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撫著自己的肚子,心中便又多了些決絕,她笑吟吟把尖刀割進自己的肌膚一寸,登時便有鮮紅的血流出來,哂笑道︰「父親,想要除掉我肚子里這個是不可能,除非你把我也一並打死。〔中文〕其實,也不用你們來動手,我自己來就可以。」
元娘似是一點都不怕疼的,話落,她又往自己的肉里刺進少許。
「你不要命了!元娘,你父親說。」杜公見那血從自己女兒的脖子里流出,沿著那把亮晃晃的白刃,順流到她的手上,袖子上,染紅了她的衣衫,心疼的似乎要了他的老命。
「父親,你什麼都不要說。你所說,不出口,我便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便是打了這孽胎,當做什麼事都沒有,再給我找戶好人家嫁了,我這一生也就圓滿了。是也不是?」元娘覺得站著挺累的,便踩著一地半紫半白的半枝蓮往那一叢綠竹上靠去。
圍堵元娘的婆子見元娘一動,嚇得紛紛隨之移動過去,深怕一個不小心讓這位娘子逃了。
「你,說你呢,滾到一邊去,你擋著我和我父親共敘父女之情了。」元娘冷眼看著那個不長眼楮,正好擋住她視線的婆子道。
婆子並不敢惹她,听話的往一邊挪了挪,給這對父女留出相視的地兒。
「是這些話不錯。你既然都懂,便听父親的話,把這孽胎打了吧。」杜公並不敢對這個女兒來硬的,他是真的怕了這個女兒。
「不,這是我的孩子,我要留著他。」元娘絲毫不讓道。
「我說元娘,你真是不要臉,自己做下這等丑事,不但不知錯,還要忤逆自己的生父,老爺,我看這元娘不狠罰是不行了的。」杜公的二夫人火上澆油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正和我父親說話,有你插嘴的余地嗎,滾!」元娘冷睨著這位打扮花哨的二娘。
「老爺!你看她!簡直目無尊長,老爺你要不罰她,我可不依。」二夫人吵嚷道。
「阿爹,大姐這次做的實在是過分了。她做出這樣的事情,讓我們姐妹幾個以後可怎麼辦。阿爹,你要是還護著她,我們幾個便都死在您的面前。」杜二娘並剩下的幾個庶出女孩都哭哭啼啼道。
「都別吵了,我自有分寸。誰讓你們來的,一個個的消息都真靈通,都回自己的院子去。」杜公被這些女兒哭的頭疼。
「老爺,待您處置了元娘,我等自會回去。老爺,不是妾身落井下石,而是此事影響甚大,若是處置不當,你讓咱們剩下的女孩都如何找夫家。」三夫人手拿團扇,迤邐上前道。
「老爺。」大夫人推開院門,神色驚慌。
看向院中自己的女兒,已是一身青衣都被血浸染,嚇得尖叫一聲,「元娘!」
「你來的正好,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杜公生氣的質問大夫人。「這個女兒是你的,你說要怎麼辦吧。」
「萊國公夫人。」元娘無情的看著大夫人。
大夫人只覺一顆心都被她傷透了,悲痛的看著元娘。〔中文〕哭著慢慢搖頭道︰「元娘,不是娘告訴你父親的。」
元娘一笑,便道︰「有什麼關系,反正結果是一樣的。」
元娘一一掃過在場的「姐妹」,二娘、三娘、四娘,呵呵道︰「你們吶,可算是給你們逮到我的把柄了,怎麼,想如何整死我?可惜,我杜元娘的命向來就大,還在我娘肚子里的時候,被喂了紅花都死不掉,現在更不能死了。父親,你說呢?」
「元娘,你這是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誰又想你死了。若非你自己糟踐自己,未婚便懷了孽種,誰又能耐你何。你見的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里,我們又何嘗說過什麼。如今你亦是到了這般田地,竟還壞心的要離間我們和老爺嗎?」三夫人自恃來自書香世家,最是會說道理。
