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了,與此同時顏徹的電話也響了。「嚴隊長,怎麼樣?」那邊說了什麼,顏徹的表情越來越冷凝冰寒,到最後全身都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戾氣,醫生護士都繞著他走。「惡意破壞汽車內部多處結構?嚴隊長,我會給凌局長打電話,這個案子性質極其惡劣,我未婚妻現在剛剛出手術室,還沒有度過危險期。至于她出事的原因,我相信你們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顏徹一字一頓的說。
撥通另一個電話,顏徹聲音冰冷陰厲︰「你們幾個,去給我查,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給我查出來誰動了那車。交警隊那邊的調查結果說手法很專業,我懷疑動手腳的人是受人指使,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還有,給我扣住賀輕輕,讓她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
顏徹走向特級病房區,他清楚的記得,十年前他也是以同樣的心情走向病房去看兮兮的。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事根本不算什麼。如果這次也只是暈倒就好了,如果他推開門發現她正坐在床上看著他就好了。顏徹撫模著肖紫兮蒼白的臉。
邵卿卿在他身後幽幽的說︰「顏徹,我就叫你顏徹了。本來來之前還想著一定要叫顏先生,表現的冷淡有禮些,給你些壓力。現在看來都不必了,小兮交給你我很放心。只是這孩子一向命苦,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福氣。」邵卿卿說的眼淚又要往下掉。顏徹不回頭,淡淡的說︰「兮兮一定會沒事的,您別多想,注意身體。」手機響了,顏徹連忙按掉聲音,他看了一眼屏幕,對邵卿卿說︰「您先陪兮兮一會,我出去一下。」邵卿卿看著突然變的猶如修羅一樣滿身煞氣的顏徹,猶豫著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顏徹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腳步一頓︰「這一次不行。」然後便離開了。邵卿卿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肖紫兮,嘆了一口氣︰「快點醒過來吧,這麼好的男人我可不許你再弄丟了。」
「說。」「賀輕輕提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她在健身會所認識的,據說是那個女人主動接近的她。兩個人很聊的來,經常一起逛街吃飯。有一次逛街,她說起自己最近受涼了總是干嘔,這個女人說她懷孕時就是這樣,讓她一定要去醫院檢查檢查。賀輕輕當天在醫院見到了您,沖撞了您和夫人。跑的時候她打電話向那個女人求救,女人說自己正準備去外地,讓賀輕輕去飛機場找她。結果賀輕輕沒在指定地點看見那個女人,卻踫見了亓墨。她知道亓墨的身份,亓墨說會幫她,她想了想確實比一個女人靠譜,于是跟著亓墨走了。她對那個女人說她決定去朋友那里,女人只說照顧好自己,兩個人便再沒有聯系。查了她們聯系的手機號,沒有這麼個人,我懷疑是用假-證辦的。」「車的事呢。」「一直在看那幾天監控拍攝的視頻。」「詢問榮尚里所有人還有保安,有沒有見過可疑人物。」「是。」
至于那個女人,顏徹腦子里有一個他早就懷疑但怎麼也想不通的人,廖雅媛。廖雅媛有對兮兮不利的動機,卻沒有對亓墨不利的動機。幫助亓墨找到賀輕輕,讓亓墨控制住賀輕輕威脅他和兮兮的感情,對她有什麼好處呢?但到底是不是,只要賀輕輕辨認一下便可知。想不通的事情可以回來再想,如果是事實的話,邏輯不通就代表這里面有許多隱情。「找一張廖雅媛的照片給賀輕輕看,對,就是市長千金。」廖雅媛不是名人,照片很難找,顏徹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他只要結果。
肖紫兮覺得自己正站在一個沒有邊際的空間里,周圍一片漆黑。她怕黑,也怕這死一般的寂靜。也許往前走走?她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她不要在黑暗中模索著往前走,就這樣好了,肖紫兮躺下縮成一團,沉沉的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小兮,醒醒小兮。」好熟悉的聲音,肖紫兮睜開眼,一個美麗溫婉的女人蹲在她面前,正滿臉淚痕的推著她的肩膀。「媽媽!」肖紫兮一頭扎進了女人的懷抱,她驚訝的發現自己變小了,正躺在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上。這個情景…肖紫兮一下子就想起來,這是那一天,這是十二歲的自己。
