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言稍坐了一下,覺得月復中有些空空,于是起身想要出去找點吃的。途中經過鐘絲珂的房間門口,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冒出來︰不知道她吃了沒?
想起許久以前和鐘絲珂私下聚在一起的情景,楚君言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個滿足的笑容。
心里打定主意後,楚君言便上前敲了敲木門,然而,「篤篤「聲過後,里面久久不曾有任何聲響。于是楚君言放出神識,微微查探了下房里的動靜,這才發現鐘絲珂並不在屋里。心里雖然有些失落,但是嘴上還是笑罵道︰「不知道這丫頭到哪里瘋去了。」
這時,府上一十三四歲的丫鬟端著一個木盆走過來,見楚君言在鐘絲珂的屋外站著,便走上去輕聲問道︰「公子,在等鐘姐姐嗎?」
這名丫鬟喚作小翠,長得唇紅齒白,皮膚嬌女敕白皙,頭頂長發分成兩股,綁成兩條對稱的髻垂于兩側,盡顯天真無邪。平日楚君言閑來無事,總愛逗這個丫鬟。
被小翠一問,楚君言愣了一下,搖頭道︰「找她有事,不過她好像不在屋里頭。」
小翠笑了笑,道︰「剛才奴婢看見鐘姐姐和潘公子有說有笑的出去了。公子若有急事,可以出去外面找一下他們。」
楚君言愕然。
鐘絲珂和潘馳洲向來不怎麼說話,兩人怎麼會有說有笑的出去呢?
不過楚君言隨即釋然。鐘絲珂性格開朗,潘馳洲又是豪爽之人,說不定兩人很談得來,出去走走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
楚君言看了眼小翠,卻見小翠神色古怪,似是在偷笑,故而問道︰「丫頭,笑本公子麼?」
小翠嘴巴一抿,口無遮攔地道︰「原來公子喜歡鐘姐姐,嘻嘻!」
楚君言看著小翠那調皮的模樣,沒好氣地說道︰「瞎說什麼呢?本公子眼光那麼高,鐘絲珂貼錢給我我都不要。」
小翠撇撇嘴,道︰「要不然,公子剛才一听說鐘姐姐和潘公子出去,臉色就怎麼黑下來了?」
「小丫頭,眼花了你。」楚君言揚起手掌,惡狠狠地道︰「還不干活?等下本公子打你。」
「哼!干活就干活!」小翠嘴巴一撅,端著空無一物的木盆往前一蹦一蹦地跳去。
楚君言瞪了眼小翠的背影,望著眼前的木門,一時玩心大起,于是上前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楚君言反手便把門關上,然後一雙眼楮似老鼠一樣瞅著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半響,楚君言嘿嘿一笑,走到那擺著銅鏡的桌前,隨手拿起一張白紙,見旁邊正好有磨好的墨水,于是隨便挑了支毛筆,沾了沾墨水,在白紙上筆走龍蛇地寫下數個大字︰今夜子時三刻,京城北門,不見不散。
末了,楚君言輕輕放下毛筆,雙手負于背後,一副宗師氣派,自我陶醉地欣賞了下自己的書法,然後一陣竊笑。
想必他是想讓鐘絲珂深夜孤身一人在京城北門呆呆站上一陣子吧!
玩心大起的楚君言寫完字後,覺得還缺了點什麼,于是在桌上找了一下,看看有什麼可以彌補一下未知的缺憾。不經意間,猛然看見銅鏡前擺著一本藍皮書籍,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兩個筆力勁挺的字︰名單。
楚君言有些疑惑,心中自然好奇這書里面的內容,于是伸手翻開了書的第一面,伴隨著眼簾映入一排排名字,楚君言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
「張家莊︰張生,張濤,張捷,張二牛,張三……」
「石潭︰李憲生,吳局機,廖闊熙……」
一個個平凡的名字在楚君言眼中掠過,在他看起來,卻是無比的觸目驚心。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然而他仍手指顫抖著掀開下一頁,每個名字似是根根細針一一刺在他的心頭,痛得他咬破了嘴唇卻依舊渾然不覺。
「古雲門,外門弟子……內門弟子……長老……」楚君言翻到最後幾頁,輕撫每一個名字,聲音顫抖地念著,每念一個陌生的名字,他的臉色就跟著蒼白了少許。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楚君言終于看到了名單的最後。
楚君言身體突然停止了顫抖,隨即無力地跪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看著被自己捏到發皺的名單,聲音若有若無、斷斷續續地道︰「兩千七百八十三,兩千七百八十三人,兩千七百八十三人啊……」
萬分悲痛之中,一股無名怒火冒了出來,在悲痛之中無限放大。隨著怒火在心中蔓延,楚君言十指逐漸穿透地毯,陷入地面,然後十指一握,堅硬的石塊登時被捏成粉末。
倘若此時雲祥或是雲逸突然復活站在楚君言面前,相信他們必會被楚君言再次摧枯拉朽地斬殺。
楚君言體表真氣繚繞,灼熱的內息將空氣映得模糊。他奮力壓抑著想要怒吼的沖動,屈膝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膝蓋所著的地板開始出現龜裂的裂縫,緩緩向四周蔓延開來。
「要怎麼補償這些無辜的人?」楚君言似是在詢問另一個自己。
金錢?權勢?名利?除此之外呢?人命是可以用這些東西來衡量的嗎?要知道,人只要活著,對這個世界必然有著屬于自己的意義,兩千七百八十三條人命,即是兩千七百八十三個富有意義的人生啊!
