及到的肌膚。我不甘心這樣的結局,我不信你會對我這麼無情,我不信我們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就可以如此輕易的被舍去,我不甘心……紫蘇,我不甘心……
又是黃昏,遠遠望去,天邊雲霞紅的灼眼,剛剛處理完一大堆國事兒家事兒的我一連的疲累,索性想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然後再賴皮似的再也不起來,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沉睡下去。
「萬歲爺……」高全兒在後面低喚。
「做什麼?」我低低嘆息一聲,連頭也沒回。只知道木然的移了移身子,好讓自己更舒服些。
「請萬歲爺翻牌子。」高全兒膽顫心驚的看了我一眼,遂又低下頭去,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走到我的面前,「萬歲爺,該翻牌子了。不是奴才多嘴,萬歲爺不考慮自個兒,也要顧及一下外邊的風言風語,雖然萬歲爺不是一個喜好的人,但是過了這麼多日子,一次牌子也不翻,傳到外邊去,影響定然也是不好的……」
高全兒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于是低下頭看去,一個個綠頭牌子整齊的排在一起,也沒仔細看下去就隨便翻了一個便遞到高全兒手里,「下去操辦吧……」
高全兒似乎有些驚喜的「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我繼續在那兒傻站著,腦子里還是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再想些什麼。卻又听見高全兒復過身來,猶疑的看向我,「萬歲爺,真要……」
我有些生氣的皺起眉頭,「什麼……?也遂了你們的心願翻了牌子了,難道什麼女人也要指定不成?」
「不是不是……」高全兒突然跪下,高舉那個牌子抬至我面前,喃喃的說道,「萬歲爺……」
只那一眼,我便如被灌注一樣愕然住腳,只能苦笑一聲,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手里拿著的牌子不知道為何卻在顫抖,再一次撫上那熟悉的名字,「年遐齡之女,年氏貴妃」。細細摩梭,百感交集,又好像看到了她那巧笑倩兮的身影,「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和其他女人一樣把什麼綠頭牌子放到一起,然後再讓你像挑個蘿卜白菜一樣的選來選去,隨你怎麼翻他們的牌子好了,反正我不要!」隨即就撒嬌似的把頭別向一邊。
「紫蘇……紫蘇……」若不是看到高全兒那有些悲憫的眼神,我竟然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已經把紫蘇的名字念出聲來,「倘若萬歲爺真想極了年妃娘娘,奴才這就讓她準備準備,過不了一會兒就能到乾清宮來……
我搖搖頭,把牌子重新放回,「不用了,隨便讓誰過來伺候把……」
「隨便?」高全兒茫然的看向我,「萬歲爺,您最好……」
我不耐煩的擺了一下手,「那就讓裕嬪侍寢吧。」
高全兒如獲大赦般的快走了出去,我卻又是一聲沉重的嘆氣,反正其他女人都是一樣的,我何必又在乎是誰呢?想想自己也夠可悲的,與她大婚那日她就愁眉苦臉的說過那樣的話,「胤禛,你們皇阿瑪都把你們當成種豬麼?娶這麼多女人瞎折騰?還把什麼傳宗接代自詡為什麼偉大的使命。」我當時還一本正經的訓斥了半天她的歪理學說,卻沒想到今日卻真的沿襲她說的軌跡來了,如今,和其他女人的交融已經演變成為一種純粹的任務,與其說自己是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連這點床弟之事都要公布于眾的帝王,難道不可悲麼?
紫蘇……夢里常念的這個名字,再一次成為我記憶最絢爛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