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到山里去
天剛剛麻紛亮，旅館周圍遠遠近近的公雞啼叫還沒停息，我們就爬了起來。
昨晚過來的七個人中，葉沖和芳芳一間房，其余五個人︰二胖非要纏著跟小四在一起，剩下憨子、猴子和我三個人一間房。我們屋里的三個人一早起來先到街上找了個地方過早，然後送憨子去搭車，約好辦完事憨子就回鎮上來。
本來是我和猴子送憨子走，但在車子開動的時候，猴子突然跳了上去，他回頭沖我揮手，憨子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還是跟著好一點。
正在我發愣的時候，車開出去不到一百米緩緩減速又停了下來，接著我听見司機大聲埋怨，你們兩個到底要麼樣？是坐還是不坐？莫耽誤大家的時間！
老板，走走走，莫听他的。是猴子的聲音。
我跑著要攆上去的時候，客車再次啟動開走了，憨子從車窗探出腦袋向我揮手示意莫追了。
我停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逐漸在公路上遠去，心里有些沉重地默念︰憨子、猴子一定要早點回啊。
回到旅館，那四個人都還沒起床，一直等了個把小時才見隔壁的芳芳蓬著頭發出來上廁所。
我們的房間是敞開的，她路過門口的時候驚訝地瞪著我，你們起得真早啊！
我靦腆地沖她笑笑，早去早回嘛。
她在我面前伸出雙手去捋自己凌亂的頭發，豐挺的**在寬松的衣服里隨著手上的動作上下顫動，我耳熱心跳目光躲閃低下了頭。
她問我，你不再睡一會嗎？
我窘迫地擺手，不睡了，睡不著。
她說，那好，我把他們都喊起來！
這妮子轉身風風火火地去拍隔壁和二胖他們的房門，大懶蟲們都起來啊，再睡太陽就把曬糊了！
葉沖和小四很快爬了起來，只有二胖還不動彈，芳芳沖進去揪他，快起來，你這個大懶蟲！
二胖眯縫著眼楮無意識地瞟了瞟芳芳，我們都以為他醒了，哪想到他翻了個身繼續鼾是鼾屁是屁的。芳芳快被他氣死了，拉起他的胳膊使勁往外拽，二胖在床上掙扎了幾下，最後被她 的一聲拖到了地上。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二胖撲通從床上掉了下來居然往床底下一滾繼續呼呼大睡。
我們四個目瞪口呆，接著是一陣哈哈大笑。
芳芳笑得直不起腰，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抹笑出來的眼淚。
這人得多大的瞌困啊？只怕是睡神托生的吧！
等到他們四個吃完早飯，葉沖說到街上找個麻木帶我們去一個地方，我問他去哪里，他和芳芳都不肯說只說到了就曉得了。
南川河鎮只有一條很短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到頭，但是卻找不到一輛營運的麻木。後來發現有一輛敞口正三輪車停在一家農資社門口，葉沖進去打听，原來是附近農民趕集賣菜的車。他跟黝黑精瘦的中年司機打商量看可不可以把我們送到夕陽坳的竹林灣，司機愛搭不理地從店里踱出來一邊淡定地吸著煙一邊暗暗用精明的眼神掃視我們。他看出了我們眼中的急切斷定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後從嘴里悠哉悠哉地吐出一個煙圈，我跑一趟好說，你打算給幾多錢呢？
葉沖說，不到十里路，按行情五塊錢行不行？
司機沒有馬上回應，他指尖夾著香煙眼楮望著別的地方。看來這個價格跟他的心理預期隔得太遠了。
葉沖急了，不行再給你加兩塊吧。
司機很沒禮貌地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答道，鄉下地方比不得你們大城市的馬路好走，從這里去竹林灣一路上大坑細窞子，又是陡坡爬上爬下的，而且你們人又多，太費油了。
這時二胖忍不住搶著接過話茬，痛快點，想要幾多你就直接說吧！
司機豎起一根手指在我們眼前晃了一晃，最少一張錢。
你怕是鑽到錢眼兒里去了吧？搶錢撒？我們幾個人都憤怒了紛紛指責這個農民大叔心太黑了。
芳芳一把挎住葉沖的手臂，葉沖硬肘點，就莫坐他的車，哼，我們自己走回去。
司機不生氣也不還腔，嘴角掛著狡黠的冷笑騎在他的三輪車上昂頭吸煙，連耳都不耳我們。
葉沖看看太陽越爬越高天氣越來越熱嘆了口氣就自己轉彎，唉呀，就是兩三塊錢的事嘛，算了，不賭那個氣，十塊就十塊吧。
最後，五個人氣呼呼地爬上了車。
太陽三桿子高的時候正三輪載著我們下到了河堤上，滾燙的陽光從東邊穿過沙樹林斜刺著射過來，幸好車跑動的時候有呼呼的風，不然熱死了。
我們的車沿著河道連續拐了幾個彎往山里開去。漸漸的，路窄了，地勢慢慢也高了。路旁和河對岸一樣，田里的稻谷正在抽穗，玉米快要長到半人高了，太陽照在這些綠油油的莊稼叢里，蒸發出一種既熟悉又親切的氣味。
再往里，車子離開了河道開始爬山，一連轉了幾個大彎，路面越來越破，麻木一蹦一跳地劇烈顛簸起來，我們幾次被顛得騰了空，如果不是緊緊攥住邊上的欄板，只怕都飛出去了。芳芳受不了開始暈車，趴在葉沖身上往外嘔吐起來。
葉沖囑咐司機，開慢點師傅，受不了了。
黑皮司機也不回頭，用他那一慣的慢吞吞的聲調說，我開得不算快啊，這個路是這樣的，再忍忍，轉過前面這個山坡就到竹林灣了。
在我們的忍受力即將達到臨界的時候，車子終于在一棵巨大的楓樹底下停了下來，司機說到了。
幾個散了架的人從車上慢慢爬下來，葉沖付了車費，黑皮司機倒車調頭往回走，一會兒拐進一個山凹就消失了。
我們坐在大樹底下歇蔭。這棵樹真大，只怕有百把幾十年了，樹干高大，枝葉茂盛，像一把巨大的綠傘擎在頭頂，遮住了方圓三四十平方的陽光。
我們五個人又興奮了，手牽手去圍這棵大樹勉強能抱住，抬頭看見樹的枝葉上纏著很多紅色的布條。
咦，那是什麼？——
注︰麻紛亮——天空露出微微的光亮；一張錢——小商販特指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