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心里都開始犯嘀咕,不知道陳偉陽他們是不是已經識破了自己的招數。在澳門這種地方,人家花點錢滅掉他倆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兩人心里正七上八下之際,卻見陳偉陽三人又閃了進來。汪大明讓財大氣粗的他們擠進最里層,只听高個子口里嚷著︰「老大,這回下手狠點才行。」陳偉陽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第一把陳偉陽就拍下了100萬。
燈亮起,贏了!
第二把陳偉陽仍是面無表情地扔下100萬,結果輸了。
這下他賭興大起,第三把時居然一下子堆上去500萬!
頓時全場嘩然,幾個保安聞訊攏了過來,怕有人趁亂下手掠注。
整個賭場空氣凝固了,這種情景只有在周潤發的賭片中才能見到。圍觀的人們又興奮又緊張,一個個攥緊了拳頭,張大著嘴巴,等待謎底揭曉。
只有陳偉陽悠閑自得,嘴里嚼著檳榔,右手不急不忙地整整左手腕上的「歐米茄」。也許在他眼里,圍觀者的助陣就是「群眾的口碑」和「人民的夸獎」,已經大大勝過「金杯銀杯」和「金獎銀獎」了。
荷官抓住的盅蓋似乎有千斤重,他沉了好一會兒氣,才輕呵一聲,猛然啟開。
「哇塞!」高矮兩個隨從同時跳了起來,圍觀者跟著一陣尖叫。
陳偉陽微微笑了一下,並沒表現出有多大的驚喜,只示意兩個隨從打賞。兩人抓起一把百元千元的籌碼見人就賞,汪大明和老黑夾在人群中也分得兩三百元。待人群靜下來時,卻已不見了陳偉陽他們三個。汪大明和老黑也無心再賭,出得門來左找右找,還是沒有發現三人的影子,于是商量是否就在仔島住下。老黑分析說陳偉陽他們贏了這一大筆肯定見好就收,而且已近年關,身為常務副省長的陳偉陽不可能在外面一待就是幾天,因此十有八九會打道回府。汪大明想想也是,兩人于是招車回葡京附近的總統酒店住下。
熄了燈,汪大明久久難以入睡,他想到曾經貴為廳長千金的老婆現在連進口女乃粉都不舍得買了,而陳偉陽他們可以拿著千元百元的籌碼天女散花一般地「打賞」,心里就怪不是滋味,有一刻他甚至假想是自己賭贏了那500萬。這麼想著,他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卻听得旁邊的老黑正好也在嘆息。
汪大明說︰「老黑你說賭場有沒有可能控制骰子的點數?」
「從理論上講無論莊家閑家都有預知點數的可能,」老黑想了想,答道,「當初一個號稱‘濠江神賭’的發明了听骰法,根據不同骰面落地時聲音的細微差別猜測點數,百賭百中,一時引得千人跟風,讓莊家元氣大傷,不得不暫時歇業。受此大辱的操盤手葉漢發誓要破解其中奧妙,遂閉門苦練,終于用10天時間洞悉玄機,他更換台面底盤,使落骰之聲完全相反。听骰黨大吃苦頭之後改為按相反方向賭,葉漢則悄悄換回原底盤,又敗對方。此後,有人干脆連骰子的質材也加以改變,使听骰黨元氣大傷,從此退出舞台。經此一役,葉漢大徹大悟︰凡賭博,必求公平,有輸有贏才可能招來長期客戶,出老千的最終結果是讓自己的財源日益萎縮。于是,他索性將賭場的一切伎倆都公諸報端,此舉大受歡迎,也讓他聲望大增。後來他與何鴻燊、霍英東、鄢子利四人聯手,一舉擊敗盤駐澳門賭場多年的老賭王傅老榕和「典押王」高可寧,取得澳門的專營博彩權,這才讓澳門的博彩業真正發揚光大,從而成為‘東方的蒙特卡羅’。」
「你小子還蠻了解澳門賭博史的嘛!」汪大明說。
「咱後半輩子就指望澳門這個地方了,能不關心嗎?上次回去後,我專門找了這方面的書來看,咱再不能冒冒失失不知深淺,中了人家的招還不知道怎麼死的。」老黑干脆開了燈,從包里往外掏各種資料,「現在的澳門政府基本上就是靠博彩吃飯的,賭場之外還有賭狗、體育博彩、各種彩票等等,要是沒有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它不是自毀生路嗎?因此,澳門政府對出老千者也是嚴懲不貸的。立□□專門通過了《博彩法》,定義‘凡博彩,其結果系不可預計,且純粹踫運氣者,概稱為幸運博彩’。由專門的博彩局負責監督博彩業的公平、公正、公開。因此一般情況下不用擔心被莊家暗算,要不今天陳偉陽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拿走500萬。不過,賭場工作人員經驗老到,有時憑技巧和手感搖出他想要的骰數或猜出手中的牌色也是可能的,但這是規則允許的,不算出老千。」
汪大明听老黑說起賭場風雲,也來了興致,追問道︰「葉漢既然這麼厲害,那後來怎麼反而沒有何鴻燊名頭響了?」
「呵呵,」老黑笑道,「這就是賭徒與商人的區別了。做實業出身的何鴻燊借助葉漢起家,但不可能長期容忍他散慢、隨意、擁名自重的江湖習氣,于是借擴大股份之名排擠葉漢。心高氣傲的葉漢哪里受得了這窩囊氣,後來宣布‘退休’,跑到北歐去考察引進賽馬車,結果一再受挫。由于在澳門何鴻燊擁有專營賭博權,葉漢無法分他一杯羹,于是急中生智,用‘新東方公主號’將賭客拉到公海去賭,以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如今,‘新東方公主號’已佔去澳門幸運博彩20%的份額。」
「有趣有趣!」汪大明撫掌贊嘆,又深有感觸地說︰「看來人生的賭博遠遠不止是在賭場一時一地啊!」
「正是,」老黑接過話頭,「我們的場外賭不也才剛剛下注嘛!但願這一把我們能夠賭贏。」
汪大明這才想起應該先听一听錄音效果。
第二天的各大賭場中果然再找不到陳偉陽他們的影子。汪大明見事情無法有新的進展,便提出立即離澳返回。老黑說難得出境一次何不盡興玩玩再說。汪大明想想也是,便在賭場四處溜達,每種賭法都玩上幾百元。結果半天轉下來,不知不覺中又少了好幾千元,一模口袋已經見底了,他這才記起頭天已賭掉一萬余元。想到老婆在家節衣縮食,還欠著銀行的一大筆貸款,不禁又蠢蠢欲動起來。他想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工薪族累死累活干上一年還不夠人家在這里隨便押上一把,自己鄉下的老爸老媽更恐怕一輩子都沒見過昨天陳偉陽打賞那麼多錢。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堂堂一個省里干部居然三番五次跑到賭場來,還不知會氣成啥樣子!頭年回去過年,伯父伯母還讓自己教育一下嗜賭如命的堂弟大偉,他當仁不讓義正辭嚴地把大偉訓斥了一頓。大偉耷頭耷腦地挨完訓,末了說出一番話差點沒把汪大明給氣死︰「大明哥,我也是為了全家好才去賭的,你想想在我們這窮旮旯地方,累死累活干上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夠砌棟房子娶個老婆。你看我搞養殖沒得技術,做生意沒得資金,彩票倒是買了好幾年卻總也中不了,出去打工又被老板拖欠工資,要急了還擔心挨揍。想來想去,還不如去縣城賭上幾把來得痛快。上次要不是我貪心,現在我爸媽他們就不會還在這破房子里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