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譜 11.23、無解的難題

作者 ︰ 楊山林

第11節23、無解的難題

23、無解的難題

「娘,娘,真是稀罕啊,我踫上神仙了!」

石伢子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像往常一樣撒著嬌,順嘴胡謅著,「娘,您說怪不!剛才,一個老頭在樹林路邊攔住了我。那老頭白頭發披散著,胡子這麼長,也是雪白的,可那面皮紅撲撲的,卻像個女圭女圭似的。他穿著長衫,手里拿著個馬尾巴,像個影子似的,不知從哪兒出來的,一晃就擋在了我前頭。我往左邊走,他往左邊飄,我往右邊走,他往右邊飄;我回頭跑,一抬頭,他還是在我面前站著——」

胡氏听他說得邪乎,早忘了自己,關切地驚問道︰「後來怎麼了?」

「我見終究跑不了,也就不跑了!我問他,喂,老頭——」

「兒啊,你該尊稱他老爺爺才對!」

「咳,我又不認識他,憑什麼尊敬他?我說,老頭,你擋住我路干什麼?娘,你猜他說什麼?他說,擋你路是你的福氣!沒福之人想請我還請不到呢!我笑了起來。我說,你這老頭眼可不大好使啊!你看我穿這衣服是有福人嗎?他說,衣服是一張人皮,礙不著貴賤!你的骨相可是個大貴人!不但你貴,你母親更貴。她是天上玉皇大帝的三閨女,因犯了天條,讓下凡受罪。他還說,你母親今天本來有難,我已讓灶神用神彈將惡鬼驅除。她躲過今天,便禍去福來。娘,什麼‘有難’、‘神彈’、‘惡鬼’?他說這是什麼意思啊?嚇得我趕緊跑回來。您不會有什麼事吧?」

胡氏一句話沒說,沖上前,摟著石伢子,嚎啕大哭起來。

「娘,您別哭。那老頭還說,我是大貴人,將來能當上大官,至少也是縣老爺官品。伢子我當了官,咱什麼都不怕了。我要讓皇帝老兒給您封個誥命婦人,讓您穿鳳冠霞帔,坐八抬大轎,讓人們見了您都得磕頭下跪!」石伢子一邊為娘抹淚,一邊繼續胡謅安慰著。

兒不計母丑,且機智掩飾,巧言安慰,胡氏心頭頓燃希望之火,自絕的念頭便漸漸淡了下去。

為了讓孩子有個好的前途,胡氏和石成勒緊褲帶,將石伢子送進了鎮上的一家私塾。

能上學的大多都是小康之家子弟,像石伢子這號靠父親走村串鄉為人打石磨、雕門墩勉強糊口的窮家子弟極少。同學們都穿著錦繡長袍,他穿著帶補丁的粗布爛衫;中午在學堂吃飯,富家子都由僕人用暖桶送來飯菜,他卻總是玉米窩窩一個,涼水一碗。那情景與後世的貧困大學生一樣,生活之苦好熬,心靈上那被人蔑視的壓力卻難以承擔。

石伢子年令漸大,自尊心也隨之見長,豈能受得了先生、同學的白眼?

于是,為一句笑話,為一句閑言,甚至只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便生出他和同學之間許多糾紛。

有一次,一個家庭富有的同學將家中小狗帶進學堂。那小狗大概是在家中咬乞丐得到了獎賞,養成了習慣,見別的穿戴漂亮的同學都搖尾巴親熱,偏偏見了衣服破爛的石伢子就攆著汪汪汪叫。

石伢子在學堂沒人緣,在鎮上卻交了不少混混兒窮朋友。他對那狗懷恨在心,便讓狗剩、六子約人將狗引出學堂,打死吃了狗肉。

先生正為石匠不按時繳學費,且繳時總是斤斤計較而厭煩,打狗事發,先生抓住這個錯處,堅決不再教他。

石伢子已經十五歲,自請先生財力不濟,胡氏只好退而求其次,讓他跟著石匠爹學活。

石成只對他昵愛,哪舍得嚴格管他?他常常是跟著石成到了工場,認認吃飯睡覺的地方,便沒了蹤影。

如此,石伢子跟爹學石匠一年多,還是扶住鏨子就迷眼,掂起錘子就砸腳,連個門礅都雕不來,而酒量卻越來越大,賭技卻越來越高,浪子朋友也越來越多。

有一次,胡氏見石伢子又與人來賭,夜不歸宿,把他叫到身邊,擺著架子準備狠狠教訓他一頓。哪知,她剛開口講了幾句忠孝節義、三綱五常的基本原則,石伢子便頂撞道︰「娘,這學問深,你講淺點好嗎?比如說,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胡氏答︰「心地善良,忠誠正直,熱愛勞動,勤儉持家,這是好人的一般標準。」

「當壞人好,還是當好人好?」

「當然是當好人了!要不,娘訓你干什麼!」

「那石匠爹算好人不算?」石伢子將了一軍。

胡氏嗔怪道︰「你說這算什麼話?你爹善良本份,勤儉持家,一天到晚拼命干活,從沒騙過人坑過人,怎能不算好人?」

「他沒日沒夜地為人打工,整天灰塵滿頭滿臉,汗水不干,手上老繭銅錢厚,那麼勤儉持家幾十年,怎麼還是住這爛草房,粗茶淡飯難飽月復、日子苦得像黃蓮呢?而人家保長,只不過與官沾點邊,整天東游西逛,卻怎麼是全村首富呢?爹那麼善良本份,人們怎麼就不抬舉他呢。他見了人家先笑後說話,為什麼人家總是嗯嗯啊啊帶搭不理的,並且好多人還總是大聲訓斥他呢?保長多收雜費裝進自己腰包,並且欺男霸女,這都是人人知道的,算是壞人吧?可人們見了他怎麼還是滿臉堆笑,熱情問好,恨不得舌忝他 溝子呢?」

胡氏紅了臉,怒聲訓道︰「你腦袋瓜中亂七八糟的整天琢磨些什麼東西?你是不是想轉著圈子向我說,你不好好學活,整天狼一群狗一伙,東游西蕩,聚在一起吃喝嫖賭,打架斗毆沒有錯啊?」

「喲咳,媽呀。我當你真是老糊涂哩,鬧半天還懂得點生存道道,思想還能趕上潮流。孩兒告訴你吧!學而優不一定就能當官,勤勞也不一定就能致富。吃喝嫖賭四處游,方能廣泛交朋友;朋友多了關系多,別人才不敢來欺侮!」

胡氏怒起,照頭就是一笤帚。

石伢子頭一縮,鑽進屋里,倒頭就睡,任胡氏掂著笤帚捶布似的打,再也不動一動。

胡氏打累了,便坐在地上哭泣。

說,說不過,打,又打不改,胡氏只能由他胡混。

這天天已大黑,石成在工場又等不到石伢子,只得一個人收工回到了家里。眼看快到半夜,石伢子還是沒見人影。夫妻二人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正急

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門外人喧馬嘶,突然亂成一片。

夫妻二人出門來看,只見眾多兵丁,提刀持棍,張弓搭箭,已經把院子團團圍住。

為首一人走進院子,向胡氏和石成厲聲說道︰「石伢子組織黑道,反抗官府,攔路搶劫,傷害人命,我們奉命緝拿,快把他交出來——」

胡氏沒听完,便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美丑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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