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老小孩在,奉珠仍然不放心,便又讓綠琴去把安慶找過來,听九郎說這位武藝很不錯,又兼得一身醫術,帶著他可不是正好嗎。
更何況,安慶長得很是賞心悅目,趁著九郎不在,帶在身邊整整好。
天下第一樓門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阿翁,下車吧。」奉珠先由錦畫攙著下了馬車,回過頭來又把老王爺攙扶了下來。
「這就是阿陽的酒樓啊。」
「是啊。阿翁,你看,這酒樓的‘天下第一’的牌匾還是聖上頒賜的呢。」奉珠指著黑底金字的牌匾道。
「阿陽怎可操持這等賤業。」
「阿翁。」奉珠還以為老王爺會引以為傲呢。
「進去看看。」老王爺臉色不悅道。
不等奉珠跟上,自己就背手在後,大踏步往里走。
「客觀,里面請。」茶博士笑臉迎客。
福喜眼尖,瞧著奉珠進來,忙上前問安道︰「主母。」
「這是、這是你們主子的阿翁,還不快過來見見。」奉珠指指正四處打量這間酒樓的阿翁。
「那、那不就是河間王!」福喜大驚,忙轉頭去看老王爺。
「錦園春可有人?」
「有,是主母您的大嫂和一位娘子在。」福喜擦擦額上冷汗道。
「元娘?我阿娘怎麼舍得讓她出來了。」
「正是那位。」
「珠娘。」
「孫媳在。」奉珠忙上前去听命。
「我要吃魚。」老王爺仍是凜著臉道。
「哎,這就好。」
福喜機靈,忙上前去道︰「主母,喜登枝可好,又大又敞亮,還靠窗。」
「就那間吧,快去,旁人先別管,先把阿翁的乳釀魚做出來。」
「是,奴這就吩咐下去。」忙拉過一個茶博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又轉過身來給奉珠並老王爺引路。
「阿翁,小心抬腳。」上樓時,奉珠道。
「我還能走,眼神也好使。」老王爺沒好氣道。
「早早把這間酒樓關了吧。身為皇室宗親,怎能操持賤業。」老王爺咕噥道。
前頭領路的福喜听著,驚了一身的汗。這酒樓最是一個收集京中消息的地兒,如何能關?關了,他福喜豈不是要跟著福瑞那混蛋去當金匠,這可如何是好。
「阿翁,您要是再這樣說,我可就要生氣了。這酒樓有掌櫃的在管,九郎不過就是分分紅,拿拿錢,不算他操持,而且。若是關了酒樓,你讓那些茶博士、酒博士如何養家呀。」
二樓除了沿著圍欄放置了一些桌椅,其余地方皆是雅間。
這會兒,正是用晚膳的時候,酒樓人聲喧鬧,別提多熱鬧了。
便是在二樓上,依然能听見一樓的笑鬧聲。
福喜拉開喜登枝雅間的門,躬身請老王爺並奉珠進去。
此間布置舒適典雅,奉珠伺候了老王爺跽坐下,便道︰「阿翁,你先在這坐著,我去旁邊雅間里看看,我大嫂正在那邊用膳呢。」「去吧,早去早回啊,我等著你用膳,可不許拋下我一個老頭子就走了。」老王爺不放心的囑咐。
「不會的,我一會兒就回來。綠琴,你心細,好好伺候著。」
「奴婢知道了。」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不要嗦了,我有的是人伺候。」老王爺不耐煩道。
出了喜登枝,見安慶面無表情的候在門口,奉珠多看了他兩眼,笑道︰「怨不得你老是戴著冪籬呢,竟是長成這般雌雄莫辯的模樣了,便是九郎也比不得你呢。」
「郡王妃請自重。」安慶把頭垂的低低的,不讓奉珠看。
奉珠嘿嘿一笑,越發覺得他好玩,便道︰「我又沒怎麼你,自重什麼。我和你玩呢,你好好守著阿翁,別亂跑啊,我一會兒回來。」
「是。」听著奉珠這話,安慶額上青筋跳了跳。
錦園春。
「多吃些,奉珠最是愛吃這里的魚湯,美味的很。那妮子去了王府居住,也不見她回娘家來,真真是個沒良心的,也不想我。」元娘靠在榻上,模著自己鼓鼓的肚子跟武良辰抱怨道。
