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神聖的歌舞
88、神聖的歌舞
賈貴妃雖為趙昀寵愛，但後宮中楊太後大權獨攬，對她沒有好感，另有閻貴妃等一班後妃紅眼相看，她也是整顫顫驚驚，如履薄冰，今個弟弟得為藉田令，名義上是參考所得，實際上是皇上恩典，雖說僅是九品，可對賈似道來說也算是一步登。她備感珍惜，不敢輕看，讓人叫來賈似道，正告說︰「似道，自父親去世，咱家一不如一。姐姐雖身居宮中，也受人制約；皇上雖是至尊，也不是想怎麼干就能怎麼干。你這官職得來不易，可要加倍珍惜啊！」
賈似道說︰「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定好好干。不會辜負您和皇上的期望。」
賈貴妃說︰「到了京都知官小。在這里隨便在街上走走，踫見的人品級就可能比家鄉的縣太爺還高。宮中看著是個侍奉人的太監，到下邊知府大人也得拜見。官場上十分復雜，規矩甚多，你要好好習練。」
賈似道說︰「姐，你放心，我身邊有廖先生，禮儀規矩他背得爛熟，出不了差錯。」
賈貴妃囑托了又囑托，直到無話可說，方才讓他去了。
賈似道辭別姐姐，在京城租了房舍，令翁應龍回去接來了楚嬌嬌。宋京听說賈似道得了京官，更是狗皮膏藥，粘著不丟，也跟翁應龍一起前來當差。
賈似道激動地向眾人說道︰「我自小遭難，受人欺侮，在社會上胡混多年，也沒混出個人樣。今得皇上厚愛，讓我一步登，做了京官。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從今往後，我要痛改惡習，為我姐姐爭氣爭光，當一個無愧于大忠臣後代的好官，為全國文武樹立一個光輝的榜樣。各位也要把身上的毛病改一改，當好忠良家屬、隨從，為皇上治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席話說得廖瑩中、翁應龍情緒激昂，宋京、楚嬌嬌也跟著摩拳擦掌。
賈似道帶眾人到藉田所看了看，回來便讓商討如何在藉田所干出成績，讓皇上說好。
廖瑩中自以為有學問，搶先發言︰「要當好藉田令，首先要搞好藉田所的種植。第一要修好渠壩，搞好水利；第二要收集肥料，可與宮中清潔隊聯系，將垃圾運歸藉田所；第三要選好種子，可讓皇上詔令全國，選良種進獻；第四是抓好管理，深耕細作。如此，把藉田管成全國的高產樣板田、示範田，讓各州、縣組織農民都來參觀學習，帶動全國的農田全都高產，將皇上年年藉田的願望變成現實，皇上能不高興嗎？」
廖瑩中剛說完，翁應龍接上了︰「你說那不行，莊稼瓜果長得好壞，皇上在乎嗎？叫我說，最主要的是訓練好藉田兵。現在的藉田兵簡直跟農民一樣，光會犁耬鋤耙，不練武，不上操，連個隊也排不好。咱要加強訓練，教他們走正步、練隊列。皇上與文武大臣們來到，咱一聲集合，方隊排好，齊刷刷如刀切斧削；一聲令下，隊列變換，進退有序，彩旗飄舞，放聲高歌，皇上能不高興嗎？」
翁應龍話剛落地，楚嬌嬌把磕的瓜籽皮狠狠吐到地上︰「呸，你倆說那都是屁話。一個修渠、耕地、拉糞，一個太陽底下出操，那叫當官嗎？不就是想讓皇上高興嗎？這還不容易。」
眾人見她口氣大，齊說︰「你說，你說，你說怎麼搞？」
楚嬌嬌本是商賈出身，又在逍遙樓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措施自是一套一套。
她說︰「要想出成績，臉面是第一，環境美化是重中之重。先修大門、整道路，再翻修辦公樓、兵營、牛舍，然後以山勢、地勢整修水渠、池塘，修建亭閣，配以曲折卸和竹木花草；另外增建儀仗隊、增添表演用耕牛。如此，四季有花，池中有魚，可請皇上前來游玩、釣魚、賞花、嘗果，皇上能會不高興嗎？皇上高興，還怕沒成績，還怕不升官嗎？」
賈似道綜合大家意見，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然不到一年，籍田所便像叫花子穿上了新衣裳，一片新氣象。
每年的藉田大典，是藉田所的頭等大事，也是賈似道出風頭的時候。
典禮之前，皇帝散齋三日，致齋二日。前一夜里，殿中內侍便設御坐于思文殿，皇帝焚香沐浴，正襟危坐；文武百官也在殿門外左右等著，以嘗農人不分晝夜勞作之苦。雞叫三遍，便啟程往東郊藉田處。皇帝與百官均不用平時儀仗，不穿朝服，乘農用牛車，穿農人耕作之服，九卿、諸侯、左右僕射、六部尚書、御史大夫，以及正員九品官以上全都參加。
