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刀落在地上發出悅耳的輕響,伴隨著的是紫茵驚痴的面孔。
連洛明羽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在天璽山的三個月里氣力居然增進了這麼多。若在平時,簡單的招數最多將紫茵的攻勢逼退,不可能震落兵刃。他見紫茵玉容黯淡,忙過去安慰道︰「剛才我是歪打正著,我們再來比過。」
紫茵搖了搖頭,緩緩拾起柳葉刀,聲色有些萎頓︰「明羽哥哥,你現在這麼厲害,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了。」
「別這麼說,你的刀法也進步了不少。」洛明羽心中大愧,暗下咒罵自己︰「洛明羽你這小子怎麼這麼無趣,人家興致勃勃找你比試,你隨便玩玩就行了,動什麼真。」
紫茵俏臉發蔫,輕聲道︰「你不用安慰我了,自從那次山洞里的月兌險,我就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你現在學了這麼精妙的劍法,我當然替你高興,我只是懷念以前你陪我比武練習的日子,如今已是一去不返了。」
想不到這丫頭這麼多愁善感,洛明羽愈發自責,柔聲道︰「沒關系的,我們繼續比,這次我贏我!」
「我才不要你故意讓我呢。」紫茵清眸含淚,幾欲而出,顫聲道︰「在你眼里,我只是個受人保護的小丫頭罷了。」
洛明羽吃了一鱉,倒也無法反駁。在他看來紫茵就是永遠長不大的小丫頭,惹人憐愛,但也僅此而已。
當下他連聲安慰,又是哄又是寵,總算讓她沒哭出來。紫茵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不再耍小脾氣,正色說道︰「其實我今天到這來找你,除了比武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洛明羽奇道。
「問仙大典啊。」紫茵睜著秀目說道。
提到問仙大典,洛明羽心中跳了一下。之前他得知這次盛會還有半年之久,也沒去多想。眼下不知不覺過去了四個月,再屈指一算,離問仙大典開始的日子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紫茵臉色沉靜,目光中浮泛出一絲神往,喃喃道︰「這次問仙大典一如既往,將會從鶴拓未婚的少年少女遴選出一名佼佼者入仙。爹爹和其他幾個首領商議了,遴選方式為比武,只要是鶴拓的未婚的少年都能參加。」
「鶴拓少年成千上萬,到時候定然高手如雲,想必好玩得緊,紫茵你參不參加?」洛明羽當下也起了興致。
「這樣好的機會我當然要試一試了,只不過依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拿到第一,倒是你可以爭取爭取。」紫茵低聲說道,臉色中一半期待一半焦慮。
洛明羽心下掂量了一番,在這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里練成問塵十一式的第二招似乎不大可能,要打敗莫浦和昆東都是一個難題,更何況其他部落說不定也是臥虎藏龍,便道︰「第一是甭想了,能拿個好名次替族里長長臉就行了。」
紫茵有如沒听見一般,黯然道︰「明羽哥哥,要是你真的被選為仙山弟子,還會不會回來看我?」
「原來這丫頭在擔心這個。」洛明羽心下暗笑,可惜不能把自己在天璽山上受挫的事情告訴她,只好道︰「原本我對仙山還有一點興趣,但現在我可沒那想法了,如果我真的拿了第一,我就帶著你出逃好不好?」
「你又在開我的玩笑!」紫茵跺腳道,臉色嬌艷如花。
「這次我是說真的,若是食言,五雷轟頂!」洛明羽舉手發誓,心中卻在想︰「鶴拓少年之中那麼多高手,哪輪得到我得第一,再說就算萬一有了機會,我故意輸掉不就行了?」
有了他這句話,紫茵心情大好,又聊了片刻,只見山洞外一道閃電,接著‘嘩啦嘩啦’的聲音響起,居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春雨來如潮涌,倒是不足為奇。只是如此滂沱大雨將兩人困在了山洞里無法出去,洛明羽笑了笑道︰「老天爺又打噴嚏了,倒是折騰了我們這些凡人,下次我得找他好好說道說道。」
紫茵急道︰「你可別胡說,此地離天璽山極近,若是讓山上的仙人听到你出言不遜,不知會怎麼懲罰你。」
身為在仙人面前叫囂過的人,洛明羽自然不用害怕,當下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嘴,卻覺得胸口一癢,似乎被個什麼東西撓了一下。他起初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向衣領里一望,只見那小烏龜不知何時從殼里鑽了出來,四只腳在他胸前蹭來蹭去。
「你怎麼了?」紫茵發現了他神情的異樣,惑然問道。
