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喬遷
晚上回家我跟婆商量明天整理屋子的事。
婆說，這是你爸在天之靈保佑得好啊，讓你到處遇貴人！在人家那里上班還能搞副業。你要曉得好歹，莫給人家添麻煩，平常多長點眼色，多做點事，知道嗎？
我點頭，我曉得的，我明天就把房租水電費交給老板娘，一碼事歸一碼事，免得人家心里不舒服。
婆沒說話，笑眯眯地瞅著我，對我的穩重和懂事她還是感到很欣慰的。
我把下午收到的錢抽了三十塊出來準備明天交給老板娘，其余的都交給了婆。
婆說，你的錢都要給你存起來，留著將來辦大事用。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趕到了烏林食品廠，準備交房租水電費。本來沒有事，給錢的時候被柳嫂子看見了，她立刻從屋里沖出來一把從老板娘手里把錢奪過來，然後不顧我的阻攔強行塞進我的兜里。
她的這個突然舉動讓我和老板娘都很尷尬。
柳嫂子非常鄙夷地盯著老板娘，你想錢想瘋了啵？吳老師這傷心個人，你還要收他的錢？再說了，這是供銷社的房子，你憑什麼收租錢？
老板娘語塞，半天沒接腔，後來她澄清，這不是房租，這是吳老師先預交的水電費。
柳嫂子听她這樣爭辯更是來了勁，聲音馬上高了八度，哎喲 ，你的算盤打得好響啊！你們家周麗難道不用給小吳老師交學費？你經常說我怎麼怎麼奸狡痞嗇，你麼不看看你自己呢？
老板娘被嗆得臉上一時紅一時白的，吳迪在我家上班，我們也是給他開了工資的！我倒要問問你們家給他交學費了沒？
柳嫂子身子一挺，雙手自然插到腰間，我不像你，我是帶頭第一個交的！再說了一碼事歸一碼事，他在你們家上班拿工資是天經地義的，小吳老師收周麗的學費也是正常的！
我夾在她們兩個中間難做人，左右為難，希望她們馬上結束戰爭，又不知道從哪個勸起。
最後老板娘氣鼓鼓地回屋去了，我想跟進去把錢塞給她，被柳嫂子死死拽住，你這個伢難道是個豬腦殼，我這樣痞她，她還會要你的錢嗎？
我想想也是的，尋思換個別的什麼方式將錢給到老板娘。
柳嫂子連續讓老板娘吃了幾記悶牌，臉上就有了報仇雪恨後的得意。小吳老師莫怕，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你要是太軟弱了，人家遲早會爬到你頭上屙粑粑的。
這一上午，我腦袋里一直尋思怎樣化解跟老板娘之間的疙瘩，頭想痛了也沒想出個什麼好辦法來，暗嘆這人跟人之間又沒什麼深仇大恨的為什麼就非要相互過不去呢？
快十點鐘的時候，院子門口的黑子一陣狂吼，接著听到憨子在喊我。
我出來一瞄，是憨子和二胖還有二胖的爸爸開著拖拉機給我送東西來了，我趕緊找老呂開門把他們放進來。
二胖爸爸把拖拉機轟隆轟隆開進後院，車間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憨子和二胖從車斗里跳下來給大家發煙，給老呂、小高、小舒一人遞了一根，憨子再恭敬地一一給他們點著，嘴里說著請大家多多關照我兄弟之類的客套話，大家應著會的會的。二胖還遞給張嫂子和田嫂子一人一根煙，她們兩個連連擺手說不會，二胖還是硬要往她們手里塞，幾個男的哄地一笑，女的哪會抽煙呢？二胖臉上急紅了，手尷尬地揚在空中，張嫂子見了就接過一根叼到嘴里，老呂連忙擠眉弄眼地跑過去給她點著，大家又是哄地一笑。
二胖爸爸從車斗里先提出一個新煤炭爐子來，火都生好了，再取出一幅木梯。我覺得奇怪，問他，姚叔叔，您帶這個來做什麼？
姚叔叔嘿嘿笑，這是喬遷的老風俗，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生活水平步步高升撒。你這個伢爭氣，自己努力搬到街上來了，灣里個個高興，一定要給你討個好彩頭的。來來來，你趕緊從爐子上跨過去，再把這個梯子豎著搬進屋里去。
我按姚叔叔的指導，先跨了火，再把梯子豎著盤進屋，大家看了都笑。
這樣麻煩鄉親，我心里很不過意，想中午請大家吃個飯。
憨子說，幫這點忙吃個什麼飯，你將來發了財莫忘記我們就行。
柳嫂子風風火火地過來招呼大家搬東西，一時院子里熱鬧非凡，大家都放下手頭的事跑攏來幫忙。我站在院子里又開始手足無措，胸口一股熱溜的氣息在奔涌。
姚叔叔很過細地將前後窗戶和門都修好了，憨子再把門窗打一遍砂紙，然後跟二胖兩個重新刷上一遍新油漆。
柳嫂子張羅小高跟小舒把我的床往後牆沿擺，還沒搬到位，床就散了架，大家又一起耐心拼起來，張嫂子跟田嫂子搬床上的竹篾和稻草，柳嫂子看了難過，不停地說，遭孽的伢，這樣的床怎麼能睡人咯。
柳嫂子回隔壁自己家拿了一床褥子給我鋪床，老板娘也送了一床新被子給我，兩個人明顯還在我身上較著勁。
面對大家熱心的幫助，我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心里說，將來，將來一定要給我機會報答大家！——
注︰熱溜——暖和，滾燙的意思。過細——認真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