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窮鄉僻壤的不比大地方
咦，那是什麼？我指著那些紅布條問葉沖，結果芳芳搶在他前面告訴了我答案，這是周圍鄉民系的祈願紅!
哦，我記得敬菩薩、玩龍燈系紅布條是保平安的，那給這棵大楓樹系紅起什麼作用呢？我繼續著問她。
起什麼作用？芳芳正拿袖子擦臉上的汗，她瞪著大大的眼楮凝視了我一會兒，似乎思考了一番才說，都說這棵樹活了一兩百年，有靈氣，周圍鄉親給它披紅是祈望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啊。
葉沖擠著眼楮笑道，那找不到媳婦兒可不可以也來這里許願啊？
芳芳雙手叉腰俏皮地望著他，你可以試試！
二胖擠到他倆面前，笑著道，你們真他媽肉麻，生怕哪個不曉得你們已經上過床樣，走到哪里都要浪幾下子。
芳芳被他這句話刺得滿臉通紅，但她也不示弱，扭頭笑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對！我嘴笨，所以唬不到你這樣漂亮的媳婦兒撒，不曉得葉沖哥哥什麼時候偷偷瓖了滿嘴的象牙，才討得芳芳小姐如此的歡心，哦……二胖說完還給我們拌了個鬼臉，大家跟著笑了，芳芳明明心里受用卻故意裝著呲牙咧嘴要撲過去拼命的樣子，二胖嚇得扭頭就跑……
在肅穆的，清涼的大樹底下，飄起了我們清朗的笑聲。我們的歡樂壓過了鳥雀的喧噪。濃密的樹葉在伸展開去的枝條上微微的擺動，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斑斑駁駁地灑在地上……
這真是一個優美的療養所在!我們听著風動樹梢，听著小鳥歡噪，怡然自得，竟一時忘了問葉沖帶我們到這里來做什麼。
天太熱，大家在樹底歇下來就不想再挪步了。
芳芳和葉沖背靠背坐在地上低聲嘀咕著什麼，二胖干脆把短袖褂子月兌下來鋪在地上墊著睡覺，我和小四心里有事，休息一陣子後開始不約而同地往前面溜達，因為太陽大也不敢走遠。
大楓樹後邊有一口小池塘，樹冠的濃蔭遮住了一半的水面。一條彎彎溜溜的埂子繞著池塘轉了一圈再伸向遠處的田畈，它像一條分界線，往下低窪處是水稻田，此時齊刷刷地擠滿了正在抽穗的稻子；往上順著山坡地勢起伏的是旱地，地里的芝麻開滿了白色的花兒，有一些人正低頭彎腰頂著烈日在地間薅草。
農村干活就是辛苦，面朝黃土背朝天黑水汗流的，我自言自語的感概道。
嗯，哪里的農村都是一個樣。身後的小四接過了我的話頭。
轉身看見他蹙著眉頭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眼神憂郁地望著對面山上勞動的人們，眼前這個謎一樣的人是否跟我有同樣的觸動呢？
四哥，你老家也種水稻和芝麻嗎？盡管昨晚葉沖已經囑咐過我不要打听小四的身世，我還是忍不住腦子里像氣泡一樣冒出來的好奇念頭。
嗯，我們那里也種這些東西。小四似乎對我沒有防備。
他們說，你是從安徽出來的，你老家是安徽什麼地方的呀？我終于還是拋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唔，這個嘛，出來闖蕩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家。看來他對自己的身份諱莫如深，我的打探已經讓他面有慍色了。
我估計再問下去就會不愉快了，他想告訴你自然就會跟你說的，他如果不想回答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說的，我不能再強人所難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嘿嘿，真羨慕你能夠四海為家。我裝作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掩飾踫了軟釘子後的尷尬。
太陽漸漸爬上了頭頂，應該是到了中飯時候，道邊隱在竹林的灣子里，做午飯的淡青色的柴煙，正從紅磚瓦房上高高飄起。開始有一串串的人扛著耙鋤，從遠處的田畈埂子上朝我們這里走攏來了。
吃飯了吃飯了！二胖像一只田畈里的兔子似的突然跳到我們面前來。
咦，你不是在樹下睡覺嗎？是哪個把你叫醒的？我笑著問道。
二胖說，芳芳的媽媽來叫我們吃飯了。
芳芳的媽媽怎麼到這里來了？我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二胖白了我一眼，你怕是個苕吧？這里是芳芳的家啊，她媽媽當然在這里。
我大驚失色，你是說，我們到芳芳老家來了？
二胖點頭，是啊，你才曉得？
對于我的疑惑和如夢初醒，小四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啊，芳芳就是在這個灣子里長大的。
我氣得直跺腳指著二胖罵道，你個混賬東西，知道了也不早點跟我說，現在到哪里去買東西啊？
二胖和小四面面相覷，買什麼？
我恨得有些牙癢了，第一次到芳芳家來，我們難道空著手嗎？
二胖模後腦勺，是的啵，我怎麼就忘記這茬了呢？我媽以往教過我這些禮性的，嘿嘿，都忘記了。
吃飯了，快下來吧。芳芳站在遠處催我們了。
好的，馬上來。我回應了她一聲。
扭頭跟他們商量怎麼辦。二胖說，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里，不曉得哪里有商店，要不，下次再補吧。
我堅決地搖頭。
二胖一臉為難沒主意的呆巴像。
小四沉吟了下說，我和葉沖來過這里，知道她們灣子里有個小代銷店，要不，去哪里看看有什麼賣的吧？
拍了下手掌，嗯，只有這樣了。
我們先跟著芳芳穿過茂盛的竹林進了灣子，然後跟小四一起找借口說要上廁所轉到代銷店來。
這是一個只有三十多戶人家的小灣，屋後都種著高大的楠竹，灣子最中間是一口池塘，所有的房子都圍著池塘而建。灣里大部分是紅磚瓦房，很多外牆連灰都沒抹，紅色的粘土磚直接在外面；紅磚房之中間或夾雜著幾間青瓦白牆的土磚房；灣子最後頭是一幢貼著瓷磚的漂亮二層小樓——這里也是全灣唯一的代銷店所在地。
說是代銷店，其實營業的只有一個比碗櫃還小的玻璃櫃台，銷售的大部分是賣給小孩子吃的那種便宜的劣質零食。我和小四挑了半天，最貴的是一塊五一包的軟盒龍鄉煙，雖然有一整條但是包裝卻已經被拆開了。我撅嘴搖頭，老板賠著一副笑臉解釋，沒辦法，窮鄉僻壤的比不得你們大地方，貨進貴了賣不出去。
我糾結了半天，最後只有拿上那條拆了封的龍鄉煙，再要了兩個水果罐頭一起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