「沒什麼,被只王八踢了幾腳。」洛明羽覺得胸前的烏龜動得厲害,只好將它從衣服里拿出。
見這烏龜長相奇怪,紫茵美目間波光流動,顯得好奇又驚異。
洛明羽知道她要問什麼,解釋道︰「前端時間在山谷里偶然撿到的,我看它長得挺有意思便帶回來了。」
紫茵目光一直停留在龜殼上,突然叫道︰「你快看它!」
洛明羽低頭一望,只見小龜背上的六塊鱗片不知何時亮起了三塊,如螢火蟲一般冷光逼人,愕然道︰「這……這怎麼回事。」
那烏龜似乎听懂了他的話,小嘴微張,四只腳不停擺動,像是預示著什麼。
正當兩人疑惑之時,山洞外響起了腳步聲。
若是平時,人走在山間的泥道上是很難發出聲音的,但這時雨水淋灕,踏水之聲便清晰可見。只听腳步越來越近,最後在山洞口停了下來,一個尖啞的男子聲音抱怨道︰「這破雨下得一點征兆都沒有,多虧有這麼個山洞避雨,不然我們可都成落湯雞了。」
另外一個聲音答道︰「西南天象就是這般,張大人習慣就好。」
這個聲音听起來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到底是誰。洛明羽紫茵兩人趕忙藏身到一個隱蔽處。這山洞幽暗狹長,那兩人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們。
「听他們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的人。」紫茵輕聲說道,從陰暗中小心窺視,只見山洞口站著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個身穿道袍,氣質不凡,正是莫浦的師父落陽道人,而另一個身著紅袍,曲領欄腰,居然是官服行頭。
西南鶴拓並非中原天朝的管轄範圍,本地無設官吏,離鶴拓最近的一個州府還是遠在四百里外的綿州府。這在這種地方踫上官府中人,當真是匪夷所思。
果然听那官人道︰「久聞西南邊陲十里不同天,果然是名不虛傳,從綿州到此區區四百里路程,光景卻是這般的不同。道長在這種險惡的地方呆了兩年,可真是為難你了。」
落陽道人笑道︰「哪里哪里,貧道江湖游人一個,哪比等上張大人這等進仕為官的嬌貴之軀。倒是張大人如今身為堂堂綿州上佐,還能不忘與貧道的布衣之交,難能可貴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客套話,听得洛明羽心中詫異︰「這道士怎麼和做官的搞到一起去了?還是個什麼上佐。」隱隱覺得此事有些不對。
山洞外大雨依舊沒停,落陽道人和那張大人一時半會還走不掉。落陽道人望著林間的雨景,繼續說道︰「既然你還記得我兩之間的交情,那我便不客氣的稱你聲‘張老弟’了。至于之前我和談過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
「這件事對你我都有好處,我當然會好好考慮,只不過眼下我還有一個顧慮,道長你得如實相告啊。」
「張老弟但說無妨。」
「調動兵權對于綿州府而言可不是什麼小事,如果你這邊的事情未處理妥當,我這頂官帽可會不保啊,所以百色部落那邊的意思你可得打探清楚了。」
「這是自然,那個木和卓性子暴躁,絕對不會容忍同族旁支騎到自己頭上,眼下他們百色部族已經失去了鶴拓第一部落的位置,如此局面對他而言可是恥辱,只要能幫他統一鶴拓,什麼樣的條件都能接受。況且貧道還是他寶貝兒子的師父,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兩人之前對話還不入正題,此時落陽道人突然提到百色,讓躲在一旁的洛明羽紫茵心中都是一跳。洛明羽額角冷汗直冒,心中道︰「听這牛鼻子話里的意思,似乎在慫恿百色部落和官府勾結,可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了,否則我和紫茵誰也走不了。」
當下兩人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落陽道長修為頗高,理說不會發現不了,只是此時他站在山洞口處,外面的雨水將洞里兩人的氣息聲掩蓋了,是矣沒有察覺。
過了半晌,那張大人才點頭道︰「那就好,你再好好探探那木和卓的口風,若覺此事可行,來日我親自找他商議。」
「老弟放心就是了,此事十拿九穩,不過事成之後你可得實現你的承諾啊。」
「道長放心,事成之後我便向刺史大人引薦。以他愛才納賢的胸懷,給你個一官半職不是什麼難事。」
兩人談話之中,山洞外的雨終于停了下來。只听兩道腳步聲遠去,人已不見蹤影。
等他們離開一盞時間,洛明羽和紫茵才從藏身處出來。紫茵對剛才听到的事情還有些發愣,許久才說︰「幸虧這場大雨,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道士有如此陰謀,快回族里把事情告訴爹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