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名門豪貴家里幾乎都有所耳聞,河間王妃身體有瑕,不能孕子,萬般無奈之下,河間王為了護住愛妻不受外界影響,只得帶了她離開長安,四處雲游散心,誰知,當河間王帶著王妃再度回到長安的時候,河間王妃竟是挺著大肚子回來的。
有那不信的,為此還專門跑到河間王妃的生母盧氏那里去打听,盧氏就坦言承認了,自己的女兒之前的確是不能孕子的,為此,王妃不知在她跟前哭了多少回了,本來都已經認命了的。
誰知道,在外雲游的時候遇上孫藥王了,求著藥王幫著開方子吃藥調理了一段時間,身體有所好轉,但能不能生子,藥王也沒有明確的說準,王爺和王妃兩人也順其自然,不再強求,想著既然此生無子了,那便救濟那些苦難的孩子吧。
一路游玩,見著那些受苦受難的孩子便出錢出人幫著蓋私塾、蓋房子,給他們安家,那也是舉手之勞,到後來雲游去了一個叫做麒麟鎮的鎮子,然後盧氏就把那段說辭一字不落的說了給那些貴夫人听。
信與不信的,過了段時間,麒麟鎮竟是成了名鎮了,凡是想求子的貴夫人都央求著自己的夫君陪著去看那鎮子,說來也奇了,許多無子的,和自己夫君去一趟麒麟鎮,回來的時候都是挺著大肚子回來的,自此,麒麟鎮,麒麟送子的名聲就傳開了,且經久不衰。
長安渡口,大船靠岸,岸上,盧氏並房公正翹首企盼。
奉珠站在船頭,老遠就看見岸上的馬車,禁不住淚流滿面,揮著手絹就喊,「阿娘、阿爹,阿娘、阿爹……」
「哎。」盧氏哽咽著應了一聲,捂著嘴就哭起來。
房公眼眶也發紅,可他是一家之主,在外頭哭,讓人看見可是丟丑,便拍拍盧氏的肩膀道︰「哭什麼,孩子這不是回來了嗎。」
「嗯。」盧氏擦擦眼楮哽咽的道。
「珠娘,莫哭,這不是見到了嗎。」
「嗯,我、我就是忽然想哭,控制不住。」奉珠靠在李姬陽的懷里道。
老王爺從船艙里出來,瞅著奉珠那麼大的肚子心下擔心,忙吩咐了站在一旁的錦畫去勸解。
等大船靠了岸,奉珠下船,盧氏再也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抱住奉珠就哭起來,娘兩個也不管不顧,就在渡口上哭開了,惹得一些經過的人好笑。
「阿娘,我好想你啊。」奉珠帶著哭腔道。
「阿娘也想你,你這丫頭,什麼時候離開我身邊來著,你這狠心的,沒良心的白眼狼,這一走竟就是那麼久,你想氣死我呀。」盧氏輕輕捶打了奉珠幾下。
「岳母,不能打,珠娘身子重。」李姬陽在一旁心里發急的想分開這對母女。
「哦哦,我倒是給忘了。」盧氏這才猛然想起來,連忙放開奉珠,小心的攙扶著,道︰「走,上馬車,咱們回家去。」
「嗯。」奉珠依戀的靠著盧氏。
「阿翁,來,上車。」李姬陽見奉珠由已經長大的遺則抱上了自己的馬車,他也把老王爺攙扶上了另一輛馬車。
就此,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家里趕。
馬車上,奉珠靠在盧氏肩膀上,還像個小女孩似的抱著盧氏的手臂不放。
盧氏好久不見自己這個孽障,心里也是疼她疼的厲害,還是像模小孩一樣的模著奉珠的頭道︰「珠娘,在外頭他對你好嗎?」
奉珠知道盧氏擔心什麼,便道︰「一如我們在長安,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的時候,阿娘你就放心吧,他是真的對我好的。」
「這我就放心了。」盧氏滿意的笑道。
「阿娘。」奉珠拱了拱盧氏。
「哎。」盧氏笑著答應,故意問道︰「叫娘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要叫上一叫。」奉珠嬉笑道。
