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涼亭妙對
106、涼亭妙對
周震炎被丁大全請到府中，說是讓來赴宴，安排在花園涼亭、上了茶點後便再也沒人搭理。
他這些準備考試，熬夜；一連幾場，精神又高度緊張；如今金榜高中，突然松勁，便感到異常的疲倦，坐不一會兒，便連打呵欠，趴在石案上打起了磕睡。
他正昏昏欲睡，突听腳步聲響動，用眼角余光掃了一下，見裙裾飄舞中一雙小腳緩緩登上了台階，只當是丁大全家的丫鬟前來服務招待，睡意正濃，也就沒有理睬。
趙瑞走到石案前，見周震炎還在低頭打磕睡，也不作聲，將手中剛抓的兩只蝴蝶在周震炎鼻前猛然放，蝴蝶翅膀撲打在周震炎臉上，嚇得周震炎打了個激靈，差點兒跌了個仰面朝。
趙瑞張口便出了一個上聯︰「蝶舞擾好夢！」
周震炎被突然驚醒，坐穩，見是一美貌少女，隨口對道︰「花開驚妙顏！」
趙瑞所出上聯雖是隨口吟出，但是實境實情，又有打招呼道歉之意，要在瞬間應對，是很不容易的。她沒料到周震炎隨口便應，亦合嘲，且對仗工整，立意也十分合情，不由得心中一驚，遂伸手拿起果盤一顆石榴，邊剝邊道︰「擘破石榴，紅門中許多酸子！」
周震炎打個呵欠，伸手拿起一個桔子，用刀劃開，說道︰「劃開桔皮，錦衣內不少敗絮！」你諷儒生酸腐，我譏豪門頹廢，不僅對仗工整，而且立意針鋒相對，反諷了過去。
二人一來一去兩個回合，均驚嘆對方才華，互相再也不敢輕看。
周震炎急忙起身，抱拳施禮問道︰「請問芳名？」
「去肖走小姐！」趙瑞微微一笑，又答了一個上聯。
古體字的「趙」字是「走」上一「肖」，「趙」去「肖」便成了「走」字。此是趙瑞的姓氏回答，也是一個字謎上聯。所對必須也是字謎，對仗工整，還必須是自己的姓氏。看似簡單，沒有廣博的學識和急智，短時間也是很難應對上來的。
周震炎微微一笑，張嘴應道︰「剝皮吉先生！」
「周」字去了外框為「吉」，以字謎對字謎不僅工整，同時告訴了自己姓氏。
「無毛子規，豈能致中？」趙瑞接口又出了個上聯。
《左傳》︰周，至也。精熟周悉，致之法中也。《詩-小雅》︰行歸于周。《論語》︰君子周而不比。另外《爾雅-釋鳥》又謂之子規。子歸就是杜鵑。《韓非子-說林篇》︰「鳥有周周者，重首而屈尾，將欲飲于河則必顛，乃餃其羽而飲之」。趙瑞不僅猜出了周震炎字謎的意思，並且又出上聯當作回復︰「周」字去了皮，等于子規無了毛，失去了「周」字的本意。
周震炎張口回道︰「缺翅玄鳥，何以超騰？」
古時趙、肖同義互通。有疾行，超騰之義。少昊時期的東夷部落以鳥為圖騰，在以玄鳥燕子為氏族圖騰的族徽中，「肖」圖形表示玄鳥燕子。因此周震炎對了此句，不僅說出了她姓趙，並且恰當地反駁了過去。
一番智斗，二人已經猩猩相惜，都有相見恨晚之意。
趙瑞請周震炎坐了，自己也對面坐下，說道︰「周先生學識淵博，又有急智，咱閑坐無聊，賦詩玩吧！」
「正欲受教！請出題！」
「這里百花正艷，彩蝶紛，就以它為題，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那，我就拋磚引玉了！」趙瑞略一思忖，吟道︰
「柳絲隙中霓裳舞，
梨花頂上展旌旗。
傳令春光同流轉，
永久相伴莫相違。」
趙瑞是來選丈夫，心中清楚周震炎是誰，所賦《蝶詩》表達的是周震炎「面試」通過，婚事應允之意。周震炎蒙在鼓中，根本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雖說看出趙瑞不是一般姑娘，也只當是周震炎的家人或是親戚，抑或是串門的客人，當然只當作一般詩意相和，他開口吟道︰
「穿進柳絮時隱現，
舞入梨花難尋覓。
四季听不自由，
春光豈能永相隨？」
趙瑞見周震炎不理解她的詩意，且與自己立意相悖，臉色一紅，當即又吟道︰
「一縷春風一縷情，
一度往來一度增。
暖風雖難四季有，
心中春意誰能爭？」
周震炎見趙瑞噘嘴生氣，心想，男子大漢怎麼能和一個小姑娘較勁，遂笑呵呵道歉說︰「受教，受教，小生上首淺薄了！」
「容你改過！」趙瑞嗔怪訓道。
周震炎略一思忖，吟道︰
「蝴蝶夢中春萬里，
彩翅依然駕長風。
莊生曉夢迷蝴蝶，
開眼還如合眼同。」
趙瑞這才臉上又掛了笑。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是對聯，又是賦詩，南海北地說起沒完，不知不覺已黃昏，還是沒有分手的意思，站在假山後歪脖子踮腳偷看的賈、閻二妃可有點受不了啦。
閻貴妃說︰「姐姐，我腳麻了！」
「你活動活動！」賈貴妃兩眼望著一對年輕人，側耳偷听著，頭也不回地說道。
「腰也酸了耶！」
「扭扭就好了！」
閻貴妃見賈貴妃不解自己催走的意思，只得直說︰「快黑了，該叫瑞兒回宮了呀！」
「還沒談完啊！」賈貴妃只恐驚攏了嬌女，小聲地說道。
「你還沒看出來呀？你就是給她們三時間，她們也談不到頭啊！」
「如此說，瑞兒這不是看上眼了嗎？」
「豈是看上眼，是早已看上心了耶！」
賈貴妃這才令身邊侍侯的丁府丫頭出面，以開筵為名把周震炎叫走了。
周震炎走遠了，趙瑞還在望著他的背影，傻了似的呆呆地站著。
「怎麼樣，這只蝴蝶還漂亮吧？」從假山後走過來的閻貴妃向趙瑞打趣地問道。
「丑死了！」趙瑞說。
「哪兒丑啊？」閻貴妃追問道。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少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