媽媽給肖紫兮套上裙子,拉著她的手就外走。邊走邊說︰「兮兮別怕,跟媽媽走,我們去找姐姐,離開這里。」「那爸爸呢?」媽媽腳步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強忍什麼似的︰「爸爸,爸爸不要我們了,我們走。」肖紫兮懵懵的跟著媽媽往前走,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爸爸突然衣冠不整的從臥室里沖出來,擋住了媽媽的路。他哀求著說︰「蘭蘭,蘭蘭你原諒我,別走。」媽媽不看他,低著頭不說話。肖紫兮看向臥室,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正趴在床上沖著她笑,得意的,嘲諷的。肖紫兮一下子想起來了,七歲的那一天,那個很沒禮貌很討厭的阿姨。好像一下子明白發生了什麼似的,她掙開媽媽的手沖向臥室。肖紫兮把扔在地上的衣服鞋子全部撿了起來,然後踩上凳子拉開窗戶,把那些東西全部丟了下去。她恨恨的對著驚愕的女人說︰「你髒!惡心!」女人勃然大怒,伸手就去撈她的胳膊。肖紫兮沒閃開,掙扎中胳膊被生生攥青了,女人狠狠打了她好幾下。肖紫兮瞅空咬住了女人的胳膊,女人吃痛縮回了手。肖紫兮立刻往外跑,她要去找媽媽。
爸爸媽媽已經不在門口了,肖紫兮 的下樓往小區門口跑去。媽媽呢,媽媽不要小兮了麼?肖紫兮驚慌的想著。小區門口的馬路上圍了好多人不知道在看什麼,肖紫兮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媽媽在哪呢。擠到人群最前面的時候肖紫兮驚呆了,爸爸媽媽躺在馬路中間,躺在血泊中,那麼多血,那麼紅,刺的肖紫兮眼楮疼。她跑過去,快跑到時卻被攔住了。肖紫兮記得,是小區的保安叔叔,他憐憫的看著自己,然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楮。肖紫兮不停掙扎大叫︰「讓我過去,讓我過去!」保安叔叔隨便用力就能把她拉住,她漸漸放棄了掙扎,開始大聲哭泣。
好多人在說話,肖紫兮听不真切。然後警笛響了,來了很多警察。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說︰「我不知道啊,我正開著車,這兩個人突然就拉拉扯扯的沖上了馬路,我以為他們倆是過馬路的也就沒注意。因為路上也沒有別的車,我就稍微加了速,沒想到這兩人直接停下來了,就在我車跟前停下來了,我再剎車已經來不及了,就撞了上去。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們自己撞上來的。」肖紫兮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掙開了保安叔叔,沖上去對著那人拳打腳踢︰「你還我爸爸媽媽,還我爸爸媽媽。」那人也惱了,一把推開她︰「你爸媽都是瘋子!神經病!自己有病還要害別人!我被他們害的都要坐牢了!」
肖紫兮茫然在坐在地上,血還在,爸爸媽媽已經不見了。她卻怎麼都哭不出來了,拉著扶她起來的一個警察姐姐的手說︰「我爸爸媽媽是被一個女人害死的。她趁我媽媽不在家來找我爸爸,然後在我爸爸面前月兌的干干淨淨的,我爸怎麼讓她穿上她都不穿,還威脅我爸爸。結果我媽媽提前回家了看見了,生氣就跑出來了,我爸爸追去她。我把那個女人的衣服丟到樓下,她生氣打了我一頓,害我沒跟上爸爸媽媽,不然他們肯定不會死的。」
肖紫兮發育的晚,十二歲還跟十歲不到似的。周圍的警察看著她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些話,胳膊上青青紫紫,背上臉上也有明顯的紅腫的痕跡。同情心泛濫的警察姐姐立刻義憤填膺︰「什麼!居然有這樣的女人!她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間接致人死亡和虐待毆打未成年人,我們去抓她!」周圍有警察拉她︰「這個還不好說,小女孩的一面之詞,咱們不能隨便抓人。」
肖紫兮卻很堅定,就算不能讓那個女人坐牢,也要讓她得到些教訓,這就是當時只有十二歲的她在想的事情,現在想來這好像算作唯一一件她蓄意去做的壞事。哭泣,撒謊,博取別人的同情心,對著警察,對著記者,對著律師,對著法官。最後那個女人果然離開了f市,因為她的照片上了報紙,上了本市新聞,女子無恥勾引有夫之婦,夫妻雙雙命喪車輪。單位開除,走在路上被指指點點,沒人相信她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也沒有人在乎。大家只在乎她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害的別人家破人亡,古往今來大概這樣的女人永遠能博得所有人的唾罵。
肖紫兮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爸爸媽媽為什麼還不來接她呢,姐姐呢?再次準備沉沉睡去,卻听到了呼喚的聲音,她驚喜的想,一定是爸爸媽媽來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