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蒼生 第二十一章 梅姑九傷

作者 ︰ 簫依人

滌生等見若離二人岌岌可危,那還用得著打聲招呼,便直飛過去。滌生縱笛,兩狼揮爪,紅綠藍數十道光向那妖姑而去。妖姑視若不見,只是將頭一擺,這鋪得像霧層一般的亂發便如洪波浪尖也似的涌起,道道銀光在霧層之上如密雨斜織,將三人揮去的光劍化為無形。

滌生持笛往那霧層擊去,就像池塘劃水,蕩開幾道漣漪後根本無法分開。而將手提起之時,卻有無數銀發纏著玉笛,幾令月兌手。滌生左手在笛尾一抵,右手往前一送,圈圈綠光沿著那些銀發蔓延開去,頃刻斷裂了開來。然而那些斷發在空中飄得幾下,卻又變作銀色的鋼針,飛芒一般在空中電射。滌生一邊後退,一邊以玉笛揮出的光幕遮擋,雖能保自己不受傷,但想要沖破那霧層卻甚是艱難。

雪神紅鶴兩個如電 星馳,在不斷刺出銀發的霧層之上奔跑,殘影化作了虛幻的化身,到得最後,只見幾十個雪神紅鶴都揮舞著爪子向那妖姑抓去。未料妖姑身畔的霧層如同禮炮一般射出數百道銀光,在空中爆散之際化作一張張巨口,在雪神紅鶴經過處張嘴便咬。逐漸那些幻影化身都被這巨口咬滅,兩人紛紛被逼退,竟不能靠近這妖姑一步。

滌生見三人都無法突破這霧層,而地上若離兩人似越來越難以堅持,猛然想起那時在荒村與蛇妖對戰的情形,便將手直接伸向霧層。果然,有無數銀發穿出纏住滌生手臂。滌生仗著大力,一把抓緊那些銀發,提氣直往外拉。妖姑似被帶動,頭發在滌生掌握中略有些情急,霧層已變作一張千丈長的銀網,不停有發絲向滌生射來,意欲如繭般將滌生裹起。滌生另一手揮動玉笛不讓那些發絲襲上身來,而抓著的手上已纏滿了銀發,甚至刺進肉中,意欲從血脈中吸取滌生靈力。

雪神也看出滌生痛苦的表情正與那些鑽入他手臂血脈的發絲相持,便運氣三轉,早已發出鎮神吼。嘯聲起初尚不為巨響,但隨即形成道道波紋,在空中散出,彼此激蕩,彼此匯響,將整個天空都震得一顫,而那銀發組成的巨網便在這吼聲中斷裂。三人終于沖破了這空中的結界,直向中間那山月復飛去。

尚未飛近,已覺得整片空中如入無形之海,不斷有著壓力沖上身來。似陣陣波濤一般的壓力卻又像火焰一樣,近身之際便覺搜神索魄般的灼熱直往體內涌入。這才知道那妖姑已將整片霧林群峰設下極為陰毒的陣勢。

此陣為九傷攝魂陣,以至陰之氣聚集天地山川無數戾魂,倒反陰陽,煉神散元,直將陷入此陣之人的靈珠逼出,若道力不足以自守,靈珠便受這妖姑拘禁,實是厲害異常。

滌生三人,連此陣名都不識,談何破解。身在空中,周際仿似無物,但已難下沖。咬牙再往下潛下數十丈,便覺氣脈沸騰,如要被蒸發一般。而眉間略略墳起,似乎自身靈珠也要離竊飛出。

正自籌措無計,滌生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陸離神君的幻真十絕陣,便驟然在空中踱起步來。

只見空中那無形波涌慢慢變得有形了起來,時而波濤萬丈,時而火焰千里,雖然聲勢比方才更要駭人,但化作了尋常海浪與火焰,三人還有何懼,便勢如破竹的潛了下去。隨著滌生一路下降,黑白顛倒的光影一陣亂閃,竟然也恢復了正常。三人急刻飛近若離蕭秋明兩人,兩枚靈珠如同失去了禁制,又回到他們腦中,但兩人卻也失去了神識,依然只是盤腿端坐。

「你這少年,與西昆教陸離神君有何關系?」空中傳來那妖姑的聲音。

滌生一愕,道︰「我與西昆教道人素不相識。你又是誰?為何屢屢與我等為難?」

雪神卻道那妖姑有些懼怕陸離神君,便向空中道︰「我這師弟乃陸離神君的記名弟子,你既與陸離神君有故,便不應與我等為敵。」

「有故?我與道家眾人有故?」那妖姑狂笑了起來,銀發亂顫,回音陣陣,就好似那重重笑聲是附在她萬千發絲上發出。「我只恨不能將道家中人一一殺盡。」

滌生心中一凜,不知這妖姑與道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卻向那妖姑道︰「我等均非道教門派中人,你要尋仇也需尋對方向。還有,你對那武尊蕭原使了什麼手段,令他如此癲狂。」

