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當今聖上與皇後的名諱?」從福瑞金浦出來,奉珠好奇的問。
「伯母給我講了許多宮中高位娘娘的事情,有備無患,我都記住了。」武良辰笑道。
「原來如此。你長得很美,人又聰明,一定能被選上的。」奉珠瞧著她贊美道。
「但願如此。」武良辰微微嘆息道。
奉珠不大了解她,說了幾句便罷了。
「瞧,那是誰家的貴娘子?這般惹人眼。」元娘指著從東邊往西邊來的一輛花車道。
「在長安貴女圈里沒見過她呀。」奉珠打眼看過去,便見一輛載著滿車紅牡丹花的寶帳金車慢慢的從東邊過來。
「瞧她一路來搜首弄姿的樣兒,不像是正經人家的女子吧。」元娘厭惡道。
福瑞把奉珠三人送出門口,見了那輛花車,便了然笑道︰「主母有所不知,這是流雲教坊里出來的,不是舞姬便是歌姬,許是那教坊新出的招攬客人的主意也未可知。」
「扔了,扔了!」沿街的小販有起哄的,拋了自己的挑擔就去接車上,那花魁娘子的侍婢拋下的鮮花。
「再扔一個!再扔一個!」有一個起哄的,就有第二個,很快把整條街上的閑漢幫閑也引來了,不久便引起了轟動。
鬧得沿街酒樓上的食客都紛紛往下看。
天下第一樓,喜登枝雅間正靠著窗,因著天熱,窗戶打開著,街上的喧嚷聲便清晰的傳了進來。
惹得正吃的歡的老王爺滿臉不高興。
「鬧哄哄的,外頭出了什麼事。」老王爺一邊啃羊蹄一便道。
阿信站起身,頂起半垂的竹簾子往外頭看了看,便撇嘴笑道︰「老奴看,似是花娘游街呢。這大熱天的,也不怕中暑暈厥。」
福瑞金鋪斜對著天下第一樓,阿信看見奉珠,便和老王爺道︰「大王,郡王妃買完東西了,正往這邊來呢。」
「也該回來了,這女人啊就想買那些叮叮當當的東西。阿喜也喜歡買那些東西。珠娘像阿喜。」老王爺笑呵呵的咕噥道。
阿信知道老王爺又想起老王妃了,伺候了老王爺半輩子,他自是知道老王爺喜歡听什麼話,便夸贊道︰「可不是,咱們老王妃年輕的時候,也像現在的郡王妃一樣美貌。」
「阿喜最美貌了。」老王爺嚼著煮的爛爛的蹄肉,猛點頭道。
金鋪門口,隨著那輛花車的靠近,奉珠便認出這舞姬來了,可不是李文給她看過的那畫軸上面的女子嗎?
看真人竟是比畫上的更美貌幾分。
她正坐在一輛貼了金箔的車上,車後還拉著一輛次一等的兩輪車,上頭載滿了牡丹花,並兩個往下撒花的侍婢。
車上白紗飄動,若隱若現,但見她慢慢搖著團扇,嘴角含笑的看著一路簇擁著她而來的這些男人們,好似她是公主出巡一般。
奉珠細細看她的眼楮,果見其形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心里便不自覺的想起李文的那些話來。
又見她恣意的糟踐那些普通的牡丹花,奉珠便覺有一種黏濘的感覺在心里膨脹,好像一只小手在揉捏她的心,讓她癢不癢,疼不疼,模稜兩可的難受。
總覺得有一層瘴霧蒙在心里,看不清,模不著,便覺寢食難安。
「什麼時辰了。」奉珠看看天色低低自語道。
「酉時了吧。」元娘看看天色,大致估模道。
「我怎麼覺得我才出來了一會兒呢,誰曾想已經出來了大半天了,回去,還不知要被怎麼念叨呢。」元娘皺著一張包子臉抱怨道。
「也是時候回去了。」武良辰勸慰道。
「你們說她這是要去哪兒呢?」奉珠輕聲道,眼楮看著這女子。
「還能去哪兒,回教坊唄。」元娘撇撇嘴道。
元娘心里覺得別扭,冷眼看著這女子,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她畫的那眼妝是刻意模仿奉珠的。
看了那女子一眼,又扒著奉珠的臉看,厭惡道︰「我就說我怎麼見著這個女子就厭惡呢,我平常對那些舞姬歌姬也沒這樣厭惡的,原來是這個緣故。是我多心了吧。」「多什麼心?」奉珠瞧著元娘。
元娘可不想惡心奉珠,便道︰「沒什麼。听說教坊只是教一些女子歌舞的地方,里頭很干淨,也不知是真的假的,還是說來騙騙咱們這等成了婚的夫人們的。」
「不然,我們去那些教坊瞧瞧去。想來,我們竟是沒去過那里玩過呢。」奉珠禁不住說出口道。
「珠娘,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要去那種地方?可是你那九郎常去?你在王府里過的不好?受委屈了?」元娘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臉上擔憂急怒之色顯而易見。
「別激動,別激動,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呢。我就是想去看看罷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奉珠催著元娘道。
三個人進了酒樓大廳,奉珠便讓茶博士把元娘的馬車趕過來。
「我不走了。跟去你家住幾天。」元娘雙臂抱胸,冷冷道。
只是她如今正大著肚子呢,做這動作實在是不倫不類。
惹得奉珠並武良辰都撲哧一聲笑了。
元娘訕訕放下胳膊。凝眉看向奉珠,便是馬車來了,都不上去。
奉珠無法,只好拉著元娘又回了錦園春,把事情簡略的和元娘說了。
奉珠愁眉苦臉道︰「我是不相信那人說的話的,只是,她偏偏又打我眼前走過,我這心里總膈應著,就想去看看這個女人。」
