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顏醒得很早。
她側頭望向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似是在下雨,天氣如她此時的心情一樣沉重,真是不太情願在這樣的氣候出門探望一個不喜歡的人。
但她知道身旁這個男人希望她能陪他一起,讓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去關心前女友。
周顏輕緩地抬起攬在腰間的手臂,翻身坐起。
「怎麼起這麼早?再睡會兒。」一只大腿橫勾著她的腰身,將她往後直直勾倒,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傳入她的耳廓。
易唐迷迷糊糊地將人擁在懷里,小腿卷住下滑的薄被蓋住兩人的身體,雖說獨居了這麼多年更習慣獨霸一張床,但兩個人的體溫卻能讓他發自內心地溫暖。
「你睡吧,我得起來了。」
周顏推了推貼在臉上的溫熱胸膛,嗓音里已不帶一絲睡意,連眼楮都干澀得發疼,想睜睜不住,想閉閉著疼。
這一晚,她真沒睡踏實過。
「我昨晚已經把備用鑰匙偷藏起來,鎖在衣櫃的抽屜里,媽找不到的。陪我再睡會兒,天還沒亮呢。」易唐微微睜眼瞥過窗戶,又低頭把臉湊近被窩,聞著她身上的那一股子淡淡香皂味就覺得異常心安。
「我起來熬個湯,等會送去醫院。」
周顏的腦袋被薄被蓋住,鼻尖幾乎觸及他的前胸,嗓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不過易唐卻听清了,只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昨晚睡前他試圖把話題轉移到探病之上,但她的情緒看上去並不穩妥,連他那個能讓他媽早點回家的辦法都沒敢實施,一夜之後,她卻突然決定陪他去醫院,並且還願意親自下廚給夏芮熬湯……
易唐沒有再阻攔周顏,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就讓她下了床,只不過,他也因此消了睡意。
在出門前,周顏打電話給左銳軒請了兩小時的假,拎著保溫壺牽著周睿心情復雜地上了車,一家三口前往醫院探病。
白惠蘭看得雙眉上挑,總覺得該說什麼,對著淡然冷漠的周顏母子卻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陣勢去探病似乎太隆重了些。
雨越下越大,周顏的心情越發煩躁,靜/坐在車里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也不知易唐是否發現了什麼,但凡紅綠燈停車時,他總是伸過手來牽住她的,也不管後座的兒子看到會如何作想。
正是因為他這看似無意的安撫,周顏又感到釋然了些。
車子進了醫院,對新手機仍由百分興趣的周睿選擇留在車里等候,易唐和周顏相攜上樓,只是沒有料到會在夏芮的病房門口遇上夏家二哥。
周顏還沒來得及把靠近的男人打量清楚,對方已經一個拳頭招呼上來,她下意識地扭身想逃,但此時卻踫上易唐因為要護她打算將她拽到身後,兩人力氣相沖,周顏雖然成功地被拉開,那一拳頭卻招呼在了易唐的臉上。
這個過程來得太突然,以至于易唐在挨了拳頭之後也有幾秒鐘的發愣,不可置信地望著怒火沖天的夏家二哥。
不過,對方似乎不打算給這倆人發愣的時間。
見易唐挨了拳頭之後拉著周顏退到通道的牆邊,夏家二哥大步一跨想要上前去揪周顏的頭發,所幸易唐反應及時,肘部一/擋奮力一推擋開了他的攻擊。va9n。
「誰啊這是?尼瑪動手打女人是不是男人?」
周顏一回過神來便自然而然地爆了粗口,手機一掏已經按下了110,一邊焦急地按著鍵等待撥通,一邊憤憤說道︰「老娘從沒給人民警察添過麻煩,今兒是不得不勞駕他們來一趟了!」
「顏寶,先別報警。」
易唐奪了周顏的手機切斷電話,防備地盯住對面的男人,神色一沉滿臉的不悅,「這是夏先生,夏芮的二哥。」他用指尖按了按嘴角的刺痛處,目光頓時犀利無比。
這個曾經點頭哈腰討好他的男人顯然是沒有素質二字可言,不論是剛才的拳頭還是抓捕,他都是沖著周顏而去的。
「我管他是哪個二貨!把手機給我!」
周顏望著易唐嘴角的鮮血,心疼得越發憤怒。夏芮的二哥就可以光天化日之下隨意毆打?她周顏並沒有欠他們夏家!