「你們這對姑嫂感情真好。」喝了一口魚湯的武良辰笑道。
「我可是听著你說我壞話了啊,還不快開門。」奉珠在門外笑道。
「得,正念叨著你呢,你來了。」元娘一喜,忙讓月盈去開門。
月兌了鞋踏上涼蕈,奉珠在方形食案前跽坐下,看了看元娘,又看了看武良辰,笑道︰「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磨著我阿娘,讓她把你們放出來的。」
「我倒要問問你呢,郡王妃。可是了不得了,這堪堪才一個多月沒見,你竟成郡王妃了。」元娘打趣她道。
「我的九郎爭氣唄。」奉珠得意道。挨到元娘身邊,磨著她的肚子道,「這才幾天沒見啊,你這肚子就變這麼大了。」
奉珠瞧著元娘整個人都肥了一圈,一張原本瘦長的臉變得圓嘟嘟的,便皺著鼻子道︰「元娘,你變丑了哦。我大哥找小妾沒有?」
「去!」元娘笑罵。「你也得看看,他敢不敢,你還得看看,我是誰。」
奉珠斜著眼楮看著元娘,見她雖是胖了,可皮膚更顯得白里透紅了,奉珠捏了捏她的臉蛋,滑如細絲,又模了模自己的臉皮,竟是比不得她了,羨慕的道︰「好元娘,可是吃了什麼好東西了,你瞧瞧你,一張小臉白里透紅,可是羨慕死我了。」
說到這個,元娘可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倒給奉珠,拉著奉珠說盧氏壞話道︰「珠娘你不知道,自你走後可是苦了我了,大家天天想著法兒熬湯給我喝,各種各樣的湯,喝的我現在一見到湯就想吐。你瞧瞧那桌子上的魚湯,以前我至少能喝下三小碗去,可你看現在,我一點都不想喝了。你要是像我這樣喝法,你的面皮也和我一樣又女敕又滑的。」
奉珠呵呵一笑,道︰「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我阿娘全心全意的照顧著你,還不好啊。」
「若是只有大家,我也忍了,可你不知道,我娘也不知怎麼了,也給我送湯喝,活像我是水缸似的。」元娘雖是抱怨的,可她神色卻不見苦悶。
「你這是和我炫耀你得寵呢。」奉珠笑看著元娘道。
武良辰也不插話,只是隨著她們,陪著她們笑笑,在一旁安靜的喝湯。
奉珠和元娘笑鬧了一場,便轉頭和武良辰打招呼道︰「妹妹,在家里可還住得慣嗎?」
「世伯和伯母都待良辰很好,良辰能得府上收留,真是感激不盡。」她得體的笑道。親熱而又不顯得諂媚。
「呆在家里實在無聊的很,我就想了個法兒,天天在大家面前愁悶苦臉的,大家見我郁郁寡歡,深怕月復中孩子生下來也是這般皺巴,這才放了我出來,正好要給良辰購置些衣物、首飾,準備八月份的采選,我這才得了大赦,出來透透氣。只是,臨走時還囑咐我,讓我在你家這酒樓轉轉就回去,並不讓我隨處跑,瞧著春花姐姐沒有,正是管著我的人。」元娘指指跽坐在角落里的春花。
「瞧大少夫人說的,夫人也是為您好。」春花這才開口道。
「春花姐姐說的對,我瞧著你這麼大的肚子也為你懸心,這要是磕著踫著的,就不是小事,你得為我大哥想想,他都到了這個年紀了,至今還沒一個嫡子呢。」奉珠見春花在,和元娘擠眉弄眼一通,假作訓斥元娘道。
那春花也是一個聰明人,她年紀漸大,又對遺直沒有想法,並不想在她們婆媳之間攪弄是非。只如一個透明人一般,跽坐在一旁,給元娘端茶遞水。
元娘細細瞧了瞧奉珠的月復部,拉著奉珠悄悄道︰「還沒有消息呢,你那夫君也不小了吧。」
奉珠模了模自己的肚皮,沮喪的撅撅嘴,「沒有。」
元娘這個葷素不忌的,臉不紅氣不喘的悄悄問道︰「你們晚上沒有打架啊。」
「我們從不打架啊。」奉珠奇怪的看著元娘。爾後,一臉震驚的看著元娘︰「難道你和我大哥打架了?大哥也真是的,便是你有什麼錯,也看在你懷著孩子的份上讓著你些啊。」
