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眼淚毫無預示地流了下來,榮楚曼被一種異樣的情感緊緊纏繞內心,密密細細地不留遺地,一層又一層纏裹著,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麼,只知道有個信息在耳邊炸響︰原來,原來她愛的是他的弟弟……
「不……,你騙我!你是騙我的!」她忽然淒厲地尖叫著跳下床,揪著胸前的衣物,對著顧辛楠嘶叫︰「不會的,不是這樣的,你是騙我的!我不相信,不相信你說的。」
「是真的,我沒騙你!你之所以喜歡我,是因為我跟老四有一樣的金發,它讓你有這種迷戀感覺。」
就算知道身後的人需要安撫,顧辛楠也不敢把雙眼迷蒙的臉對著她,就連啜泣聲也吞在喉嚨里,只能半仰起臉強忍著酸痛,還有內心面對將要失去她的無措和死灰感覺。
「如果我們真的那麼相愛,為何我想不起一點有關他的回憶?」如果那份愛已刻入血骨,即使失憶她應該也有他的記憶。
「因為你太愛他了,愛得已願意跟他同生共死,生死相隨。爸媽沒辦法,只好叫老二幫忙把你的記憶清除了。」哽咽的聲音再也隱藏不了他泄露的心情,漂亮鳳眸蘊含的淚水,印著窗外細碎的陽光,滴落了下來。男人不是沒有眼淚,只是未到深處啊。
「你……你們太自私了!那是我以往的一切啊,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是成千上萬個日子一步步走過來的從前啊,你們憑什麼替我清除?憑什麼?憑什麼呀?……。」
這時,臥室的門被打開,榮顥君的身影出現在門邊,見光著腳丫的女兒虛弱地站在地板上,正嘶啞著聲音指責窗邊背對著臥室的顧辛楠。
听說女兒昨晚要顧辛楠今天給她解釋過去的事情,所以今天早上他顧不得顧辛松台灣的事,留下妻子繼續處理就坐飛機趕回來,怕的就是顧辛楠有太多的自責,處理不好和女兒的事情。
「曼兒,先回床上去,听爸慢慢跟你解釋這件事。」
「不,我恨你們!恨你們把我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是你們讓我連自己愛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讓我缺失了二十幾年的空白記憶,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對我?這樣對艾米克斯?!你讓他死後連個念想都不留給我,甚至還殘忍地把他留給我的珍貴回憶都統統銷毀了,這不公平!對艾米克斯太不公平了!我要去別墅區,我要去看看他還留下什麼給我。」本來發著高燒的榮楚曼腦袋開始混亂,對父親嘶啞著聲音吼叫,象受傷的小獸在憤怒地盯著獵人。
榮顥君上前緊緊地抱著眼神狂亂的女兒,不理會她的掙扎,內心百感交集地想︰「念想?公平?留念想給你的後果就是要我們直接承受失去你的可能,我們已失去一個孩子了,難道還要再失去一個嗎?公平,誰又給過我們做父母的公平了?你在外面流離失所、遭遇到的種種非人殺手生活,誰又給過你公平了?」
他用儒雅而溫潤的聲音,輕輕地安慰女兒︰「曼兒,一個人的過去是很重要,但未來更重要,失去辛桐的那段日子,你的痛苦是滅頂的,我們不希望你未來的生活有太多的灰色記憶,沒經你的同意就擅自清除了,這是我們的不對。我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沒辦法再次承受失去你的打擊,所以我們自私地清除了你的記憶,希望你能得到重生,快樂地度過以後的每一天。我想,如果辛桐在天有靈的話,他一定也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
「辛桐!」陌生的名字,跟她的過去卻有著千絲萬縷的糾纏。這對他是多少的不公平啊!他至死都還保留著對自己的愛自己的一切,而自己活著卻沒有他的影子,沒有他的回憶,完全地遺忘他,甚至連他們共同的生活記憶都不存在。
即使現在知道了,她也感受不到他,想不起任何片段,腦海回想dv機里的身影,那也只是大哥的影子。這兩年的時間里,最熟悉的莫過于是顧辛楠了,而這個人卻是以往愛人的親哥哥。
「重生!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重生是不是我想要的?」榮楚曼怨懟紅了眼,口不擇言地說。
「曼兒,身為女兒,怎能說出這種不逆不道的話來?你不想想我們做父母的?也要為你自己負責啊!」這次,榮顥君很威嚴地斥喝,但語氣卻並不真的嚴厲,他知道這二年對孩子的教育,對她性格的塑造已令她明白活著為人子女的道理。如果是二年前的拉菲亞,他是斷不可能說出這些毫無作用的話來。
「可是……可是他是我愛的人啊!」榮楚曼再次沙啞地大叫,推開父親安撫的懷抱,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放聲大哭,輕輕聳動的肩膀猶感無助,令人疼痛。
晚上,榮楚曼不顧還發著燒的身體,固執地回到別墅區的a號樓,寬大的臥室依然是那天她離開的樣子,dv機被扔放在床上,床頭牆面的海報相片里的女子依然故我在笑。房間很干淨,但就是沒人氣,打開衣櫥,里面掛滿了她和他——顧辛桐的衣服。看著這些各色的衣服,手觸模著,想像著衣服穿在他身上的那種感覺那個情景!沒有,什麼都沒有!瘋了似的抱著一大堆衣服,也聞不到任何氣味或者他留下的氣息。
她真的想不起來,對不起,艾米克斯!對不起,顧辛桐!
歲月流光中冷眼旁觀回首,原來只要不記得,心放下了,就算曾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會變得沒感覺。
她在替艾米克斯不值,替他傷心難過。
「艾米克斯,原諒我!」看著dv機里的身影,這次她再也沒錯認他了。
躺在曾經屬于她和他的大床,死一般的寂然圍上來,異常的平靜。
明天要回泰國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