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依然自顧自的祭奠著自己的思念,眼下燃燒的,不光是我的宛央,更是我對胤禛的那段甜蜜的記憶吧?自從宛央逝去,胤禛也來我這寢宮多次,我每次都是想辦法躲著不見他。對于我這種近似蠻不講理的任性,他每次也只能一聲長嘆來面對,可是最近幾日,他竟然都不來我這寢宮了?或許也是對我有了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
「額娘。」福沛在一旁慢慢扶起我,「對啊,宛央這樣也是好的,石女……若是生著怕也只有痛苦與對上天不公的恨吧?與其不高興一輩子,倒不如早做個了斷,宛央那樣好的女孩兒,在那邊必定也是快樂的……倒是弘歷哥哥……」
我下意識的將頭轉向弘歷,弘歷給我一個極為慘淡的微笑,想他這麼多日,肯定也好過不到哪兒去。「年姨,我沒事兒的……」
「外面又說什麼了麼?」我疑惑的看向福沛,「說弘歷和宛央?」
「倒也不是……」福沛支支吾吾的說起這幾句話來,「樂瑤進門也好長時間了,外邊都盛傳弘歷哥哥至今未進過他的房間……也就未免有了些閑話的……」
「是這樣麼?」我皺起眉頭看向弘歷。
「嗯……」弘歷垂下頭,「我不想……」
雖然我很贊賞弘歷這種行為,但是在理智上卻不得不勸他,「你這樣算是什麼呢?為宛央守身麼?」
弘歷愕然睜大眼,「年姨……」
我搖搖頭,打斷他的欲言又止,「你是個皇阿哥,不能什麼事兒都隨著自己的性子……感情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有些是不得不履行的義務……」
「可是……我不想……」弘歷低聲說道,「不光是為了宛央,我只是有些厭倦這種被人安排的命運……」
天啊,難道弘歷也進入了青少年的叛逆期麼?
「可是這樣不行。」我繼續軟下性子說道,「人不能完全感性的,得考慮後果,弘歷,你如果再執拗下去,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對家族的不負責任,甚至是對整個大清的不負責任……」
「可是年姨……」弘歷打斷我的話,「您既然知道這麼多,可是自己呢?您這樣就對自己負責任了麼?這樣就是對皇阿瑪負責任了麼?雖然我很喜歡宛央,可是在外人看來,他卻終究是一個婢女,您這樣就因為一個宮女就對皇阿瑪不管不問,您想過皇阿瑪的立場了麼?暫不論朝堂,就算是在後宮,您想過皇阿瑪該如何做人了麼?我們是置身事內的人,當然了解您對宛央的感情,可是以外人看來,還以為皇阿瑪做了什麼違反道德倫理的事情呢……」
這次輪到我驚愕了,「弘歷……」
「誠然我是怨皇阿瑪的……」弘歷繼續說道,「若不是他,宛央也許不會死,原本就是皇阿瑪阻隔了我們,又告訴她自個兒是石女,這樣的雙重打擊才讓宛央徹底絕望……可是雖然怨,但卻想想皇阿瑪終也是迫不得已,年姨,以外人看來,您這樣做對皇阿瑪不公平……」
「公平?!」我輕笑一聲,心里暗道,如果你知道宛央的真實身份就不在這兒對我大談公平不公平了。可是這樣的話,卻還是不能說。我只能無奈的望了一下那即將熄滅的火盆,「公平不公平,自有他自己知道吧。」
胤禛竟然真的再沒來我的寢宮過,不知怎麼了,我心底竟然有一絲澀澀的苦意,是啊,我應該恨他的,我應該不理他的,可是為什麼,他如我所願的不再擾我,我還有那麼一絲難過呢?還是我自己原本就不希望他這麼絕情?