往年，車駕至思文殿，皇帝及百官皆吃玉米窩頭、喝白菜湯，體驗農家生活。賈似道將玉米窩頭改為栗子面小饅頭，將白菜湯改為小米、綠豆、豇豆、芝麻、花生仁、紅棗、蓮籽、枸杞熬成的「農家八樣粥」。眾官喝了，皆說「如此方能嘗農家之苦」。
往年膳罷出發，將至耕所，僅文武侍耕、從耕以下及耆老、庶人在籍田西門外立班，拜奉迎接，並不顯出怎麼熱鬧。今年，賈似道將二千穿著農人衣服的儀仗隊及諸縣令率的終畝庶人、陪耕耆老均排列道旁，齊刷刷向趙昀一齊拜倒，「萬歲」之聲響徹雲霄，喜得趙昀連聲說好。
趙昀率眾跪拜了先農，獻了三牲祭品，便開始耕作典禮程序。
往年奉禮郎設罷皇帝耕作位，皇帝扶犁、撒種，侍耕群臣從之，唱禱一罷便告結束，場面很小，表表皇上心意而已。賈似道卻把這道程序擴大了數十倍。他在原御耕、從耕位之外又增設了助耕藉田兵一千人、耕牛三百頭。助耕藉田兵均穿農人的衣服，每三人一頭牛，一張犁，一組一組拉開相等距離，擺著相同架勢，齊刷刷就如同木刻雕就一樣，煞是好看。另有儀仗隊二千人也穿農人服裝，手持各種農具，列成各種隊形，以壯其觀，示莊嚴隆重。
藉田令賈似道早在三前已準備好各種作物種籽，用青箱盛著。青箱用竹木編成，沒有蓋，兩端有襻，相似于如今的竹編箱子，但染成青色，中分九隔，每隔放黍、稷、秫、稻、粱、大小豆、大小麥等一樣種籽，用青紗蓋著。前二，賈似道已將備好的青箱送于宮中，楊太後、謝皇後率六宮獻于皇帝趙昀；趙昀在內殿接受後，前一日再交給司農正卿。此刻，司農正卿在典禮指揮台上，眾目睽睽之中將青箱莊嚴授于藉田令賈似道。賈似道接過青箱，就如同後世的奧運會開幕式上接過莊嚴的火炬一樣，一溜小跑，去獻于皇上。
此時，太常卿一聲令下，鼓樂齊鳴，口號聲聲，彩旗舞，儀仗隊變動各種隊形，就如大型歌舞表演一樣，十分壯觀。
賈似道就如大型歌舞中的領舞演員一樣，萬人矚目，自豪之情難以言表。
鼓樂奏罷，主持人誦道︰「方壇屹立，階級而登。玉色下照，臨觀耦耕。」
眾遂齊誦︰「歌以送之，磬管鏘鏘。何以惠民？豐年穰穰。」
此時，趙昀起身，誦道︰「必躬勤稼穡，必躬必親。為藉千畝，以教導民。」邊念邊走向籍耕處。
眾齊誦︰「帝出乎震，時惟上春。顏咫尺，望之如雲。」
趙昀手撫犁杖，主持人誦道︰「催耒耜之教，帝實開先。致養垂利，古今民。」
趙昀扶扶犁杖，算是耕罷；接過青箱，撒一把種籽，算是種罷。
接著，趙昀的弟弟福王與芮率眾王公至藉田處，手扶犁杖，主持人誦道︰「群公顯相，奉事齋莊。率時農夫，舉耜載揚。」
眾王公手扶犁杖誦道︰「播厥百谷，以佑我皇。多黍多稌，丕應農祥。」
眾王公演罷，史彌遠率眾官登場，主持人誦道︰「執事有恪，于此中邦。農夫之慶，棲畝余糧。」
群官齊誦︰「萬目咸睹，如日之升。成規成矩，百祿是膺。」
緊接著，打扮成農人的軍卒，在事先安排的位置上一起動作。
主持人誦道︰「肇新帝藉，率我農人。為農祈祉，多稼如雲。教民稼穡，不令而行。進退有度，琚瑀鏘鳴，萬靈來格，威儀以成。」
眾大聲齊誦︰「神之來矣，靈風肅然。降福我邦，屢登豐年。」
于是鼓樂又起，儀仗隊又變化舞動。同時，鞭催群牛，百犁動土，在場人均揮各樣農具，模仿農人，或犁耙，或撒種，或鋤草，或收摘等勞作之形，就連太後、皇後、貴妃、宮娥、彩女此時均可在場上選擇喜愛的農具戲耍一番。
眾人玩夠，主持人方宣布結束，誦道︰「肅肅靈壇，昭昭上，風駛雲翔，雲行雨施。靈馭翩翩，禮成樂備。藉田儀式結束。」
皇帝親耕藉田，可見祖宗對農人重視程度，但雖熱鬧隆重，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與今日領導參加勞動相似，擺個姿勢錄個相而已，只是那時候科學尚不發達，不能錄像，只讓史官記載之，與發展農業終究並無多大益處。
趙昀卻將此視為國家振興的重中之重，一臉莊重嚴肅，就好像他真的上與諸神簽訂了保證風調雨順、全國農業大豐收的合約似的。
與神外交如此隆重，他當然將功勞歸于賈似道。他情不自禁地假裝不認識賈似道，向隨行的大臣，不住聲地夸贊道︰「這個藉田令這麼年輕，是新任的吧？很能干，干得不錯！原來鄉村一樣的藉田所，現在變成了千畝大花園；原來冷冷清清的藉田禮，現在像唱大戲一樣熱鬧，真是個難得的人材啊！」
跟在身後的楊太後只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