「三娘一張嘴,嘖嘖,向來是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若是我有空呢,今日便和你辯一場,奈何啊,此時,我要保命,所以,三娘,大才女,你到一邊喝茶看戲去吧。你這個一向清高的,不是最不屑摻和到這腌事里頭來的嗎,今日這般反常呀,可是瞧著我終于完蛋了,你的女兒可算是能出頭了,是不是心里現在特別開心?」
「你!巧舌如簧!老爺,我們都等著你的決定。」三夫人下了狠心,要把這個禍害除了。
看了自己的女兒,杜二娘一眼,便退到一旁去。
杜二娘嗚嗚一聲,哭聲又起,下頭的妹妹們都跟著學。
「呵,一個個的自以為哭的多麼楚楚可憐,豈不知,一個個丑陋的都似母夜叉。」元娘看戲一般的看著這些女人個個粉墨登場,排開一場大戲。
杜二娘一邊拿姜汁抹眼,一邊偷覷元娘,見她因失血而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心里稍稍穩妥,她不恨這個姐姐,只不過還是希望自己能嫁得更好些。
「老爺,先給元娘止血吧。如此下去,只怕元娘性命危矣。」大夫人心疼自己女兒道。
「我也想,你問問她,她可願意讓人去接近。」杜公氣惱道。
「老爺你臉色不好,還是去房里休息吧。」大夫人擔憂道。
「大姐,元娘的事情還沒完,你這是想雷聲大雨點小,這事就這般沒頭沒尾的完了?你得問問我們幾個答應不答應。」最年輕的四夫人禁不住逼近幾步。
「不、不我只是擔心老爺。」大夫人連忙後退幾步,氣弱道。
元娘恨其不爭,猛的往前走幾步,顧不得頭暈,指著四夫人便罵道︰「賤婦,滾到一邊去!」
四夫人這回可不怕她了,見她走路都要走不穩了,便往推開那些婆子往前幾步,靠近元娘,揚手便要打。
元娘冷笑一聲,抬腳便狠狠的踢向四夫人的腰月復。
「啊——」四夫人沒想到元娘還有力氣反抗,被踹倒在地,尖刀抵在臉上,連忙呼救哭喊︰「老爺救我。」
「孽女,你反了了!放、放開你四娘。」杜公氣喘吁吁,病體難撐。說話都沒有力道。
「閉嘴。你吵到我的孩子了知道不知道。我厭煩你嬌滴滴的嗓音,我听著就直惡心。」元娘腳踩在四夫人背上,抬頭看她父親,便道︰「父親,您老還是坐在慢慢看吧,別生氣,我都不生氣,你氣什麼。若是你被這些女人氣死了,我可就要哭了。」
「胡說,父親是被你氣死的。」杜三娘忍不住道。
「我還沒死!」杜公暴怒道。
元娘哈哈一聲笑,杜三娘囁喏閉嘴。
「老爺救我啊,元娘,有話咱們好好說,你把刀子從我臉上拿開,快拿開。」四夫人懼怕道。
「四娘,是不是你告的密?嗯?老實說,你知道,我最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心腸,你老實說,我就放開你,你若不說,嘖嘖,我手一抖,說不定就要在您這一張白女敕女敕的面皮上畫上那麼一道、兩道、三道了,您說呢?」
四夫人嚇得兩股戰戰,顫抖著嗓音道︰「不、不是我說的,元娘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你懷胎的事情,只是昨晚上你被老爺囚禁之後,听二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紅玉說了那麼一聲。」
「是我告訴老爺的。」二夫人站出來大方承認,並諷刺道︰「你既能做出來,我便能說出來,怎麼,膽大包的元娘,孽胎就長在你肚子里,你還能抵賴不成。」
三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冷揚嘴唇。
「綠蕪,我想听你說。」元娘看向躲在一旁的貼身侍婢道。
「對不起,娘子。」綠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奴婢不知您、您竟是懷了胎的,只是昨晚上遇見紅玉,閑聊了幾句,奴婢無意中說起您這月的癸水遲遲不到,奴婢擔心您身體有恙,這才、這才,嗚嗚,娘子您打死奴婢吧。」綠蕪趴伏在地慟哭道。
