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心灰意冷
我帶著渾身的傷坐上了回家的班車。浪客中文網.lkz.因為鼻青臉腫，一路上都有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為了回避人們總是好奇地盯著我看，我埋頭趴在前座的椅背上，一直等到了終點才肯抬起頭。
下車的時候，我看見猴子騎著摩托車跟其他候客的麻木一起往人群里竄。
猴子！我喊了他一聲。
他瞪大眼楮瞅了我半，我的個，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啊？
他把摩托車架在路旁，走過來仔細看我的臉，一會兒眼圈紅了，他激動地問我，哥，是哪個把你打成這樣的？快說，老子非要攆到他屋去打死個狗日的不可！
他的聲音非常大，周圍的人都往我們這里張望。
我把行李遞給他小聲說，莫問了，先幫我搬東西，等回去了再跟你說。
猴子陰沉著臉皺著眉接過我的東西，再默默地綁在摩托車後架上。
我坐在猴子的摩托車上，摟著他的腰，猴子，你幾時來開麻木的？
猴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甕聲甕氣地反問我，是哪個打的？
我太了解我這個兄弟的脾氣了，如果現在告訴他真相，他說不定馬上拽著我回武漢去找段雄剛算賬。所以我隨便找了個理由騙他，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跌倒的？你肯定唬我！哪有跌得這樣狠的？
猴子不相信我說的話，他把車停在路邊熄了火。
我在他腰上擰了一下，你那麼激動干什麼？我昨晚上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快疼死我了。
猴子不吭聲，再次啟動摩托車載著我往鮮魚巷疾馳。
離開烏林三個半月了，回到熟悉的街道，心里感到無比的踏實和溫暖。
上午我已經給憨子打過電話了，他知道我要回來，此刻只怕正在家里忙著收拾屋子呢。
憨子哥，快下樓來接東西哦！猴子昂著頭沖樓上大聲叫喊。
就這兩樣東西，你還喊憨子做什麼？我有些埋怨猴子的驚張大。
猴子笑，我不是偷懶，只是先給他打個招呼，好讓他歡喜一下。
憨子站在樓上笑眯眯地望著我們，我正在做飯，猴子你辛苦點，把東西都拎上來吧。
我和猴子拎著行李往樓上爬，到二樓轉角就聞到了蓮藕排骨湯的香味兒。
哎呀 ，吳迪回來了哇。我剛到家門口踫到柳姨從她屋里走出來，她親熱地給我打招呼。
是啊，是啊，柳姨，我回來啦。我有些難為情。
柳姨盯著我的臉看，你的臉怎麼了？又跟人打架了？
我連忙搖頭。
她開始數落我，你細細個伢，打得贏哪個呢？還動不動跟人打架。莫太沖動了，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我辯解，不是的啊，柳姨，我昨晚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她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關切地問，傷得重不重？快給我看看。唉喲，你的手冰似鐵，趕緊到我屋來烘火。
說完不由分說把我往她屋里拉。
憨子這時出來了，他笑著勸柳姨，我炖的湯好了，先讓他喝碗湯再去烤火吧。
柳姨松開我的手說，那好，吃完了過來哈。
我嗯了一聲。
憨子說，柳姨，你跟翩翩也過來吃點吧，我炖了好大一罐的。
柳姨擺手推辭，你們人多，不夠吃的，莫管我們。
我和憨子又去拉她和翩翩，扯來扯去半，終于把娘伙兩個扯進了屋。
熱熱溜溜喝了兩碗湯，身上暖和多了，葉沖跟二胖這時前後腳進了屋，房間里像過年一樣熱鬧起來。
晚上，大家都走了以後，柳姨和翩翩收拾碗筷做衛生。我在床上坐著，內心百感交集。憨子走過來，深情地問，怎麼了，擔心未來的生活沒有著落？他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放心，面包會有的，牛女乃也會有的。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沒關系，你回來還是繼續帶班吧，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我的雙手緊緊握住了憨子的雙手。
我開始回到從前的生活，竭力掩飾自己曾經去過大都市。但是城鄉間的壤之別讓我感到巨大的失落。我看著灰撲撲的小城，逼仄的街道和一片片低矮的樓房會不自覺地跟武漢對比。有不好的想法冒頭時，我會強迫地告訴自己，這里才是你的舞台，這里才是你的家。
比失落更難受的是對周麗的思念，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她收到我寫給她的信了嗎？她會不會很難過？我開始後悔自己用這樣沖動殘忍的方式跟她告別……
這樣心神不寧地過了一個多星期，在小學放寒假的前一，翩翩拎了一個包裹回來。
翩翩喜氣洋洋地對我說，哥，這下你可發財了，這麼大一包，該有多少封信啊？
我抑制自己瘋狂跳動的心髒，拍拍翩翩的頭說，傻孩子，包裹里可不一定都是信呢。
翩翩忽閃著大眼楮哦了一聲。
包裹是周麗寄來的。我不敢打開——這包裹里肯定裝著她給我的最後答案。
我低頭坐在包裹旁邊，幾次想拆開，幾次又顫抖著把手縮了回去。後來憨子見我猶猶豫豫躲躲閃閃的，一把奪過去撕開了，他咦了一聲不再說話。
包裹里真的全部是信件，只不過不是周麗寫給我的，而是這兩年我寫給她的所有信件，這次她全部退給我了。
我的眼淚無聲地流淌，我知道她的心已經死了，不會再回頭了。
憨子搖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從頭再來吧！
生活可以從頭再來，愛情呢？走的鳥兒還會回來嗎？
我心灰意冷到了極點，又開始破罐子破摔。每睡到中飯頭，憨子把飯做好了，叫了又叫，我都不願意起床。次數多了，隔壁的柳姨都說怪話了，我看這個伢是魔了，跑到武漢去不曉得中了什麼邪，你看，回來以後懶得做蛇扭。
憨子馬上像兄長偏袒孩子一樣替我說好話，他的傷還沒好，柳姨你莫說他了，讓他在床上躺著好好休息。
柳姨說，又不是傷筋動骨，整睡在床上像個什麼樣子？你也莫把他慣壞了。
奇怪，她這樣諷刺我，我在床上听見了居然一點都不生氣，就這樣吧，愛咋咋的——
注︰唬——哄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