「那就去,還等什麼!是不是的,只有親眼見了才能安心。」元娘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去,為什麼不去!不就一個教坊,咱們換上胡服就去見識見識。」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現在這身板,便是穿上男裝也包不住你這肚子啊。我想好了,我自己去那種地方不好,我拉著阿翁去。」奉珠指指錦園春旁邊的喜登枝,嬉笑道。
「元娘,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只是你現在這般實在不宜出現在那里,這也不早了,你帶著良辰回去吧。我有阿翁撐腰誰能奈我何呢,更何況我身邊還帶著武婢以及一些武藝高強的衛士呢。你就放心好了,記住回家不要跟我阿娘說啊。好啦,不要再說了,上車回家去吧。」奉珠給元娘打開車門,攙著她上去。
元娘也知自己這樣,便是嘴再硬,也幫不上奉珠什麼忙,坐上馬車便道︰「記得明日回娘家來看我,若是你不來,我明日可就去王府拜訪你去了啊。」
「知道啦,我也想念阿娘了,明天會回去的。」奉珠笑著擺擺手,目送元娘離去。
老王爺也不知何時從樓上下來了,听著奉珠說要拉著他去,便笑呵呵的問,「珠娘啊,要拉著阿翁去哪里玩啊。」
「流雲教坊可行?」奉珠顛顛的上去攙著老王爺,笑盈盈道。
「我知道了。」老王爺了然的笑看著奉珠道︰「你想去找阿陽是吧。」
「九郎在那里?!」奉珠的心略微寒了寒。
「赴宴呢,太子宴請,他如何能不去。珠娘,你放心,阿陽不會在外頭亂來的,阿陽像我,沒成親前想怎麼胡鬧就怎麼胡鬧,這成親之後啊,便是以正室嫡妻為重。你放心。」老王爺拍拍奉珠的手。
老王爺見奉珠還是不開心,便道︰「你若想去,阿翁就帶你去。反正那宴也不是什麼好宴,阿陽這個時候應該正想著法兒月兌身呢,你追去正好,把阿陽給帶出來。」
「我是相信他的,只是有些忐忑。」奉珠看著阿翁,把遇著李文的事跟阿翁簡略說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故意那樣說的,在我心里放一根刺,讓我難受,讓我去鬧九郎,可我猜不透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王府里,除了阿翁,我總覺得他們都不懷好意。」
「你也感覺出來了。」老王爺沉默了一會兒道。
「是的。」奉珠攙著老王爺上了馬車,讓車夫趕去衣肆。
「我把王位給了阿陽,他們都不高興了。」老王爺冷哼道。
老王爺眯著一雙老眼看了看奉珠,便道︰「阿陽是孝順的,不怪他。可怪誰呢,我想了許久都沒有想明白。」
老王爺閉上眼,閉口不再說話。
馬車停了下來,奉珠見老王爺不再說話,她便下了馬車,去衣肆買了一身胡服穿在身上,出來,又坐上馬車,去往離著東市不遠的平康坊。
平康坊,乃為教坊私院最大的聚集地,此處煙柳畫橋,美女如雲,繁華鼎盛,最是一個男人們的風流地。
奉珠和元娘雖是常常跑出來玩耍,可她們被嚴令五申,不得進入此地,一旦被發現便永遠禁止她們出門。
她們也知道分寸,這等地方,縱然她們有滿滿的好奇心,可也是不能來的。
一入了平康坊,奉珠便真真被此處的繁華熱鬧給吸引住了。
十里長街,黃土夯實,樓宇飛檐,華燈初上,璀璨如星。沿街兩旁,翠柳高柏,教坊林立。
最是吸引人的是一入了此坊,便听見琴弦管樂,絲竹聲聲,不絕于耳。
「大王,郡王妃,是這兒了,請下車。」阿信為二人打開車門。
「珠娘,沒來過這種地方吧。走,阿翁帶你長長見識去。」老王爺哈哈一笑,豪邁道。
奉珠瞧著這樓房不高卻彩綢飄飄的大門口,真真透著一股子脂粉氣,便笑著和阿翁道︰「單從大門口我便听著里頭的絲樂聲了,阿翁,你說里頭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其實里頭也沒什麼,就是美女多了點,那唱曲的,跳舞的,那身段呦,好著呢。」老王爺用著一種我是過來人,也不過如此,但又還念的語氣道。
奉珠嘻嘻一笑,在阿翁面前轉了一圈,學著男子的模樣給阿翁作揖道︰「老先生,學生這廂有禮了。」
「好,好。」老王爺哈哈一笑,領著奉珠往里頭去。
見著這一老一少進得門來,早有那水仙兒的眼線進去報信。
此時出來迎客的便是兩個容貌不俗,身段裊娜的年輕女子,上來便嬌笑著攙上老王爺和奉珠的手臂。
奉珠覺得好玩,便由著她們伺候著。
身邊雖常年不缺丫頭伺候,可現在穿著男裝被這樣的女子服侍著,這感覺新奇的很。
「郎君真真是貌美,賽比潘安宋玉了。」伺候奉珠的女子調笑道。
「是、是嗎。」奉珠嘿然,瞧了這女子一眼,便見她細眉細眼,身段細如竹,一副嬌柔模樣,我見猶憐。
便是奉珠看著也有種想要細細撫慰的感覺,更何況男子乎?
「郎君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可是慕那水仙兒的名來的?一定是的。郎君要香兒吧,香兒跳的舞比那水仙兒也差不了多少,郎君你看看,這麼多的人都要找那水仙兒呢,她忙不過來的。」這女子噌著奉珠的手臂撒嬌道。
進了大門,靡靡之音更盛,走了一段回廊,便見著了這正大光明男歡女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