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硬要帶了遺珠走,府中沒人敢攔著,再說了,也攔不下,韓王的儀架在,衛士在,難不成一個梁國公府真的敢和一個王爺硬踫硬?除非是想謀反了。
郝叔抬頭看看天,見已是到了用午膳的時刻,廚下遣人來問夫人,今兒個中午吃什麼,郝叔揮揮手打發了,還吃呢,屋里頭的主子們個個一肚子氣,不吃已經很飽了。
郝叔想了想,讓親閨女綠琴準備了奉珠愛吃的金絲軟糕、紅豆糕、椰汁甜糕、玉露團、豆芽素春卷等給端進去。
心想,國公爺和夫人自己吃不下,也不會讓大娘子餓肚子的,大娘子是個有孝心的人,規勸著就都吃些了。
綠琴和她爹對視一眼,推開雕花的門,不敢弄出一點動靜,悄悄的把糕點放在盧氏面前的翹頭書案上,又悄悄的退出來,朝他爹搖搖頭,自下去給奉珠收拾屋子去了。
「阿娘,餓了。」奉珠搖搖盧氏的胳膊,垂涎的看著桌上的點心。
「餓了就吃,誰還逮著你不讓你吃怎麼的。」盧氏拿了一塊金絲糕塞奉珠手里,「怎麼出去一趟,還和阿娘客氣了呀。」
奉珠嘿嘿一笑,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到盧氏嘴里。
「好的不給阿娘吃,竟給阿娘吃你的口水。」盧氏嘴硬心軟,說著嫌惡的話,卻還是一口吃了。
「給那老不死端一碟子過去。鬧了一早上,神人也該餓了。」盧氏指指窩在椅子上頹敗的房公。
「哎。」奉珠從榻上下來,穿了鞋兒,撿了自己最愛吃的豆芽素春卷端給房公。
房公看看女兒呈上來的素春卷,又欣慰又生氣,戳著奉珠的腦門道︰「這是你愛吃的,阿爹一點都不喜歡吃。」
奉珠一怔,眼淚珠子咕嚕嚕往下掉。
房公慌了,拉著奉珠的手急急道︰「阿爹還沒教訓你呢,你哭個什麼,莫哭,哭的阿爹心都疼了。」
奉珠用袖子擦擦眼楮,哽咽道︰「兒不孝,阿爹知道兒喜歡吃什麼,可是兒竟然不知道阿爹喜歡吃什麼。」
奉珠羞愧的捂住自己的臉,嗚嗚的哭。跪在房公腳邊,撲在房公膝上,哭著道︰「兒不孝,只想著自己,兒錯了,真的錯了。管他什麼韓王,李王,什麼美男才子,沒有一個比阿爹阿娘重要的,兒現在才知道,阿爹,兒不孝。」
想到自己曾經竟然為了一個男人而和自己的爹娘斷絕關系,奉珠更是羞愧萬分。
「兒對不起爹娘從小的疼愛。兒輕易說一句,斷絕父女關系,斷絕母女關系,自己快活了,卻不知讓父母傷斷了心腸。」
房公欣慰的點點頭,模著奉珠的頭道︰「我兒終于長大懂事了,以後啊,就乖乖待在家里,和離就和離了吧,既然不喜歡那一個,阿爹就再給我兒找一個更好的。」
奉珠搖搖頭,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房公和盧氏道︰「兒再也不嫁人了,兒就陪著你們,一輩子不離開你們了。」
盧氏動容,把奉珠拉起來抱在懷里,又是罵又是哄,「女孩兒哪有不嫁人的,竟胡說。再說了,阿爹阿娘說不得哪一天就去了,還能照顧你一輩子,還得有一個郎君肯娶了你去,阿娘才放心。」
奉珠扔是搖頭,又道︰「阿娘,兒現在才知道,兒竟然連你和阿爹的生辰之日都記不住,每年都是郝叔裝扮府里了,兒才知道,然後匆匆忙忙給你們準備禮物,明明沒有用心,兒你和阿爹竟然還笑的那樣開心,兒現在想想都羞愧的不敢見你們了。」
房公擦擦眼角,轉過身去裝作挑弄紫玉香爐里的沉香木。
盧氏嘆息一聲,拍著奉珠的背道︰「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啊。你更是上輩子就和我們有仇,還是深仇大恨,這才讓我們為你費勁了心血。」
房公想起給奉珠倉促下找的郎君,把奉珠從盧氏懷里拉出來就問︰「你郎君李……李姬陽呢。他就沒跟你回來,他就沒什麼要跟我交待的?這還了得,從揚州到長安,他也放心你自己回來。」
提到李姬陽,奉珠就心虛的低下頭,嗡嗡道︰「不知道呢,一下船,他就不見了。」
「我找他去。」房公站起身就想走。
「慢著。」盧氏一把扯住房公的長袖,陰陰笑道︰「阿郎,遺珠這事你得拿出個章程來呀,不能她跟了韓王去了這事就這麼完了,是非曲折,咱得弄他個一清二楚,水落石出才行啊。」
「這個、這個,夫人且先放放,沒見遺珠額頭都磕出血了嗎,先讓遺珠養好傷再說吧。」房公額上見汗,躬身給盧氏作揖道。
盧氏把臉轉到一邊去,不待見房公的可憐樣,道︰「要不咱就找杜尚書來斷斷案,這事沒完。」
房公嘴一撇,有些得意道︰「他還不如我呢,對後宅的事更糊涂。」然後開始夸贊盧氏︰「他家沒有夫人這樣的大才,杜夫人是個綿軟性子,轄制不住底下的人,後院常常是雞飛狗跳,克朋常在我耳邊抱怨,房某多虧有了夫人才能日日精神奕奕,上朝坐閣不用為家里的事情發愁,房某在這里給夫人作揖了。」
盧氏听了,心里稍稍好受些,臉上微有笑模樣,但不妥協道︰「說好話也沒用,事關奉珠必須徹查。雖說時下娶媳婦不那麼注重女孩兒閨譽,但……」盧氏瞥見奉珠正聚精會神的听音兒,就打發奉珠道︰「剛回家,你也累了,回你的芳華樓午休去吧。錦畫進來,帶你們娘子回房去。」
奉珠想了想,把李姬陽交給她的被浸染了藥物的遞給盧氏,道︰「阿娘,這是在那匹瘋了的馬馬頭上找到的,讓太醫給看看,兒見那針上的顏色不大對。」
房公搶先接了,打發奉珠回房。
書房的門一關上,就傳來屋里盧氏和房公爭吵的聲音,奉珠想再進去勸勸,被郝叔拉著,道︰「那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錦畫快扶了大娘子回去吧。」
「可是……」奉珠咬咬唇。暗怪自己又惹了父母爭吵。
下了台階,奉珠抬頭就見一棵海棠樹後頭躲躲閃閃著一個小郎君,便見那小郎君眉清目秀,身子瘦弱,眼神渴望又膽怯的望著她。
奉珠心一酸,朝他招手道︰「阿則過來。」
房遺則非但不往前去,反而一臉見鬼的表情,一扭身跑了。
「阿則你跑什麼,回來。」奉珠提裙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