「操/你媽的婊/子!老子要打的就是你!佔著自己年輕就做小三當二女乃,媽的,老子看你哪兒都不如我小妹,不就一個下賤的蕩/婦,你他媽還有什麼資格來這兒!」夏家二哥赤紅著雙眼發了瘋一般地要沖向周顏,被早有防備的易唐阻攔在外。
不過,他這麼一咋呼,醫院的走道里立刻聚集了不少病人與家屬,幾個護士也圍了上來試圖勸說,頓時間,肅靜的病房門口成了嘈雜之地。
周顏沒有因為那些不堪的指責退縮,即使周圍人的目光都一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多半是鄙夷與不屑的眼神,活像她真的就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她見著這架勢,扯了扯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二哥!二哥你干什麼呀?你快松手。阿易!二哥你住手!我不準你打他——」忽地,病房里沖出一個身穿病服的女人,不顧一切地上前想要拉開牽扯的男人。
周顏冷冷地看著,最終伸手把縴弱的夏芮一把扯到了身邊。
「我的男人用不著你護,夏芮,既然你二哥這麼想公開我們之間的事,不如就在這兒好好說說吧,那個無恥下賤的小三到底是誰。」
這時,醫院的保安拉開了兩個男人,並且嚴肅警告不得在醫院喧嘩,尤其是對發了瘋的夏家二哥,恨不得直接架出去。
「顏寶你沒事吧?」
易唐退到一旁拉過周顏,目光粗略地掃視一遍才安了心,「咱走吧,小睿還在車里等著呢。」他知道自己已經動怒,恨不得可以不在乎教養和素質。
「走?咱想走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我雖然不想跟一只瘋狗計較,但是今兒不是給你的前女友我的學姐送湯的嗎?這可是我一早就起來熬的……」周顏勾著唇角把一直拎在手中的保溫壺塞到了臉色泛白的夏芮懷里,不過幾秒鐘,已被那個男人奪去奮力砸在了地上。
緊接著,又是一陣不堪入耳的髒話。
「二哥!你別鬧了行不行?」
夏芮憤然一吼,雖然用勁全力嗓音卻細細柔柔,話音沒落眼淚就跟著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好一副淒楚憐人模樣。
「你就是這幅慫樣!早就讓你看好男人早點結婚你就是不听,你現在知道哭了?你現在知道傷心了?你為了這個男人吃不下飯住院開刀,人家卻是過著小兩口的日子,你覺得值得嗎?哭就能把男人哭回來嗎?啊?」夏家二哥跟只下了油鍋的蚱蜢,蹦達著罵人。
表面上罵的是夏芮,實則在指責易唐和周顏。
「夏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事實再發表言論,如果你繼續侮辱我老婆,我會起訴你。」易唐終是听不下去,沒有抬頭看一眼夏芮,只是目光灼灼地瞪著夏家二哥,額間的青筋直爆,拽緊的拳頭在腿邊微微顫栗。
「阿易,周顏,對不起,我二哥喝了點酒就這樣,他不是有意……」夏芮見易唐臉色陰沉,頓時一陣心慌,交往的七年里她都沒見過他對誰動過怒。然而,若要她開口解釋她哥不是有意攻擊周顏,這話她說不出口。
「先別忙著說這些,我想有必要分析分析夏先生的那些話,否則我從這里走出去人家還真當我是囂張上門的小三了。」周顏挽住易唐的手臂將他往後一扯,正視對上夏芮,「夏芮學姐,你說咱倆誰是小三?這事別人不清楚,你難道還會不清楚?」
她的話音一落,圍觀的群眾眼中似乎多了一絲疑慮。
「你什麼意思?周顏。」夏芮揚起梨花帶雨的臉,不甘地望著周顏。能重早人。
「我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
