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交貨(下)
鄭家營子距離大沽河入海口大約有四五里的樣子。在這個時代,鄭家營子已經是膠州比較大的村子了。雖說建村只有五六十年,但這些年來,村子里的人丁很旺,現在已經是有幾十戶,五六百人的大莊子了。
崇禎五年的正月十五這天,村里的人們還是和平時一樣,為了填飽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各自忙碌著,沒有人想著去過什麼節日。
沒有人注意村子東邊的大沽河上跟往常有什麼不同。這里一大早就停了十幾艘漁船,每艘上都裝滿了貨物,蓋得很嚴實,而且每艘船上面還有三四個人在看守著。這些船就是孔明用來運鹽的船了。也許有人會問,這鄭家營子離膠州還有二十里左右遠,為何船卻在這兒停下了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離河的入海口比較近,河面上沒有結冰而以。
孔明、李二虎和李老頭帶著四個從劉家島找來的漁民,就在鄭家營子一里外的河邊下船上了岸。幾個人沒做任何停留,匆匆的往膠州城趕去。
「孔公子,我怎麼感覺自己這一身打扮有些不倫不類的,你看我這個樣子,多別扭呀,哪有一點像鹽商的樣子。等下見了那錢許多的人,可別露出了什麼馬腳,壞了你的事才好。」下船走了幾里路後,李老頭還是沒法把自己的心給穩下來,心里還是有一些忐忑。
「李老伯,您不用緊張,等下您就按咱們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辦,他們又沒見過您,怎麼會知道你是冒充的。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和這四位大哥跟著您嗎,有我們在呢。」
「孔公子,他們不會把我們幾個扣下作人質吧,這販私鹽的可都狠著呢。」
「不會的,他們要是把咱們扣起來,那下次他們再想要這精鹽的時候上哪兒找去呀?他們也不敢,您再看看我給你找的這幾位大哥,看看他們的樣子,一個個看上去凶神惡煞似的。和那些有錢人家的保鏢還是很像的。這可是我專門給你挑的人呢,再加上他們手里都還拿著刀呢。」孔明想想覺得有些可笑,為了讓這李老頭冒充是鹽商,孔明可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像這四個‘跟班’,就是刻意在那干活的三十個人里面選出來的,一個個五大三粗胡子拉茬的,另外孔明還專門找了幾把砍刀給他們佩在身上。
「幾位大哥辛苦了,等下到了膠州,幾位大哥給小弟撐撐門面,不會要你們打架的,你們只要跟著李老伯,在他身後站著就行,等我們收了銀子,你們就可以回村里去了,等晚上我回去後,我再給每位大哥二兩銀子的辛苦費。」
「這怎麼敢當啊,孔公子不用再給我們銀子了,只要以後再有了活還找我們去干就行,這十天下來,我們兄弟每人都領了將近一兩銀子的工錢呢,我們打魚一個月也賺不到這麼多錢,還要冒很大的風險。」一大漢听孔明說回去還要再給銀子,急忙推辭。這個時代的人心思很單純,雖說窮得吃不上飯,可是為人都很實在,覺得來膠州跑一趟只是一個小忙,又不用干活,是不應該收錢的。
付出總有回報,這句話真是一點不假。當初孔明決定每人每天給五十文的工錢,只是想吸引劉家島的村民來幫他熬鹽,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但這就是這高得離譜的工錢卻讓劉家島的村民很開心,他們從來沒拿過這麼高的工錢,那些地主奸商是從來尊重他們的,把他們當做牛馬,只給少量的工錢。所以在他們心里,孔明比那些地主奸商好很多倍,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孔明的形像變得很高大。