「呸!那也得你大哥能打得過我才行。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晚上沒親親、模模、動動?」元娘翻了個白眼直白道。「呸!你這嘴越發沒有顧忌了,什麼話都說。」奉珠微微紅了臉,到底是嫁了人的娘子了,臉皮厚了許多,少頃便打量著元娘道︰「我大哥不會把你動動了吧。」
「咳!」元娘這厚臉皮的反常的紅了紅。
「怎得,難道是你把我大哥怎麼了?」奉珠心里卻想著,元娘再強悍難道還真能把大哥一個七尺男兒怎麼了,肯定不會的。
「其實吧,你大哥忒弱了。」元娘大言不慚道。
奉珠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真的干了。你這肚子、肚子哎。」
她們倆自以為很小聲的說話,其實都讓旁邊的人听去了。
惹得伺候的丫頭們都漲紅了臉。
武良辰卻仍是安然自若的在那兒吃魚,一邊吃著,一邊津津有味的听著。
這一個月來和元娘相處,知道杜元娘是個豪爽凌厲的性子,別人若是給她玩陰的,她就給人玩陰的,別人若是給她來陽的,她照樣給還回去,就是一個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性子。還是一個最會護短的人。
她也找到了和杜元娘相處的分寸,悄無聲息的打量房奉株,在房府時,從盧氏嘴里,元娘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這位娘子了,果然是一個國色天香勝似牡丹的美貌女子。
在心里掂量著奉珠的性子,通身的氣派便是富貴流韻,許是因著她自身美貌的緣故,行動處自有一種傲視群芳的姿態,可卻不讓人討厭,只因,那不是她故作姿態,而是她自身的美貌就擺在那里,不自覺間就讓旁的女子自慚形穢,卻與她無關。
而現在,見她與元娘玩鬧,又覺她是一個玲瓏可愛的純然女子,這樣的女子是幸福的,不管外面有什麼危險,都有人及時的幫她擋住,例如杜元娘,例如盧氏,更如她現在的夫君。
好似,她生就的玲瓏心思便不是用在對抗敵人的,而是用在逗得親人發笑,讓她所愛的人快樂的,笑口常開的。
禁不住的,武良辰有些嫉妒她。爾後,她又釋然一笑,誰若遇上這樣的女子都是要嫉妒的吧。
可瞧她生得這般玉雪玲瓏,又見她笑起來時是那樣的純然美好,便只是看著、听著都想跟著她一起笑,又怎會忍得去傷害她呢。
武良辰想著自己的遭遇,父母早亡,幸有家產忠僕為依靠,本是能找個良人嫁了,安度余生的,奈何有族兄強霸家產,逼死忠僕,又想了歹毒的主意想把自己賣給大官為卑賤的侍妾。
武良辰冷冷一笑,若不能為妻,若只能為妾,那麼她武良辰只能做這天下最尊貴之人的妾!
除了那天下之主,誰都沒有資格讓她武良辰為妾!
她慢慢吹涼這滾燙的魚湯,趁熱飲入口中,瞧著她們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一般,便莞爾一笑。
一個杜元娘,一個房奉珠,一個野性難訓,百無禁忌,性子如同男兒,一個天生仙姿玉骨,清澈如水,地地道道一朵嬌花兒,便也只有如此,這兩個相處起來才不至于別扭吧。
帝都有雙姝,還有一位永安縣主,據說貌似將離,這將離和牡丹,都是極為美麗的花兒呢,不過听元娘說,那位永安縣主,性子卻是極為暴戾的,不易相處。
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听聲音是綠琴。
「娘子,老王爺找您呢,菜食都上來了。」
聞言,武良辰頓住了,轉頭看向奉珠。
「河間王?」元娘坐起身,看著奉珠道。
「是阿翁。和你說起話來,我就差點忘了。」
錦園春的門打開,見綠琴正候在外頭,奉珠便道︰「我馬上過去,你伺候著阿翁先吃著。」
「我去拜見一下吧。」元娘由月盈攙扶起來,道。
「也好。良辰妹妹,不然你和我們一起吧。」