「你呀,還是個孩子心性。」盧氏愛憐的道。
「在阿娘跟前,我就是長到一百歲也是小孩子。」
「是,就是生孩子了,在阿娘眼里,你還是小孩子。」盧氏順著她道。
想著奉珠離開長安之前的失意傷心,盧氏眼角濕潤,輕輕模著奉珠的肚子道︰「這真是天大的好啊。」
「是呢,我覺得也是。」奉珠笑道。「安慶診脈說,我懷了兩個呢,雖然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都很健康。」
盧氏先是一喜,道︰「我瞧著就有古怪,你的肚子就是比當初元娘的肚子要大上一圈,原來竟是這樣。」
又一憂,道︰「你這是第一胎,少不得要多受罪了。」
「阿娘莫要憂慮,我有信心把他們都生下來,這可是我期盼許久的麒麟兒呢。」奉珠幸福的道。
「好,有阿娘陪著你呢,阿娘生了你們兄妹四個,有的是經驗,你也莫要怕。」盧氏勸慰道。
「我不怕,阿娘,你要相信你的女兒已經長大了,足夠擔當起一個母親的責任了。」
「哎。」盧氏感慨的道︰「轉眼間我的珠娘竟也是長大了,這時光過的真快啊,我也老了。」
「阿娘才不老呢。」奉珠不樂意听著盧氏認老,那會讓她緊張,好像下一刻就要失去她似的。
「這人啊,本就是先定死後定生,都是遲早的事兒,沒什麼怕說的。」
「阿娘,你怎麼了,為什麼這樣悲觀,這可不像你呢。」
「我是被你那個二嫂給氣的。」盧氏恨聲道。
「我二嫂?我有二嫂了?」奉珠猛然坐直身子,詫異的望著盧氏。
「嗯,兩個月前剛完的婚。」盧氏好像一點也不願意提起她。
「是誰做了我二嫂,阿娘你怎麼沒告訴我呢。」
「高陽公主。」盧氏閉了閉眼,道。
「是她,怎麼是她,高陽公主可不是個好相處的呢,阿娘怎麼會看上她做兒媳婦呢。」奉珠氣憤道。
「哪里由得我們,聖上一道旨意下來,我們就只有跪地接旨的份兒。」盧氏無奈的道。「你二哥成親,你阿爹是派人通知了你們的,那時候你們倆還不知在哪里雲游呢,許是沒收到消息吧。」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也礙不著奉珠下結論,當即便道︰「苦了二哥了。」
「你二哥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心里想什麼,誰人也不知。」
「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已經徹底失望了。」盧氏嘆氣道。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盧氏已經嘆了又嘆,可見是對那公主有多不滿了。
「那位到底做了什麼,阿娘你給我說說。」奉珠催促道。
「不說也罷,省得污了你的耳。」盧氏閉上眼,懶得說。
奉珠小心觀察著盧氏的神色,見她神情疲憊,便輕推了推,勸解道︰「終究是公主,阿娘你也想開些。」
「我知道。」盧氏拍拍奉珠的手,滿面無奈,道︰「虧得她不和我們住在一起,要不然,我得被她給氣死。」
盧氏越是這樣說,奉珠越是好奇的緊,道︰「雖是個公主,總也不會太出格,阿娘你也不是那等迂腐狠要規矩的人,怎麼就對她那麼不看好,阿娘,你倒是說說看啊。」
盧氏想了想,便道︰「和你說說也好,紓解紓解我心中的怨氣。她是公主,是君,我們是臣,我也不指望著她對我恭敬,給我奉茶,可她倒好,還要我給她下跪行禮,這也算了,她是公主,我忍著便是,只要她能好好的和你二哥過日子。」
奉珠無奈的點頭,君君臣臣,這般也忍得。
