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外,王崇召和僅剩的一個弟子孟遠星心如焚火,眼看著己方進去的三人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偏偏又不知道山洞里的底細,不敢冒然闖入。
夕陽落下半邊臉,再過不了多久就得進入夜晚,孟遠星膽心夜晚林中野獸出沒,對王崇召說︰「師父,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闖進去吧!」
王崇召臉色一沉︰「不行,不管是誰下的手,那小子這麼久不出來就說明他對我們忌憚,若是我們率先進去了,反而落了個被動。」
他話剛說完,山洞中卻傳來緩緩地腳步聲。
只見一名弟子臉上全是血,身子微微發顫,撐扶著洞口的岩壁才勉強直起身子,氣息微弱地喊道︰「師父……不好,不好……」
王崇召大聲驚問︰「洞中究竟出了什麼事!」
「那小子……那小子把我們引進山洞之後,突施偷襲,兩個師兄弟被他所傷,苦力支撐才打了個平手,現在三人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竭,我這才能月兌身出來求救。」這弟子聲音含糊不清,似乎是長斗之下氣息紊亂了,稍做停頓後又接著說道︰「師父您快進去吧,不然他們真的危險了!」
他就出來露了個面,立馬又趕到了洞內。王崇召本是個穩重的人,理不該忽略其中的古怪,只不過焦躁之下有些失了方寸,听到自己的弟子和對方打了個難解難分便急火攻心,趕忙對孟遠星說︰「你在外面看住這三個人,我去去就來!」跟著沖入了山洞。
那弟子走在前面引路,一言不發,也始終不回頭。王崇召心里著急,問道︰「還有多深?」
「快了快了。」那弟子聲音微弱,即便在安靜的山洞里也听不清楚。
王崇召發現貓膩,目光瞥向他手中的劍,沉聲問道︰「你劍上無血,不像是剛才惡戰過後啊?」
「這個……弟子不成器,未曾傷到那小子一劍。」那人支吾著說著。
「你不是遠霄!」王崇召厲聲一喝,伸手搭上了對方肩頭。
洛明羽大駭,他已經百般小心了,可惜對龍蛇堂的底細毫不知情,言語稍多還是露出了馬腳。眼看著惡戰不可避免,猛力朝前面一爭,打算擺月兌王崇召的手,但王崇召何等指力,這一下不但沒能掙月兌,反而把自己鎖骨拉得疼痛無比。
王崇召徹底認出了他的面孔,也有些忌憚,不敢過于冒進,收回右手便去拔腰上的劍。
洛明羽抽出空來,依照殷劍鳴方才所說,全力搶攻,朝著對方胸口猛力刺出一劍。
這一劍歪歪扭扭,完全如門外漢使出來的,王崇召愕然心道︰「這是什麼古怪招式?難不成有什麼厲害的後招鋪墊。」不敢太過冒進,甩劍隔開,同時左手護住下盤。
「看劍!」洛明羽一劍刺完,一劍又到,這一招是直攻對手眉心。天下劍法,多講究一個‘平’字,若是在同一高度劍刺對手眉心,那麼自己臂下的門戶必定大開。王崇召嚇了一跳,認定他是此中高手,地身躲開,暗叫︰「這小子周身破綻百出,難道都是陷阱嗎?」
他越是這麼想,越是不敢冒險進攻。洛明羽大喜,按照殷劍鳴剛才所說的第三招,斜削王崇召手腕。
王崇召剛剛矮身躲開了第二劍,頭頂正處于洛明羽劍下,還道他是攻自己天靈蓋,舉劍格擋,卻不料對方居然直接削向自己手腕,心中一凜。不過他畢竟身經百戰,急中生智,朝著身後一仰,不但避開了這一劍,同時雙腳貼著地面向前方踢去。
洛明羽攻完三招,正待轉身逃跑,被這一腳正好蹬在膝蓋上,足下不穩,向前直摔而去。
山洞中光線昏暗,加之又是近晚,幾乎是視物如夜,兩人剛才的拆招還能依靠劍身的反光判斷方位,這下卻徹底沒了辦法,只听‘踫’的一聲,兩人腦門撞在了一起。
「小王八蛋,你這是什麼打法!」王崇召雖然劍法高超,‘頭頂功夫’卻不比洛明羽好到哪去,直撞得眼冒金星,雙掌向前推出,擊在洛明羽胸口。洛明羽喉中一甜,幾乎要吐血來,身子也飛出丈余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次重創讓他幾乎提不起劍來,不過這一摔倒是不偏不倚正好摔在殷劍鳴身前兩丈遠處。王崇召斗得眼楮發紅,哪注意這麼多,看著對手已經喪失抵抗之力,身子躍起,一劍直劈他腦門。
卻見寒光一閃,如風劍氣迎面飛來。
眼看對手已經油盡燈枯,王崇召想不通這一道強力的劍氣是從何而來的,想要躲閃依然來不及,只好舉劍一檔,卻只卸掉了七成力道,左肩處被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一股肅殺之氣充盈著整個山洞。
方才殷劍鳴為救洛明羽,情急之下提前出劍。這一下雖然挫傷對手,但自己的藏身之處也因此暴露,他目光直視著眼前之人,話語如冰。
「王崇召,你不是想殺我嗎?」
這句話傳到王崇召耳中,如同銀針一般刺痛他的神經,他全力捂住傷口,凝視著對面的白衣人。
