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帶著冷漠的嘲諷傳入耳內,月赫頡的眼光一瞬不離我身上,在他目光深處,我除了看見憤怒,還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東西,多年以後的我才明白,那種感覺叫痛惜。
「我不好嘛?」我挑釁地瞪著他,「我不會跟你回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眼看我就要慷慨就義了,為了自由,為了使命,多麼光榮悲壯。
「好一句不為瓦全,月蓮蔓,你無情在先,休怪孤王對月陽瑞手狠,教女無方,這罪名他擔定了。」不給我後退的余地,他步步緊逼。
雖然月陽瑞與我無關,可是一個與我無關的人,要為我闖下的大禍而背負罪名,林芙孌怎麼忍心?
沮喪地低下高傲的頭,月赫頡,我拼了命的要逃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鬧劇,你的英明神武還是會在冷冷的角落里統籌全局,是你的棋子,你不放手就逃月兌不出你的掌心。
如果我果斷無情一點,完全可以不理會他的威脅,恰恰是性格里的不忍心,才讓我再次要陷入他的掌控。
或許他知我,我不知他。
月氏的王,月赫頡,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坐擁萬里河山,偏偏是忍受不了我的叛逃,私心里,我算不得叛逃,我原本就不屬于他。
「我自己闖下的禍,我自己承擔。」斬釘截鐵的道,「月赫頡,我人在這里,你不要為難無辜的人。」
柳靜若拽著我的手,沒有半分放開的意思,我試圖從中抽手,無奈她只是木然地站立如一尊雕塑。
「柳靜若,你放手。」我試圖擠出一絲笑容,「王宮,本來就屬于月蓮蔓。」
「我答應過公子,必然用盡心血護你周全。」她毫不顧忌月赫頡的重兵。
「柳靜若,孤王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到你插手。」月赫頡冷冷地道。
「柳靜若賤命一條,不怕污了月氏王的手,不過,蔓妃娘娘身子尊貴,我怕萬一不小心……」柳靜若突然加重力道,手腕上頓時一陣酥麻。
一個女人好大的力氣!我含怨地看著她,雖然知道她並無心為難,在月赫頡面前純碎施展苦肉計,可我不是黃蓋,柳靜若你也不是周瑜,我們之間不存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關系,說白了,我十分不願意當受虐者,請你高抬貴手吧!
柳靜若看了一眼我吃痛欲泣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
她在賭,賭月赫頡不會對我徹底放棄,必然要講究些情分。
「柳靜若!」月赫頡怒吼道,原本灰黑的臉更加灰黑。
不是說君心難測嗎?在《史記》帝王本紀里,聖心都獨裁,明君者,是不會因外界的威脅而違背自己英明決斷的。
月赫頡是一位出色的王,也是一位有著太多血性的王,他並不高高在上,他可以听你講三歲小孩才听的童話故事,他可以在霸道里體現難得的溫情,他可以夜半陪你看繁星滿天,他可以在叢花燦漫時,獨醉你迷人的笑。
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入眼的繁華繁花,轉身徒留一個無法挽回的落寞。
誰也沒有權利守望下一刻的幸福,他是王,月氏國千萬百姓的性命系在他手,他不能也不該為一個女人,大動干戈。
「柳靜若,我該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我和顏地與她交流,「我是時候走了。」
「月蓮蔓,你是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不會為難自己。我看得到你的心,王宮的天空太狹小,它裝不下你自由飛翔的心。」
我驚嘆,她竟懂我的心,深深地懂得,無論是頂著月蓮蔓馬甲的林芙孌,還是現實中的林芙孌,無不渴望自由飛翔,漫步雲端的感覺。
柳靜若故意把話壓得很低,聲音僅夠我們兩個人听得清。月赫頡是不可能听得到,我見他眼中的怒意越來越盛,火山噴發就在下一刻。
「柳靜若,至少有你懂我,謝謝你。」我依然眼角含笑,會笑的女人比會哭的女人聰明,聰明的女人會選擇自己笑著去堅強,就算她的心里早就大雨滂沱。
人的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的光景,遇見的這一刻起就已成往事,要學會多笑笑,回憶起來才會甜蜜。
「月蓮蔓,你走不走?」月赫頡催促,他大概沒有多少耐心,要一個偉大的君王統領一隊兵馬只為一個女人,說出去並不如何光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