妖姑冷哼道︰「他兒子拜了柳禪為師,我禁制住蕭秋明只想逼出這柳禪,未料被你們破壞。恰好見這蕭原撞入我離塵鏡中,他有一多年久憾正是要死在一婦人之手。蕭原垂危,你們自然要帶他來尋柳禪,若非我以傳神照影之法觀得蕭秋明進霧林之法,我豈能知如何過那五陣。他自要尋死,且助他一程。不想來晚了一步,柳禪竟帶蕭原去朱霞島覓那萬年斷續,只留下這兩個小畜生。我便以九傷攝魂陣煉出他二人靈珠,看柳禪來是不來。沒想到柳禪一代東明派高手,竟幾番畏而避我。倒是引來了你三人,若非與柳禪有舊交,怎能輕易過他五陣?更何況我進來時還在他五陣之上加上一道陰符,沒想到也被你這小子破了。小小年紀倒是看不出有這般本事,看來你必是陸離神君的弟子了。」

這妖姑一再指滌生為陸離神君親近,滌生也無奈,只是向妖姑道︰「你既知柳禪在朱霞島,何不尋去。卻來侵害小輩,有何光彩。」

妖姑狂笑道︰「六教中人還知道什麼是光彩嗎?當年聯手伐我魔姊,說什麼我天憶魔姊竊人靈力而干天忌,實則不都是在覬覦魔姊那《忘府神章》。朱霞島是東明派掌教玉華真人本府,機關甚多,埋伏陰險。我尋上門去豈不吃虧。那玉華真人命數未至,我須將東明派高手一一鏟除,方才找他的晦氣。」

滌生听得「天憶」二字,心念一動,覺得無比熟悉,卻又分明不知來歷。聞妖姑此言,卻不屑道︰「原來你自知不敵,不敢去朱霞島,所以就來殘害小輩。」

「小畜生膽敢無禮!」妖姑一聲暴喝,空中便雷聲隱隱,似要沖下。在滌生等小心戒備之時,卻又不怒反笑道︰「你自以為保住他們靈珠,卻須看看他們神識可在。」

滌生大驚,仔細觀察兩人,卻見面上一片煞白,身後一團虛影微顫,如被釘在空中一般,心知是被這妖姑邪術所禁。看師姊面無表情,只如一具木石雕成的人偶一般毫無常人的生氣,不由心疼得幾乎落淚。恨聲道︰「若我師姊不能回神返元,上天入地,三生七世,我都非將你這妖人形神俱滅不可。」

那妖姑道︰「你要我收了他們的禁制倒也不難,只是你得起誓答應我做到一件事情。」

滌生喜道︰「如能救回師姊,莫說一件,十件都答應你。」

妖姑道︰「既如此,你且發誓來。」

雪神欲勸阻滌生,滌生卻忙跪下向天道︰「我秦滌生為救師姊,萬死莫辭。若妖,若婆婆收去我師姊二人的禁制,我願听從婆婆號令,遵婆婆指示誓辦成此事。如違此誓,永墮忘海,億萬劫不得出。」

修道之人不同常人,一旦發誓而違約,便必會應誓中天劫。那妖姑點頭道︰「你也不先問問我要你做的是何事?不怕我叫你去行奸蹈惡,與忠良為敵嗎?」

滌生一愣,卻咬牙道︰「只求救得師姊,如干天犯,滌生自願身受。婆婆你吩咐就是。」

妖姑笑道︰「你小小年紀,卻不想對乃師姊深情至此。我卻沒你說的這麼老,休再叫我婆婆了。道家兩派合並,紫虛靈洞開府是在五年之後,那你就在三年之後的元月十五,到西靈州莽川鳳嶺的地下古城來尋我。你既已發誓,這一日無論你身拘何事,無論是生是死,都必至此地。」

滌生見妖姑欲飛走,又急叫道︰「仙長如何稱呼?且當初為何將解藥由蕭原帶來,令我父親得救?」

妖姑道︰「你那父親只是誤近我金葫殿,被心神因受控而失常的蕭秋明所傷,原本不是道家門中,何忍牽連,就假蕭原之手帶去解藥。我名喚殷梅姑,你叫我姑姑就是。三年之後,地下古城再見,千萬記得。」

話音未落,空中那千丈銀發已杳然而去。滌生見這殷梅姑費盡周折,只為逼出柳禪,但如今卻因自己答應要替她辦一件事情而不惜前功盡棄,徑離霧林而去。不知這事會是何等之凶險了,但畢竟是三年之後,如今也無暇慮及,且看師姊如何。

若離悠悠醒轉,看到滌生,幾日被困,心力交瘁,一喜之下幾欲向滌生撲去。但方動得一動,卻又想起此前滌生對自己不作理睬的情狀,怨氣仍是未平。當下對滌生也視若不見,卻返身看蕭秋明如何,且拉著他的手,意甚親昵。而蕭秋明緩緩醒轉後,也拉著若離雙手,共渡患難,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滌生一時之間卻呆住無言,心下百般滋味翻涌,難以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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