周顏冷哼一聲,再度把視線轉向她身旁的男人,嘴角一揚朗聲道︰「夏先生,我比你妹妹沒年輕多少,我是低她一屆的學妹。早在八年前,我和易唐交往時你這個妹妹就覬覦我的男朋友,幾番通過我的朋友游說著要我分手,也曾試圖通過我對我男朋友更進一步接觸,不過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跟人分享,所以她沒爭取到做小三的機會。後來我跟易唐結婚的第二天,因為跟婆婆有口角鬧得不愉快,也是你妹妹通過我朋友做了惡性引導和軟性恐嚇讓我選擇了放手。雖然離婚是我自己同意的,但你妹妹也是功不可沒。之後,她就設法接近了易唐,以幫他找我的原因留在他身邊,暗地里隱瞞我的消息成功交往倒也沒有什麼錯。」
說到此次,周顏的視線掃過身旁的易唐再望向夏芮,見夏家二哥正要開口她立刻搶著出聲,「夏芮,你捫心自問,你們的分手與我到底有沒有關系?我真正決定考慮復婚的時候,易唐早已是單身狀態。」
「顏寶,別生氣了,這是咱們家的事,跟外人沒關系。」
易唐在夏芮說話之前開口,他伸手挽住周顏把她納入懷中,早已感覺到她身體的發抖,該是氣壞了,以她的性子哪里會把這些事當個故事說給陌生人听?
他回頭望向夏芮,平靜地說道,「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是我得再次申明,不管是借助你父母開店還是幫你兩個哥哥落實工作,我的出發點只是因為你的求助,作為正式交往的男朋友我不會冷漠到底。但是,在我拒絕多次見你父母時已經重復過很多次,我們的交往只是交往,我從沒考慮過跟你結婚,並且,在你一次次逼婚時也應該感覺得到我的反感,我雖然離過婚也年紀不小,但讓我有結婚**的從來都只是周顏。」
夏芮的眸光始終注視著易唐,卻未能將他看清,只是哭,不停地哭。如果不是發生了今天的事,他是不會忍心對她說出這些話的。
易唐樓主周顏打算離開,見夏家二哥仍是情緒激動便再留了一句話下來,「夏先生,我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希望夏芮能釣住我這個金龜婿,但所幸她和你們不一樣。在你曾經三番兩次找上我幫忙或借錢時我就明確地告訴過你,別以舅子自稱,我和夏芮只是普通交往並沒有結婚的可能,我以為我們男人之間已經說得夠直白,甚至希望你勸夏芮找個好男人嫁了,顯然……你看錯了人,也打錯了算盤。今天的事因為夏芮我不計較,如果還有下次,我想我沒法保證還能有今天的禮貌。」
話說到這里,已經沒有必要繼續。
易唐摟著周顏毅然轉身,沒有再看一眼夏芮。其實他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是因為夏芮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傳達清楚。
或許他可以算是負心,但是周顏無論怎樣都談不上是個小三。
夏芮看著愛了多年的男人摟著別的女人一步步走出她的視線,也走出了她的生命,只覺得心如刀絞般地疼痛。她很想大聲地叫住他,也希望上前緊緊摟著他的腰求他不要丟下她,但是,她已經沒有資格,也沒有勇氣。
而周顏……過去的那些事,她確實沒辦法反駁,但是,她只是愛上了一個男人,這也有錯嗎?
「去口腔科看看,就算牙沒問題也是一個創傷口,一定會變成潰瘍了。」走出走道拐角,周顏就緩下腳步去看易唐,嘴角的血跡和紅腫讓她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早知會是這樣的後果,她就不陪他來了。
「對不起,顏寶。」
易唐嘆息了一聲,停住腳步模了模周顏柔軟的短發,趁她在為他的傷口懊惱時,俯首在她緊抿的唇瓣上掃過,低聲呢喃道︰「嚇壞了吧,不會有下次了。」
今天的這場鬧劇在他的預料之外,確實有些後悔要來了。
周顏緊張地四處掃視,拖著易唐走進了電梯。
「以後在外面別動不動就這樣……現在的人都喜歡拍點東西上傳到網上,我可不想……啊!剛才的事不會已經被人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