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前腳離開景德宮,林連馨後腳就進了屋。如今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那幸福滿足的神情,映在剛收了眼淚的沈兮月眼里格外刺目。
「都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給馨貴妃上茶?」
不等小宮女走出幾步,林連馨手中的帕子一轉,柔笑道︰「不忙,本宮就是來看看姐姐的身子好些了沒。」
「承蒙貴妃娘娘關心,已無大礙了。」
「姐姐如此太顯生分了,不如咱們以姐妹相稱,日後在宮中也能相互幫襯些。」林連馨知道自己與後位無緣了,以目前的情況看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沈兮月,她當然要主動示好。
沈兮月一來是身上沒勁,二來是不想太過與林連馨較真,便點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起家常。
……
「姐姐,你也有身孕了?」林連馨極力想掩飾住內心的不快,可皺起的眉頭怎能逃過沈兮月的眼楮。
沈兮月接過小宮女的安胎藥,點點頭蹙眉問道︰「妹妹也在喝這黑乎乎的藥汁嗎?」。
「是啊,喝了足足兩個月呢。」林連馨此刻已經恢復了常態,那蘊滿溫柔的眸子,讓沈兮月都懷疑是自己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月復。可她們彼此是什麼樣的人,沒有比她們自己更懂。沈兮月也裝模作樣的向林連馨學起了養胎之道。
***
林連馨離開時已過了晌午。沈兮月剛翻身躺下,余光瞥到一抹黑影,她‘噌’的坐起身。還未看清人,鼻腔里已滿是蓮香。
「般若?」
「小姐,相爺讓我來給您診脈。」
一听這冷冷的聲音,沈兮月便知認錯了人。她伸出皓腕,心底卻冷不丁跳出蘇凡那句‘兮月,不要為任何人傷害自己’,她又急忙收回了手臂。
「魔音,我有點頭暈,晚些再斷脈。」
「小姐,難道您要背叛相爺嗎?」。
沈兮月知道父親把自己送進宮的目的就是為了盯著蘇凡,雖然她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贏得蘇凡的愛,但那偶爾的溫柔卻足以讓她淪陷。
「放肆?本小姐自有分寸。」沈兮月話音未落,就覺身體僵硬,所有的話瞬間堵在了喉嚨。
魔音無視沈兮月的怒眸,挑起她的手腕,不消片刻便皺起了眉。
「魔音多有得罪,相爺和夫人明日就會進宮。」
沈兮月身子一軟,無心再搭理她,心中詫異道‘難道我真有了身孕?’
***
壽康宮,太後正望著一串木珠出神,蘇凡剛跨進門,她便利索的將木珠塞入袖中。
「賢兒,你怎麼來了?」
「母後,兒臣是不是犯了錯,惹您生氣了?」蘇凡的演技絲毫不遜林連馨,瞬間就讓太後紅了眼圈。
「傻孩子,這些事與你無關的,是母後作孽太深。」
蘇凡見狀,雖然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急忙趁熱打鐵,「母後,您別傷心,兒臣不問了。管他攬月閣住了誰,兒臣如今最該做的就是好好孝敬您。」
太後抹著淚搖搖頭,從袖中掏出木珠遞給蘇凡。
「這事在哀家心里擱了二十年,如今是該有個了斷了。」
蘇凡一頭霧水的看著木珠,忽然一驚,因為打結處的那顆珠子上的圖案,竟然和柳玄月肩胛骨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母後這是?」
「這是巫人國皇族的圖騰。」
「您怎麼會有巫人國皇族的物件?」vewr。
「這不是哀家的,這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攬月閣主人的。」蘇凡腦里一遍遍回憶著柳玄月肩胛上的圖案,恨不得現在就奔到她身邊去驗證,可當務之急攬月閣主人的身份讓他更疑惑。
「她是巫人國皇室的人?」
「她是巫人國的三公主——華丹白月。呵,還是你父皇偷來的月妃。」太說說到此,眸中劃過一抹憤恨。
蘇凡瞪大眼楮,不可思議的重復道︰「父皇偷來的?」
太後眸中的淚水已干,取而代之的是遙遠的恨意和掙扎。但也能看出一個後宮女人曾經的悲涼與痛苦。
「當年你父皇在戰場上根本不是被什麼猛虎所救,救他的就是這個華丹白月。但巫人國素來不與鄰國通婚,所以你父皇費盡心機的把華丹白月偷來了黎國。可華丹白月已經有了心上人,她終日以淚洗面,抵死不從。你父皇為博美人心,就建了那攬月閣。可沒過幾年華丹白月就去了。」
「母後,華丹白月真的死了嗎?」。蘇凡不知自己為什麼會質疑,但看著太後眸中燃起的冷光,他眼前好像浮起了兒時不清晰的畫面。