隨著想法的深入,楚君言俊秀的臉龐變得猙獰,原有的英氣被煞氣取代,體表淡藍色的真氣隱隱有詭異的黑氣浮現。
突然,楚君言頭往上猛地一仰,喉嚨「咕嚕咕嚕」作響,硬是發不出其他聲音。正是楚君言竭力止住自己想要咆哮的心。怒氣發泄不出去,被楚君言硬生生地憋回去,怒火攻心之下,楚君言哇的吐出一大口血,鮮血飛濺在翠綠色的地毯上,顯得無比刺眼。
一口飽含怒氣的血吐出,楚君言心中的怒火隨即減少了大半,不過隨之而來的,是無限的索然無趣,牽動心頭傷處,楚君言鼻頭頓時一酸,眼淚差點要奪眶而出。無助的感覺涌上心頭,楚君言忽然感到一股寒入骨髓的冰涼,身體不禁哆嗦了一下。
因無助而帶來的冰涼感將楚君言從憤怒中拉回現實,呆呆望了屋頂片刻,楚君言緩緩站直了身,舉步走向門口。即將踏出門口時,楚君言回頭望向桌上那張筆墨橫飛的白紙,伸掌猛力一吸,白紙登時被他吸入掌中。
「那麼多人因你而死,你還有心情在這里玩鬧?」楚君言冷冷看著手中的白紙,煉獄功法催動,掌心一股黃色火焰冒出,將白紙焚成灰燼。楚君言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微風中輕輕浮動的灰燼,狂暴的真氣霍然迸出,將灰燼盡數震散。
此時頭上的烈日已沒有中午那般刺眼,楚君言抬頭看向遠處微微泛紅的天邊雲彩,忽而御空而起,疾速飛向楚府門口。
熙來攘往的楚府門口上空,突然一道藍光閃過,現出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楚君言,其衣袂在風中飄動,煞是英氣勃發。
前日楚君言在楚府門口大動干戈,不少人對楚君言雷厲風行的手段頗為畏懼,眼下見楚君言突然出現在此處,眾人紛紛後退,瞬間,楚君言下方便空出一大塊空地來。
楚君言無喜無悲,凌空走到楚府門口的左側十幾米處,然後身形輕輕降落在地,俯姿,伸出右掌貼于地面上,一種奇妙的武道意境隨即源源不斷地快速滲入地表,武道意境之強烈,就連周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都感到驚心動魄。
此乃楚君言無意之中領悟的一種「限」之武道意境,類似于無形的結界,堅韌程度卻遠遠勝過結界。可以將時間任何物體限制在某個範圍,隨心所欲的將之移動。如果神識足夠強大,甚至可以將各種霸道絕倫的攻擊一同禁錮在里頭。
很快的,楚君言便感覺到自己的「限」之武道意境延伸到了極限,當下猛喝一聲,身形驟然暴生,眾目睽睽之下,楚君言手掌緊貼的那塊長達兩丈有余的地面竟然隨著楚君言的上升而開始月兌離地面而出。碎石橫飛,狂風大作間,表面光滑的巨石眨眼便攀升到了七八丈,這才緩緩停止上升。
突然,巨石與地面餃接處驟然斷開,被楚君言掌中巨大的吸力引向高空。眾人震驚地凝目望向操縱這一切的楚君言,心中震撼更增了一分。如此巨大的工程,楚君言居然面不改色,顯然一副輕松寫意的樣子。
楚君言身體橫空,引著那塊巨石,將巨石往前移動了兩三丈後,才將巨石重重地放下。巨石轟然落地,頓時飛沙走礫,塵煙四起。圍觀的平民百姓驚恐萬分地往後疾奔,生怕巨石突然倒下,將自己活生生地壓扁。
巨石隨著慣性微微搖動,楚君言冷眉微皺,伸掌朝巨石頂部一拍,這一掌看似綿弱無力,實則勁道順著巨石的內部直達地表,硬生生地將巨石砸進地表幾尺,使得龐然巨石不再搖晃。
楚君言立于巨石頂端,傲視下方如螞蟻一般擠在一起的人群,兩鬢青絲在風中飄揚,不禁讓他生起當胸壯志。
巨石下,眾人驚魂未定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楚君言,心生疑惑,嘴里嘀咕道︰「楚家少爺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