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言冷視著眼前披頭散發的蕭允遜,神情不怒自威,一股無形的恐怖霸氣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來,似是無止境般,壓迫得蕭允遜無法喘息。
「轟!」
無形的威壓猛然在蕭允遜胸前炸開,蕭允遜登時口吐鮮血,如斷翅蜻蜓往後驟然飛去。
若非楚君言留了幾分力,只怕蕭允遜此時已作魂飛魄散,和天上冤魂聚在一起。
方才楚君言在石壁上刻下最後一行字後,心神久久沉浸在無盡的懺悔中,渾然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直至柳惠兒那一聲痛叫,才令他驚然清醒過來。不明所以的他看到柳惠兒身受重傷,而蕭允遜又是持劍欲走向毫無防備的楚庭豐,心念一動,滿腔怒火的他眨眼便飛至蕭允遜面前,二話不說,一股霸氣便將蕭允遜轟飛。
楚君言身形如電,道道殘影在其身後掠過,暴射向還未落地的蕭允遜,伸手暴力無比地擒住了蕭允遜的衣襟,一個狂暴的頭槌砸在蕭允遜的額頭上,頓時蕭允遜的額頭鮮血四濺。
頭昏腦脹的蕭允遜只覺額頭一陣劇痛,隨後身體便再次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此刻楚君言已經承受不住心中的無名怒火,要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柳惠兒。身為他的母親,在他裝瘋賣傻這段時間,完全不知情的柳惠兒依舊無時不刻的念著他,生怕他受了什麼委屈。
楚君言還清晰的記得,六七年前,數千個深夜里,柳惠兒都會悄悄走進他的房間,替他蓋好被子,幫他驅走徘徊不去的蚊子。甚至有好幾次,柳惠兒會忍不住在楚君言枕邊輕聲啜泣,暗恨自己無法救治楚君言的瘋癲之癥。那時的楚君言雖然還掛念著前世的母親,但是,難免會為柳惠兒的母愛感到感動。心底深處,楚君言已經柳惠兒當成了無法取代的娘親。
而今,眼前這個面目獰猙的中年人竟然將手中的雙劍刺進了柳惠兒的體內,看著娘親滿身鮮血的倒在楚庭豐的懷中,有一口氣沒一口氣地在苟延殘喘著,這叫楚君言怎麼不會感到憤怒?
「連環煉獄!」
楚君言雙掌霍然展開,漫天火光在空中形成一個熱氣蒸騰的八卦火陣,每一個卦形上方各懸浮著一個火焰字體,分別是「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個大字。連環煉獄在空中緩緩轉動,其間蘊含的恐怖力量無人不為之側目,陡然心驚。
迪老凝目看著那氣勢磅礡的八極煉獄,神色沉重。
《易經》有曰︰「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之中,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離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風,兌代表澤,天地萬物又依此而生,故凡是帶有八卦的招式,無一不是玄奧奇妙,威力無窮。
然而,連環煉獄恐怖之處並不止于此。在楚君言各種武道意境的加持下,連環煉獄之內的力量遵循天理,可生生不息,其爆發力更是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八卦招式。若是連環煉獄在此轟然炸開,而楚君言又無法掌握這股強橫的力量,恐怕這方圓百里之內在頃刻之間便會被夷為平地。
「楚君言,不要亂來。」迪老沉聲喝道。
楚君言冷笑一聲,道︰「有沒有亂來我自己心里清楚,此人如此待我娘親,死不足惜。」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殺你娘?」迪老大聲勸道。
火光泛起,楚君言不耐煩地雙掌往前一推,連環煉獄迅速滴溜溜地旋轉著射向蕭允遜。神智剛恢復清醒的蕭允遜昏沉沉地抬頭看向前方,神情突然一震,隨後慌亂地往後暴退。震駭之余,蕭允遜手中雙劍瘋狂地朝連環煉獄轟出強勁的劍氣,然而,連環煉獄仿若一個無底洞,直接將劍氣吞噬殆盡。
「 !」
蕭允遜的背部突然撞上了一根巨柱,大紅色的巨柱表面上裂紋散開,卻始終沒有被蕭允遜的背部撞塌。
蕭允遜雙眼瞪大,眼中的連環煉獄逐漸放大,此時他心中哪還會有什麼悲憤之情?有的,只是慢慢的恐懼罷了。
霎那間,連環煉獄已追到蕭允遜身前幾步之處,蕭允遜甚至可以感覺到連環煉獄上傳來的灼熱氣息。
正當蕭允遜呆站著等死時,忽然一道青影閃過,一頭扎進連環煉獄中。