太後收了冷光,嘆息一聲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那華丹白月若要報仇,也該是來找哀家,不該來找文海啊?」
「她的死和文公公有關?」
「文海是跟著哀家進宮的奴才,他手上的人命自然和哀家月兌不了干系。遲早哀家是要還的。」
蘇凡越听越亂,但看著好似一下蒼老了十歲的娘親,心中突生不忍,寬慰道︰「母後,過去的事就過去。您好好保重,剩下的事交給兒臣。」
太後無力的點點頭,欣慰道︰「哀家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有個好兒子。不虧,不虧啊?」
蘇凡離開壽康宮時,天空飄起了薄雪。沁涼的雪花無憂無慮的在空中漫步,蘇凡內心卻無比沉重。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縈繞在心頭,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去往何處。不知不覺間,抬頭竟是緋煙宮。
「嫣兒,你看,好美啊?」听著柳玄月歡快的聲音,蘇凡有些不忍心去打擾,但腳步卻不听使喚的向內走去。
「奴婢參見皇上。」
柳玄月本轉的開心,一听嫣兒的話音,立即停了腳步。可轉了太久頭已經暈了,她搖搖晃晃,不分南北的就準備下跪,蘇凡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柳玄月暈暈乎乎的想要推開他,可埋在她肩頭的人卻越箍越緊,好似要將她揉進身體才罷休。
「皇上」
「不許叫我皇上?」
「……」
「月兒,我好累,好累……」
記憶中的蘇凡很少有這樣傷感軟弱的時候,這句輕語一瞬間就將柳玄月身體里的母姓拉了出來。
她輕輕回抱著他,什麼也不說。兩人好似成了雕像般,直到雪花覆滿頭頂,蘇凡才將她松開。
「月兒」
柳玄月淺笑著抬手正欲掃去他頭頂的白雪,蘇凡將她的柔荑包進大掌,像孩子般說道︰「白頭發老女乃女乃。」
柳玄月一怔,靜靜地望著他,從他清亮的眸中看見自己的頭頂,笑容更溫柔了幾分。
他們這樣多像是白首不離啊?……不等她想完,背後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女音。
「樓主」
蘇凡將柳玄月的另一只手也捉進掌心捂著,問︰「有動向了?」
「般若去了景德宮。」
柳玄月回過頭看見花青影一愣,不由問出聲,「這位姑娘是你的人?」
蘇凡朝花青影點點頭,看著柳玄月反問︰「你以為呢?」
柳玄月聳聳肩搖搖頭,抽出手掌回道︰「進屋說-,雪下大了。」她才不會告訴蘇凡,她以為這是秦派來保護她的人咧?她可記得某人因為吃醋把她折騰的睡到初三。
***
「來的是青蓮總壇的那個般若,還是當初關在第一樓的那個?」
「屬下也辨不清,她們就似一個人一樣。不過她來給沈兮月診了脈,難道沈兮月真的有了身孕?」花青影心里最排斥不忠的男人,可無奈她家樓主大人是皇上,三妻四妾很正常……
「啪」一聲脆響打斷了二人的問話,兩人同時看向柳玄月腳下碎了一地的茶壺,花青影有些責怪自己的多嘴,蘇凡則是眉頭緊鎖。
「你先去。」「是」
「月兒燙著沒?」等蘇凡回過頭再看柳玄月時,她已經呆呆望著被瓷片劃破的手指魂游天外。
「嫣兒,拿止血的藥膏來?」蘇凡心疼的捉著柳玄月的手,輕輕的吹著,問道︰「傻瓜,怎麼那麼不小心?」可柳玄月此刻腦中不停的想著‘沈兮月有了身孕——有身孕了——有身孕了——’。
「皇上,奴婢來。」嫣兒見蘇凡心疼的表情,心里不住的想‘皇上這麼在意娘娘為什麼還要把娘娘趕到這冷宮來呢?’。
「朕自己來,你去做些清淡的飯菜,朕今個在這里用膳。」
支走了嫣兒,蘇凡把清涼的藥膏小心翼翼地給柳玄月涂上。期間還仔細觀察著她細微的表情,不得不說他的小月兒真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啊?疼的皺眉咬唇,也愣是不吭一聲。
「月兒,是不是很疼?」
「……」
「月兒,沈兮月沒有身孕。」
「……」
「我沒有踫過她。」當然除了那次差一點,不過紫夜說是燻香的問題,所以他是無辜的。嗯,無辜的?
「淑妃的呢?也是假的?」柳玄月都沒發覺自己這副吃醋的口吻,可蘇凡听了卻心情大好。但這個問題卻很深奧啊?
「……」
「無從狡辯了?」她們都可以有孩子,卻給她喝那苦死人的湯藥。呵,她忘了,自己是他仇人的女兒啊?
問自看沒。「月兒——」
「不要叫我」
……怎麼又回到了這段對白?蘇凡撓撓頭道︰「那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