「這都是幾位大哥應該拿的。」孔明明白自己做的是殺頭的買賣,想要堵住別人的嘴,除了會做人以外,還要給人實實在在的好處。「小弟以後再有活一定還找咱劉家島的各位大哥來干,還望到時候各位大哥肯幫小弟的忙才好。」
「孔公子你給我們開這麼高的工錢,要是再有什麼活,你只要開口說一聲,咱們還來給你干。」
「那我可要謝謝咱劉家島的各位哥哥了。嗯,這樣吧,回去以後,我算算看這回能賺多少錢,看能不能再給大伙再回些錢。就算我先預付給各位的工錢。」
半個時辰後,幾人來到了膠州城的南門——鎮海門。照例交了些酒錢給守門的差役。
進了城,孔明把李老頭和四名扮作打手的人安排在一家叫‘悅來’的客棧里以後,和李二虎上街去找李大虎去了。
膠州城是一個很小的城,直徑也就一里左右,沒幾條街道。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找到了李大虎他們。這次錢許多派來收貨的人有一個卻是孔明的老相識,他就是‘興隆貨棧’的伙計孔三麻子。另外還有七八個人,五輛牛車。
「孔三爺,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李掌櫃,這批鹽就是他老人家給咱們生產的。」孔明帶著李大虎和孔三麻子進了客棧,來到了李老頭的房間,給雙方介紹起來。「這位是‘興隆貨棧’錢掌櫃的派來交易的代表孔三爺。」
「原來孔三爺就是李某這批貨的買家啊,幸會,幸會。」
「幸會,李掌櫃的,小的小孔三,是我們錢掌櫃的派來交易的,我可不是什麼三爺,您叫我三麻子就行。」
「那怎麼好,孔三爺可不是李某的伙計,李某怎麼好這麼稱呼您呢。」
「那李掌櫃的您想怎麼叫都行,誰叫您是我們的財神爺啊,我們還指望著你的鹽貨給我們東家掙大錢呢。這五十擔鹽只是一個開始,以後我們跟您要的貨會越來越多,李掌櫃的您可要備下充足的鹽貨,免得到時候給我們供不上。」
「這鹽貨,我可是多的是,只要你們出得起銀子,我老李當然樂得多賣些,只是這東西價錢可不便宜呀,你們想要大批的鹽,可得準備好銀子才是啊。」
「李掌櫃的這話可怎麼說的,還怕我們出不起銀子嗎?我們東家可是衍聖公府,那是多大的產業,在咱們山東,除了幾位王爺外,就數我們公爺的家業大了,您就有再多的鹽,我們也買得起。」
「這可不見得,衍聖公府雖說很有錢,但在我們這些鹽商眼里也不過如此,充其量只是身份比我們這些商人高貴些罷了。就拿這一批鹽吧,總共雖然只有五十擔,也不是多大宗的貨,可每擔的價錢是紋銀子二十兩,五十擔就是一千兩。不知道下次你們準備再要多少擔?」
「每擔二十兩?上次那批貨,我們在老家收貨也才不過二十一兩銀子一擔,這減去運費和中間他們賺取的利潤,成本怎麼著也不可能超過十五兩銀子,李掌櫃,你這不是宰人嗎?」
「是,上次這位孔公子確實是以每擔十五兩銀子買了我二十擔的鹽,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呀。你也知道,現在這登州的兵災是越鬧越厲害,這膠州雖說離那里也有些距離,但是也受了影響。
「兵災怎麼會影響這鹽價呢?您這不是說笑嗎。」
「我可不是跟你說笑,自從登州孔有德作亂以來,這膠州的米價也跟著越漲越高了,以前一兩銀子就能買一石米,現在要將近二兩才行。那些給我干活的工人,我是要管他們吃飯的。也就因為我能讓他們吃的飽肚子,所以他們才能給我做出這麼純的鹽貨來。現在這米價漲了,我的成本也就增加了,你說我這鹽的售價是不是也得往上提一提,要不然我喝西北風啊?」
「那也不能漲這麼快吧,這才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每擔鹽就漲了五兩銀子,這我回去也不好跟我們掌櫃的交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