「只她給你二哥戴綠帽子這事,我忍不得!更何況,她那情夫還是個出家人,那真是玷污佛門。」
奉珠听了微微張大了嘴,本是輕撫著自己高高鼓氣的肚皮的動作也停止了。
「這是傳言,誣陷,還是其他的吧。」奉珠干巴巴的道。
「我到寧願是別人誣陷她。」盧氏哼道。
「這是你二哥親口跟我說的。」
「?!」奉珠呆愣愣的望著盧氏。
「別這麼看我,就是你二哥自己說的,沒旁人。」盧氏氣的胸腔起伏不定,臉色都發白。
奉珠連忙給她順氣,道︰「阿娘別氣,別氣別氣啊,早知道您這樣大的反應,我就不問了。」
「無礙的,我氣的最狠的時候暈厥了一天,虧得元娘在旁邊伺候我,元娘是個好的。」想到元娘,盧氏總算覺得有個安慰。
「對了,阿娘,元娘怎麼樣了,還有幼安,我小外甥長大長高了沒有啊。」奉珠趕緊轉移話題道。
「幼安長的壯實著呢,也討人喜歡。」盧氏微微露出個笑臉道。
「我有些想幼安了,那小東西。」奉珠賠笑道。
「幼安聰明著呢,現在會叫阿翁、阿婆,說起話來啊,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別提多喜人了。」
提到自己的大孫子,盧氏跟奉珠說了一大筐的話,什麼幼安幾月會爬啊,幾月長牙啊,什麼時候開口說話的啊,開口叫的第一個人是誰啊,奉珠都一一笑听著。
許久沒見了,房公也很是想自己這個女兒,奈何他正和自己的小兒子坐一輛馬車,夠不著奉珠,坐在車上就抓耳撓腮的不安穩。
遺則在一旁嘿嘿笑,道︰「爹,你作甚呢?」
「啊,我、我後背癢癢。」房公慢慢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道。
「那我給你撓撓?」遺則故意道。
「啊,也好。」房公也不知想到何處去了,就隨口應了。
已經長成一個大男孩的遺則直接拆穿道︰「爹,我知道你也想三姐了,是不是,你就承認吧。」
遺則哥倆好的一把攬住房公的肩頭,悄悄道︰「其實吧,爹,我也想我三姐了,咱們男人在一起說話,咱說真話,爹,我不笑話你。」
「去,混小子,調侃起你爹我來了。」房公一巴掌拍開遺則的手臂。
遺則掀開車簾往外頭一看,道︰「爹,馬上就到家門口了,你一會兒就能看見我三姐了。」
房公臉上隱隱浮現笑模樣,捋著胡須沒說話。
依著尊卑,李姬陽和老王爺乘坐的馬車先到達國公府,接著就是房公的,最後是奉珠和盧氏乘坐的馬車。
國公府大門大敞四開,兩旁僕婢恭候,一家人下得馬車來,房公率先給老王爺行禮,邀請道︰「老王爺,咱們兩家隔的這樣近,且有角門相通,其實便和一家沒什麼兩樣了,您便屈尊和我們一起熱鬧熱鬧,大家一起吃頓團圓飯,您看可行?」
「阿翁。」李姬陽叫了聲。
老王爺點了點頭,道︰「沒什麼不好的,難道你們還想撇下我這老頭子,自己個快活不成。」
說罷,率先往國公府里去。
阿信上前攙扶著,李姬陽趁此丟開手,去看奉珠。
「有我這親娘攙著她呢,你還不放心?」盧氏打趣道。
「不敢。」李姬陽拱手一禮。
奉珠掩唇而笑,手搭上李姬陽的手,道︰「九郎,咱們進去吧。」
「好。」李姬陽笑道。
此時,元娘、遺直抱著幼安也出來,笑臉相迎,對著老王爺、李姬陽行禮,道︰「請老王爺,王爺安。」
「今日是家宴,沒有那麼多的禮數。」李姬陽給遺直這大舅哥行了一禮。
老王爺也點頭稱是。
見此,奉珠便道︰「阿娘、阿爹,既是家宴便用家禮,咱們按照輩分大小來,不按尊卑,你們看,這樣可行嗎?」
「甚好。」老王爺道。
這里頭最尊貴的,輩分最高的人都發話了,其余人等便俱都一笑,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