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4、美丑謬論
24、美丑謬論
這天上午，石伢子帶著一群浪蕩子，在路上閑逛，正好踫上了坐著涼轎，後跟著兩個保丁，從縣城上學回來的馬熊。
石伢子失了學，馬保長卻不知花了多少銀子買考題作弊，讓兒子中了童生。
讀書人參加由縣令主持的縣一級考試——即「童試」，合格者稱之謂童生。童生獲得考秀才的資格，相當于後世的初中。
「童試」合格，便為秀才，可進入府、州、縣高一級學校學習，相當于後世升入高中。
秀才在省城參加「鄉試」，考取的叫舉人，就如後世的大學學歷，可獲得參加赴京「會試」資格，相當于後世的可以報考公務員。
「會試」相當于後世的公務員考試，錄取後通過大宋總裁——皇帝面試，第一名稱狀元，第二名稱榜眼，第三名稱探花，合稱「三甲鼎」；其余為進士，均為國家「公務員」資格。
「童試」由知縣主持，需經縣衙門禮房報名，填寫姓名、籍貫、三代履歷，相當于後世的「政審」。並且由同考的五個童生具連環保，叫做「五童結」；還要由本縣秀才中的廩生具保，叫做「廩保」；相當于後世的「擔保」。擔保人需保證不是冒籍、匿喪，保證出身清白，不是娼優皂隸的子孫，沒有不良表現，才能參加考試。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那些一般窮百姓，本就多被列為下九流，合格的不多，既是身份夠格，誰能保證祖宗三代及孩子沒有一點毛病？何況逐級審查，金錢不到，路子不通，沒毛病也給你找點毛病。這可比後世的「政審」厲害多了！
石伢子沒報考，報考他也通不過「政審」，既是通過，沒銀子去買題作弊，他也考不上。
官家的政策是為權貴服務的。要麼規矩很嚴，嚴得你都難夠條件，也就沒有了條件，只剩下了權錢競爭；要麼很寬，寬得人人夠條件，那依然等于沒有了條件，還是只能以權錢較量。如有些管理費，給你定得高高的，誰按數繳納都難以盈利。那麼，誰想賺錢，就只能利用權力偷漏；你沒關系，讓你如數繳納，你敢說不公嗎？如大學生安排工作，只要掏錢，人人都能弄來文憑；既是不識一個大字的二球，掏錢也沒學校敢要，幾兩銀子買個假的，只要有權有錢，一樣能安排到好的工作。你是個天才，是全國最好學校的高材生，也只能干瞪眼。都有大學「文憑」，都附和政策，你敢說「不公」嗎？
馬保長雖說官小，因是一方土地爺，也有開假證明，造假身份，讓人冒藉等與人互相利用的便利條件，加上不吝錢財，竟也為兒子馬熊弄了個童生資格。
馬熊向官場走近了一步，當然洋洋得意。他整天身著長衫，戴著方巾，走路鴨子似的一擺一擺，說話口不離「之乎者也」，作著學問秀、才子秀，石伢子早想狠揍他一頓，如今踫上，豈能饒過？
石伢子帶人上前攔住馬熊，抱著膀子，點著腳尖問道︰「馬秀才可好！」
童生是秀才的後備人才，像後世的股級與科級、科員與科長，差著可能是有的人一輩子也越不過去的一大高坎。戲台上，「白發蒼蒼老童生」，唱的就是這種悲慘情形。
石伢子開口叫馬熊「秀才」，這明顯是奚落他，馬熊卻以為是石伢子對他拍馬巴結，高興得不得了，當即讓停了涼轎，熱情起來︰「石兄可好也，游玩也，進城也，還是串親、訪友也？」
石伢子揮揮手︰「別‘爺爺爺’的，我听著煩！叫我叔叔就行了！」
馬熊張嘴被石伢子給填個螞蚱，伸脖子半天才忍下那口氣，憋出一句話︰「石，石兄——」
「你他娘的怎麼不懂上下啊！南莊張秀才向你爹叫表佷，向我爹叫石匠大哥，我還不是比你長一輩嗎？叫叔叔！」
張秀才向馬保長打著算盤攀親戚，是為了套近乎，而向石匠叫大哥不過是對年紀比自己大的工匠的客氣，石伢子有意鑽這空子，馬熊也沒法駁斥，只得打模糊︰「有，有什麼見教——」
「我有一些問題，弄不明白，想向娃子請教請教！」
越是肚里沒水，越愛做學問秀，古今白痴皆是如此。
馬熊一听石伢子說要請教，臉色當即又舒展開來︰「請講，請講！」「之乎者也」一類虛詞，卻再也不敢加了。
「人的相貌長得什麼樣是好？」
馬熊听他問出如此低級的問題，只差一點沒笑出來，隨口指導說︰「當然是五官端正，皮膚白淨，高低胖瘦都正好！」
「你長對斜眼，一副豬嘴，面皮癩蛤蟆脊梁似的，烏青還有疙瘩，身體又粗又短，肥豬似的，算丑還算漂亮？」石伢子接著問。
「我，我，嘿嘿，我這麼胖，有點黑，眼也有點斜，算丑吧！」對方人多，馬熊明知是要找茬，不敢不謙虛。
「放你娘的屁。村里人都夸你長得魁梧富態，是個富貴相，怎麼會是丑呢？」
馬熊不敢頂撞，只能敷衍︰「那是大家抬舉，抬舉！」
「我操，你這算什麼**糊弄話？丑就是丑美就是美，與抬舉什麼相干？老
母豬你給我抬舉抬舉，看會不會變成細腰大的美人兒！」
馬熊不好說自己漂亮，也不敢再說自己丑，只能虛以應酬︰「胖有胖的好，
太瘦了也是不好看的。」
「胡球扯！鄰村縣衙書辦的兒子長得三根筋挑著一個頭，像個大馬猴，還是個禿頭，你爹見了都夸他長得苗條、機伶，是個天下難找的美男子，你敢說他不好看嗎？」石伢子繼續挑釁。
「說你有理你就有理沒理給你找個理，說你沒理你就沒理有理給你打沒理」，這是馬熊跟他保長爹學的一句官場至理名言，他在村里當孩子頭時常掛在嘴邊上，這會兒石伢子人多勢眾，明顯是找他挑釁，他光棍不吃眼前虧，只能閉嘴裝啞。
石伢子見馬熊不發火，又換了個話題，繼續挑釁︰「馬秀才，你說什麼是輩份？」
馬熊以為這不會答錯，忙背他爹從小就教他的《輩份歌》︰「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女乃女乃，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爸爸的弟弟叫叔叔，爸爸的姐妹叫姑姑，媽媽的爸爸叫外公，媽媽的媽媽叫外婆，媽媽的兄弟叫舅舅，媽媽的姐妹叫阿姨——」
「放你娘那狗臭屁。你爹五十多了，見了當縣學政的你表叔的孫子，怎麼還磕頭下跪，高叫學政老爺呢？」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