「迪老,你莫要逼我!」楚君言怒喝道。
鋪天蓋地的連環煉獄中,傳出迪老悶悶的聲音︰「你停下這陣再說。」
楚君言眼中一抹厲色閃過,狠聲道︰「迪老,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楚君言手握指訣,口中斷然喝道。
連環煉獄的旋轉速度咻然暴增數倍,周圍的空間在連環煉獄的拉扯下開始有撕裂的跡象出現,一時間,連環煉獄周圍布滿了黑色的空間裂縫。隨著連環煉獄的攻勢發動,數道紫雷落入八卦陣的中心,雷電之力瞬間化為八卦陣的一部分,使得連環煉獄的威力更增了幾分。
「楚君言!你干什麼?」剛趕到的林鈞冰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為連環煉獄的威力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後,急忙喝聲道。
「迪前輩要護這個傷了我娘親的人,我楚君言豈會甘心就此罷手?」楚君言一咬牙,連環煉獄中再生變化。
八卦陣中,每個卦形上方的火焰字陡然增大,化作八頭巨大火龍咆哮而出,在空中翻騰了一圈後,卷起層層火浪暴沖向地面的蕭允遜。
蕭允遜此生何曾遇到過這等龐然大物?手心冷汗涔涔,雙劍差點握不住。
一道青影從火爐般的八卦陣中飛速竄出,迎著那八頭火龍徑直沖上空中。
正是迪老。
楚君言從未見迪老動用過兵器,但此刻,他卻看到迪老手握一柄銀槍。銀槍長約六尺,槍桿上雕著作勢欲飛的一龍一鳳,活靈活現。
迪老周圍銀光流轉,手中銀槍舞得密密實實,就連風也無法轉進去。
「長空!」
正舞得風生水起的銀槍驟然停住,數道殘影似的氣刃月兌槍而出,飛射途中氣刃體積突然暴漲,轉眼間和火龍的體積已不相上下。
轟!
不知道是鋒利的氣刃斬斷了火龍,還是狂暴的火龍撞碎了氣刃,兩者相抵,登時在空中炸成絢爛的火光,火光濺落在地,便被地面積滿的雨水熄滅殆盡。
盡管如此,但還是有四頭巨龍和迪老錯身而過,帶著破竹的氣勢直沖向坐以待斃的蕭允遜。
「迪兄這樣做,必然有他的理由。」林鈞冰說著,手上一道白光閃過,無人看清那道白光是什麼,白光便已經快速絕倫地飛射向從天而將的四頭火光四溢的巨龍。白光刁鑽地在四個巨大的龍頭間流轉,宛若織女手中的繡花針,在四個龍頭之間咻然來回穿梭。
楚君言神色凜然,他明顯的感覺到四頭火龍上所匯聚的火之靈力在迅速流失。
果然,如楚君言所預料,四頭火龍登即潰散無形,散做火光,在瓢潑大雨中,一一熄滅。
八頭炎炎巨龍一破,迪老和林鈞冰兩人便立刻擋在蕭允遜身前,一臉警惕地看著又有八個大字浮現的連環煉獄。他們知道,方才楚君言留了幾分力度,不然那八頭火龍可沒那麼容易破去。
「還要斗嗎?」楚君言冷聲道。心念一動,他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個熊熊燃燒的連環煉獄,和之前的連環煉獄一左一右,空氣中的溫度猛然增長了一倍有余,周圍濕漉漉的地板登時被烘得不見一絲水漬。從天而降的雨水一沾到連環煉獄,在一陣陣「 里啪啦」的聲響後,化作蒸汽消散在空氣中。
迪老看了眼兩個連環煉獄,心里不由得悚然,道︰「楚君言,今日你為何會這般暴躁?你為什麼不想想前因後果?」
「我只知道我娘親平時待人甚好,絕不會立下什麼仇人。」楚君言回頭望了眼臉色蒼白的柳惠兒,冷冷地說道。
鐘絲珂躊躇片刻,朱唇微啟,緩聲道︰「君言,夫人她……她是為了替王爺擋下那一劍。」
楚君言一怔,愣愣地看著鐘絲珂,呆呆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鐘絲珂扭過頭不去看楚君言,咬了咬櫻唇,猶豫了一會兒,方決然地說道︰「這人是因為無法找你報仇,所以,想要子債父還。」
如被潑了一頭冷水,听了鐘絲珂的話,楚君言滿腔的怒意登時煙消雲散,兩個氣勢驚人的連環煉獄隨即破散開來。
剛剛險些進了鬼門關的蕭允遜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全身冷汗直冒,不消片刻,他身上的衣裳便濕了一大片。抬頭望向怔怔出神的楚君言,緊了緊手中的劍柄,萬分不是滋味。他自己清楚得很,莫說剛才楚君言是突然出手,就算他早有準備,也是萬萬不是楚君言的對手。想到這,蕭允遜身體頹然無力,心里無奈地道︰「難道此生報仇當真無望矣?」
「言兒!」一直靜靜抱著柳惠兒的楚庭豐突然失聲叫道,其聲音飽含著哭腔。
「你娘……快不行了!」楚庭豐哽咽著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