我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福惠,這家伙倒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死了親姐姐,自個兒也不知道。依然是那般恬淡的睡相。我自嘲的掀了掀嘴角,人啊,果真還是小了啊,長大了,什麼樣的愁事兒苦事兒就來了,攔也攔不住……
「主子,好像來個個公公。」我正胡思亂想,弦箏跑了進來。
「恩?」我輕輕的放下懷里的福惠,悄悄的迎了出去,果真是一個公公,仔細一瞧還有些眼熟,噢,原來是胤禛身邊的。
「貴妃娘娘接旨。」那公公見我迎出來便正兒八經的端出了旨意,「皇上口諭,皇九子福惠即日起抱送阿哥所教養,請貴妃娘娘收拾一下九阿哥的貼身衣物,趕緊送去吧。」
我身子一晃,這是要做什麼?不可思議的看著公公帶來的兩個嬤嬤,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們臉上的那般面無表情的漠意。
「娘娘……」公公那公鴨嗓門又響了起來,「該準備了……」
我依然在那兒不動,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娘娘,皇上吩咐過,如果您自己不甘願把九阿哥送出來,就讓奴才們動手……」說完,便向身旁的兩個嬤嬤使了使顏色,沖福惠的房間走去。sw49。
我這才反應過來,挺身阻擋,「慢!」
公公一臉諂笑,「娘娘還有什麼旨意?」
我強忍住自己的淚水,艱難的說道,「你說,是皇上的意思?」
公公不假思索的點頭,「自然是,奴才們要不然也沒這麼大膽子……」
我的世界轟然倒塌,胤禛這是為什麼?是在懲戒我的任性麼?還是想讓我為不理不看他的行動後悔?他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憑什麼?我剛失去一個女兒,難道還要抱走我的兒子?
我顫顫巍巍的繼續問道,「不可能……他說過,福惠可以我自己養的……而且,福沛也是我自己養的……」
「娘娘這話就不對了。」公公繼續那般惡心的扯著那副嗓子,「皇家血脈,哪有由自己的親額娘看養的道理?福沛小阿哥自然不同,因為他是沒在玉碟上的,可是九阿哥不一樣,進了宗譜的人,哪兒由得自己的額娘牽絆自個兒的前程?皇上已經是給娘娘天大的恩惠了,要是按別人,一出生主子都還沒見到過就直接被抱到阿哥所了呢。一年也只能在聚宴的時候遠遠的瞅著自己的孩子幾眼,平時是斷然看不著的。娘娘已經不錯了,可以看著自己的孩子這麼久……」
「牽絆前程?」我諾諾的重復道,「自己的娘喂自己的孩子就是牽絆前程了麼?」
卻沒料到公公一把推開我,我原本就沒站穩,正好跌坐在一旁的桌角上,把胯骨鉻的硬生生的疼,弦箏忙扶過我,「主子……」
我咬著牙站直身子,冷笑道,「怎麼?公公要強搶了麼?」
弦箏也生氣的吼上來,「就算你是萬歲爺身邊兒的人,可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年貴妃寢宮,也是由得你胡來的麼?!」
去嬤了娘。誰知那公公卻好像有了思想準備,「娘娘,恕老奴無禮了。皇上交代過的,如若娘娘執意不願交出九阿哥,就讓老奴以下犯上……」
說完,便吩咐兩旁的嬤嬤,「還愣著干什麼?!快抱出九阿哥!」
我和弦箏哪能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只能看著他們抱出福惠,福惠哇得一聲哭了出來,聲聲噬咬著我原本就不堅強的心。
抵抗也無濟于事,我干脆來了個冷眼旁觀。看他們的架勢,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娘娘……」弦箏在一旁抓耳撓腮,「就讓他們這樣去了麼?」
我冷冷的盯著他們為福惠包裹被子的手,「我們有什麼辦法?一哭二鬧三上吊麼?他們有旨意,我們難道要給他們抗旨不尊的帽子戴在我們頭上?」
「可是……」弦箏不甘心的往前邁出一步。
我一把扯住他,用力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已經滲出的眼淚,「讓他們抱去。」
公公此時一臉得逞的笑,「娘娘,老奴冒犯了。不過娘娘若是早就這麼通情達理……」
我怒喝一聲,「告訴那個萬歲爺,如果這樣就想讓我屈服服軟,就趁早讓他收了這顆心,原本我怨他只有五分,也許還有轉圜的余地,可惜現在段紫蘇的一顆心已經全都盈滿了恨意,他若是看到我這兒還有什麼可以拿走的,就全都拿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