「也好。」武良辰放下碗筷,欣然道。
喜登枝,老王爺由阿信伺候著,正在吃白女敕女敕的魚肉。一邊吃著,一邊催著人去找奉珠。
「珠娘和誰說話呢,去了就不見回來,可是嫌我不好玩,去找好玩的去了。」老王爺咕噥道。
「是郡王妃那邊的親戚,梁國公府嗣子的嫡妻。」阿信把魚肉剔了刺放在白瓷碟里,道。
「我不管珠娘和誰說話,去給我叫來,明明是陪我出來玩的,轉眼就不見了,哼。」
「大王,已經去叫了,您稍等。吃魚。」阿信哄著他道。「阿翁,我帶大嫂來給您請安了。」奉珠笑著,月兌了鞋上來。
「王爺,給您請安了。」元娘挺著肚子欠身道。
武良辰跟著蹲了蹲身,跟在元娘後面的僕婢們都在門外頭給老王爺磕了個頭。
「這麼多人都擠在這里做什麼,想和我老頭子搶魚吃啊,除了這個都攆出去。」老王爺指著大肚子的元娘道。
奉珠哭笑不得,把僕婢們都打發出去,只留了元娘和武良辰在屋里。
「阿翁,這是武娘子,您看她美貌嗎?」奉珠指著武良辰給老王爺看。
武良辰又給老王爺行了禮。
「沒有你美。」老王爺吃了一口魚道。
奉珠看了看武良辰,見她沒有生氣,便笑著和老王爺道︰「孫媳可不是這個意思,武娘子要參加今年的采選呢,阿翁,你看她有機會嗎?阿翁,你別只顧著吃啊,幫著看看嘛。」
奉珠搖著阿翁的袖子道。
老王爺這才又看了武良辰一眼,便道︰「無憂可漂亮?」
「無憂是誰?」奉珠疑惑道。
元娘亦不解的看著老王爺。
「可是長孫皇後嗎?」武良辰輕聲道,並不敢在這位王爺面前放肆。
老王爺這才正經看了武良辰一眼,又繼續低頭吃魚,慢慢道︰「二郎是個貪圖美色的?」
武良辰眼楮一亮,茅塞頓開,當即給老王爺跪下磕了一個頭道︰「多謝王爺指點,良辰沒齒不忘。」
奉珠和元娘相視一眼,不知道二郎是誰。
「聰明就好。無憂就很聰明,二郎從始至終也沒拋棄過她,夫妻恩愛,鸞鳳和鳴。」老王爺咕噥道。
這會兒奉珠听懂了,想著當今聖上乃是一位英明之主,必然不是那等貪圖美色的,便笑著給老王爺舀了一碗湯。
「你也吃。阿信,給珠娘剔刺。」老王爺瞧著元娘的肚子,羨慕的直瞅。
「多吃點,吃的胖胖的。珠娘啊,什麼時候給阿翁生個重孫子啊。」老王爺笑眯眯的瞅著奉珠。
「阿翁啊。」奉珠羞赧的看著這老小孩。
「羞什麼,你瞅瞅她,圓滾滾的,多有福氣啊,你再瞅瞅你,瘦巴巴的,哎呦,阿翁什麼時候才能抱上重孫子呦。眼瞅著,阿翁就要死翹翹了,你也不給我的阿陽生個孩子,讓阿翁死不瞑目呦。」
「阿翁,你胡說什麼,好好的又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那你得把我的重孫子生出來。」老王爺趁火打劫嘟囔道。
「我也想啊,可是就是沒有嘛,我有什麼辦法。」奉珠沮喪道。
「乖,不急啊。這事不能怪你,都怪阿陽沒用,回頭我讓阿信給他找點寶藥吃吃。」老王爺見奉珠懊惱,忙哄道。
「阿翁,你別說了,要羞死我了。」奉珠捂著臉不依。
老王爺笑呵呵。
「王爺,我們告退了。」元娘見這屋里沒有她們說話的余地,便識趣道。
奉珠想和元娘她們一起出去逛逛,便磨著老王爺,讓他在這里等她,她一會兒就回來。
本來老王爺是不同意的,福喜想討好討好老王爺,讓福星很是做出了許多拿手好菜出來誘惑老王爺,這才月兌了身。
元娘這次出來本就是打著給良辰購置衣物首飾的幌子的,這會兒見了奉珠,那就更得往首飾鋪子里鑽。
奉珠想著武良辰既是要入宮的,便是交好一番也不吃虧。反正這條街上有間金飾鋪子是自家的,便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錯。
就拉著元娘和武良辰進了福瑞金浦,很是給武良辰置辦了幾套金銀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