「呵!原來如此。我就說,我謀劃的如此周詳怎會突然被逮住,竟是被你揭破了機關。百密一疏,綠蕪啊綠蕪,你說你是故意的呢,還是無意的,你瞧,我現在已是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不似從前風光,你大可老實說出來,我不怪你。」元娘拿刀子抵在四夫人臉上,指甲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待頭腦清晰了便慢慢做到四夫人背上道。
綠蕪只是搖頭,趴伏在地不吱聲。
「把阿荷找來,讓阿荷制服她。」杜公悄悄和管家道。
「是,老爺。」
杜府的門楣和房府並無二致,馬車在府門口停下,綠琴跳下馬車,把奉珠攙扶下來,便步上台階自報家門,要見元娘。
守門的僮僕知是梁國公府上的大娘子,便拱手作揖道︰「恐不方便見客,還請府上娘子過幾日再來。」
「我今日就想見元娘,你去通報一聲,我在此等著。」奉珠步上台階,不容拒絕道。
「這兒……」僮僕惶恐,並不敢去通報。
「你去就是。綠綺賞他些金瓜子。如此,縱是你被打一頓板子也足夠了。去吧。」
僮僕看看手上的一捧金瓜子,又模模自己,一咬牙,便道︰「房娘子,您等著,奴去去就來。」
奉珠不安的在門口走來走去,想著元娘的性子,若是她父親來硬的,她那條小命今日便要交待了。
奉珠愧疚的直掐自己手指,若是自己能在得知此事的當便去找元娘,元娘興許就不會被發現了。
杜荷隨著管家過來,見到自己大嫂正在院門外頭徘徊,神色不安,杜荷便又問管家道︰「到底是何事?昨夜我便听到動靜,還以為又是幾個小娘在鬧騰,可我現在瞧著並不是如此簡單。」
「二郎君。」元娘大嫂欠身道。
「大嫂,你怎麼不進去。」
「我、這,大人有言,不相干的人一律不準進,因此……」她為難道。
「哦。」杜荷了解的點點頭。
「二郎君,快進去吧。晚了,怕是要出大事。」管家推開門,里頭便傳來吵嚷哭啼之聲。
守門的僮僕見到管家在此,便趕緊奔上前去把奉珠在外求見的事說了。
「府里頭正亂著,不適合見客,打發了吧。」管家道。
「可是……房娘子和咱們家大娘子很要好……」僮僕攥著手里的金瓜子為難道。
管家頓住了腳步,便道︰「你等著,我去問問。」
「好 。」僮僕立馬高興道。
元娘看著眼前這些「親人」,只覺越來越模糊,她怕自己待會彈壓不住下的四夫人,便起身踢了她一腳,讓她滾,自己又靠向那一叢綠竹,誓死不願意放開手里的刀子。
杜荷被自己的父親找來,可他看見一身血的元娘,也不知可以勸說些什麼,反而轉身為元娘求情道︰「父親,不如便讓元娘把這孩子生下來,到時送的遠遠的就是。」
「我只怕她一轉眼就跑了。她魔怔了,一心一意的想要那個孩子。」杜公無奈道。
「要我說,老爺,不管不顧讓這些婆子沖上去,我就不信元娘真能狠得下心結束自己的一條小命。」二夫人道。
「二娘,元娘向來說一不二,你這話便是要逼死她了?」杜荷冷睨一眼二夫人道。
大夫人坐在一旁哭了一會兒,便慢慢靠近元娘道︰「元娘,你放下刀子,你信娘,娘定讓你生下這個孩子。好孩子,你先讓娘給你止血吧。」
「萊國公夫人還是站在那里別動吧,我現在就想著走出這里,再也不回來。萊國公夫人,往後你自己應付她們吧,你是大夫人,嫡妻正室,便要學著梁國公夫人硬氣些,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對你所說的得忍人處且忍人,萬分的嗤之以鼻。你忍來忍去,到頭來都被她們這些賤婦欺到頭上去了。萊國公,我和你們沒關系,放了我走吧。」元娘道。
「我是你娘啊,你叫我什麼萊國公夫人。」大夫人傷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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