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人在屋檐下的尷尬
晚上去他們的學校。進了大門周麗對錢克文說,你有事你去忙你的吧,我帶我弟到校內四處逛逛。
錢克文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連連擺手,我不忙的,陪你們一起逛吧。
周麗一下惱了,你真討厭,是我弟弟耶,要你那麼熱情干什麼?你快走吧。
錢克文愣了,一臉燦爛的笑容尷尬地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會讓眼前這個女孩兒突然翻書一樣變了臉。
周麗拉著我的手不耳他筆直往前走,我回頭看了一眼可憐的錢克文,他慣性地跟著我們走了一段路,周麗發現了停下來瞪著他。錢克文嘿嘿笑,我是要回教室去,不是跟著你們哈。說完往左一拐上了一條岔路,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里。
麗麗,這樣不好吧?看著錢克文離開的背影我感到不安。
周麗卻不當一回事,別管他,自己一點眼色不長,能怪哪個?
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但是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人家對我那麼好,你還對他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多傷人啦。
周麗像不認識似地瞪著我,然後生氣地使勁擰我的胳膊,哪有你這樣苕的人啊,人家起心要搶你的媳婦兒,你還幫著人家說話?你干脆直接把我送給他算了。
說實話,下午第一眼看到錢克文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喜歡她,而她將兩個有競爭關系的人稀里糊涂地安排在一個屋檐下的做法讓我感到屈辱,但是初次進城的惴惴不安和誠惶誠恐很快就淹沒了我對他的敵意。
我半天沒有接腔抬頭望著天,城市繁華的燈火遮掩了天空的純淨,星星像掉進了渾濁的水里。我只是覺得我們在欺騙他,對他很不公平!
周麗嘆了口氣,將腦袋輕輕地倚在我的肩膀上,唉,我也明白這麼做很過份,但是如果不找他幫忙,你就會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啊。
一陣難堪的沉默……自卑和挫敗感像山一樣壓在胸口,腦子里退縮與前進正在交戰︰留下來?回家吧!回家?留下來吧……激烈的思想斗爭使我在黑暗中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差一點點我就要像病人那樣申吟了。
吳迪,萬事開頭難,我們一定要咬牙堅持住啊!周麗緊緊握住我的手。
嗯,我在黑暗里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周麗笑了,怎麼,沒有底氣了?這可一點不像我認識的那個烏林縣的有為青年哦。
我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有些難為情地笑了,臉上通紅。
周麗繼續逗我,喲,小狗又害羞了!嘻嘻,在長河你是村花一朵,到了縣城你怎麼也算得上是個才俊青年吧,現在來省城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她說的盡管都是揶揄的玩笑話,卻也準確窺出了我此時的心態。
怎麼樣,沒有哪個比我更了解我的狗狗吧?她得意地看著我,我模仿狗呲牙咧嘴的樣子要撲過去咬她,她嚇得哇的一聲撒腿就跑。
嘀嘀,嘀嘀嘀……腰間的bp機響了,是憨子發來的信息︰吳迪,是否安頓?念中……
我這才想起一直還沒有給憨子和惠姐報平安呢,麗麗,趕緊找個電話亭。
周麗領著我在校園里找了一家公用電話。
吳迪,還好吧?在這漫長的一天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突然听到憨子親切的問候,不安、委屈、壓抑、酸楚、溫暖,一時百感交集,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瞥了一眼周麗,發現她眼里閃過一絲冰冷的失望,馬上調整自己的情緒,用一種故作輕松的口吻回道,蠻好,蠻好,你莫擔心啦,麗麗托朋友給我找了一個免費住的地方,又干淨又方便。
憨子說,那就好啊,有地方落腳就成功了一大步,再慢慢找工作,莫急哈,缺錢就給我打電話。
嗯,我點頭,強烈控制著自己要哭出來的沖動,用一種怪異的腔調對憨子說,你莫擔心我,我那麼聰明,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
憨子在那頭也嗯了一聲,然後兩個人陷入了一陣奇怪的沉默。
後邊排隊打電話的人見我好半天不說話就催我,誒,兄弟,你打完了沒有啊?不說話也是要收錢的哦。
估計被憨子听見了,他在那頭笑了,好了,你早點去休息吧,代問周麗好。
我嗯,直到他掛了電話,那邊一陣忙音我才回過神來。
我和錢克文兩個人從學校回來時,他在公交車上很大聲地給我講解武漢的風土人情,還旁若無人地解析著武漢人的性格特征,列舉他們身上的種種劣習以及要用什麼樣的手腕跟他們打交道雲雲。一車的人听著這個武漢伢夸夸其談,奇怪地打量著我們,估計大部分人以為他喝了酒,懶得跟他計較。只有我心里清楚,他其實是因為被周麗冷落了才這樣的反常。
要進門的時候,錢克文突然問我,吳迪,你真的是周麗的表弟嗎?
我能嗅到空氣中的敵意,心里掠過一絲慌亂,但馬上又鎮定下來。是啊,如假包換!
錢克文干笑,嘿嘿,你們騙我的吧?剛才在學校門衛出示身份證的時候,我注意到你的出生年月是比她大的。
我暗暗佩服這個人的細心細致,不過他拋出來的這個問題其實我早就想到答案了。
哦,你為這件事感到奇怪啊?呵呵,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比她小哈。
錢克文滿臉困惑,我拍拍他的肩膀故意發出爽朗的笑聲,我這個表姐啊霸道得很,我個子比她小,她就從小逼著我喊她姐,好男不跟女斗,這樣就叫習慣了唄。
哦,是這樣啊,哈哈哈,你們兩個真有意思!錢克文如釋重負,我心里卻是翻江倒海,真想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