「真沒想到,這山洞中躲著的是你。」他先是一臉恐慌,直到看到殷劍鳴中毒發紫的足踝,最終變成了一絲慶幸,大笑道︰「可惜啊可惜,今天只剩我孤身一人,殺不了你,但是你身重劇毒也奈何不了我,來日方長,我弟子的仇一定會報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移腳步,向山洞外面緩緩退去。
洛明羽大驚︰「不能讓他逃了,他會殺了紫茵的!」當下里合身撲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王崇召不想戀戰,打算一腳將他踢開,哪知道這少年用了拼命的打法,力如蠻牛,怎麼掙也掙不月兌,大罵道︰「給老子滾開。」揮劍向他頭上猛刺,打算貫穿他整個腦袋。
劍光一閃,隨後斑斑血跡灑在了地面的塵土之間。
洛明羽卻毫發無傷,他抬頭一看,見到王崇召一臉表情凝固,似乎是不甘心眼前發生的一切,脖子處一道紅線正在流血。
殷劍鳴手握寶劍,金光寒光交替,奇異的光芒包裹著整個劍身,靈動蕩漾。他輕咳了幾聲,緊鎖地眉頭舒緩開了,將劍收回劍鞘,長出了一口氣。
這轉瞬即逝的生死一劍洛明羽當然是沒看清楚,眼見王崇召的尸體睜著眼躺在旁邊,很是害怕,趕忙離他遠遠的。六具尸首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洞中水滴聲響起,和方才激烈的打斗形成鮮明對比。
「都死了?」洛明羽愣半晌才恢復了清醒。
「恩。」殷劍鳴輕靠著岩壁,運氣養神,顯然剛才的那一劍也耗掉了他不少氣力。
洛明羽向地上望了幾眼,不知道是喜是憂,剛才他看見王崇召要離洞而去,害怕他傷害洞外的紫茵等人,這才奮不顧身撲住了他,卻成全了殷劍鳴這致命一擊。眼見方才還如此強勢的對手一動不動地倒在眼前,心里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惡戰結束,兩人都疲憊不堪。尤其是洛明羽,他胸口中了一掌,傷得不輕,身子都站不起來,只能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才笑道︰「大哥,這一架打的是不是很痛快?」
「斃殺魔教妖孽,當然痛快得緊了。」殷劍鳴拂拭了一下寶劍上的穢跡,如釋重負,又說道︰「這次又多虧了你,來日我定當報答。」
「你已經是我大哥了,這樣見外還是不莫要再說,而且我失約在先,也被你救了一次,這兩者和我救你兩次正好抵消,誰也沒差誰的。」洛明羽扳著指頭算著。
殷劍鳴哈哈一笑,想說什麼,卻捂著胸口連連咳嗽。
「你受傷了?」洛明羽驚問道,神色關切。
「我身上的毒未去,剛才殺死那妖人的一道劍氣已經耗掉了我大部分氣力,這樣看來至少得在這洞中再修養一些時日才可了。」殷劍鳴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提到這個山洞,洛明羽也想了起來,自從他遇到殷劍鳴開始,就沒見他出過山洞。兩次相見不是急著離開就是急著御敵,從沒問過他從何而來,為何而去,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眼下強敵已除,便問道︰「大哥,你剛才隨便教我三招就能嚇住那個王崇召,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麼厲害?」
「厲害?」殷劍鳴淡然搖首,沉聲道︰「天下之大,高手多如牛毛,我這點道行算得了什麼?這個王崇召只是魔教中的三流人物,已經能把我逼成這樣,若是真正的高手追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對付。」
洛明羽听了心中一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謙,當下不管那麼多,說道︰「反正大哥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我想……我想……」
他很少這麼吞吞吐吐,殷劍鳴覺得奇怪︰「你我即是兄弟,又有什麼不好說的?」
「我想拜大哥為師!」洛明羽有些尷尬,總算把話憋了出來。
「拜我為師,為什麼?」饒是殷劍鳴見多識廣,對這個要求也感到驚愕。
「我想學大哥的劍法,我听說族里的老人說過中原的事情,要想學一個人的武藝,就必須拜他為師。」
殷劍鳴一愣,隨即笑道︰「那都是些繁文縟節,我一向不是很看重。如果你真想學劍,根本不用拜師,我們依然兄弟相稱就可以了。」他說到這里稍稍一頓,又道︰「不過劍是利器,傷人傷己,你學來做什麼?」
「這個……你先答應我,我再告訴你……」
看著洛明羽一臉壞笑的樣子,殷劍鳴也不禁無奈︰「你這小子,我還真是拒絕你不得,教你劍法可以,不過你也得繼續守持你的承諾。」
「什麼承諾?」
「忘了嗎?就是把我藏身的山洞的事情守口如瓶,瞞住所有人。」
「這個好辦,一言為定!」洛明羽哈哈一笑,臉上是大功告成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