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一大隊奉命襲擾,遇到了冰夷的雪狼群,我們一路躲著雪狼且戰且退,退到了一個背風的山坳子里。誰知風雪蒙了眼,進去之後,我們才發現那是雪狼圍殺羚羊的圍場。我們一萬個兄弟他媽的讓那群狼崽子當羚羊給圍了!那是個死山凹,只有一個出口,雪狼在口外守著,我們一個都出不去。我仗著跟老家主學過點輕功,從山崖上爬出來報信,山里的兄弟,已經凍死好幾百了!」
ps︰冰族是大順帝國的西北鄰,根據東倭西夷,南蠻北胡的習慣,被敵對國家大順成為冰夷。最強的軍隊是雪狼騎兵,戰士僅八千余人,坐騎雪狼,絕對是陸地一切兵種的噩夢。通常五萬以下的部隊,不論騎兵步兵,遇到雪狼都是全軍覆沒的結果。雪狼每年產仔的時期,冰族軍隊會適當放雪狼去圍獵覓食,培育下一代。待幼狼成熟至四五月大,便不再讓雪狼父母離開軍隊。謝墨他們的大隊便是遇上了暫時離開部隊,帶領幼仔圍獵的雪狼。雪狼通常以羚羊為食,甚少直接捕殺人類。這次,大概是今年的雪實在太大,羚羊幼仔都被凍死了,沒能長大,雪狼實在餓得瘋了。
「你放心,我親自帶火炮旅去救兄弟們。」姬正站起身,大氈甩向身後。
「姬帥!」謝墨拉住姬正的手臂,目光深沉,「兄弟們拖住了雪狼!雪狼的習性,打獵不結束,絕不會撤退。姬帥,這是進攻冰族大營的好機會。」
姬正頓住身形,不曾回頭。那這一萬兄弟,就真的要扔了……
謝墨單膝跪在姬正腳邊,「姬帥,這是步兵第一大隊營級以上所有軍官,一致研究的結論。真正的戰場上,牽制雪狼騎兵,至少要五萬人,但沒有了雪狼的雪狼騎,只是沒有盔甲的步兵。大雪封了路,冰族自己人也找不到雪狼打獵的所在。」謝墨深深的低頭,「請姬帥出兵!」
姬正轉過身,面色沉痛寫滿了掙扎,「姬家軍從來不會拋棄自己的兄弟……」他知道對錯,可是此刻,他真希望自己不知道。
「那麼這一次,我們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弟兄。」皓月夫人的聲音溫柔婉轉,她,總是悄無聲息的到來。
夫妻對視,皓月夫人眼神平靜,姬正的的目光波濤洶涌。多年的默契早已不需任何言語。
「皓月夫人。」姬正正式的稱呼妻子的封號。
「元帥。」皓月夫人微微躬身,用的是軍隊女將的禮節。
「命皓月夫人返回雪狼獵場,代替本帥督陣,直至援兵趕到。」
「皓月領命。」所有的人都知道,援兵永遠都不會到。但是姬家不會放棄自己的弟兄,不會讓甘願自我犧牲的兄弟們,孤軍奮戰。姬家的兵法里,沒有舍卒保車。
即使兄弟們死了,也是為了更多的兄弟甘願犧牲。到死,也不能讓兄弟們絕望,讓兄弟們覺得,自己是被部隊放棄的人。
皓月夫人溫柔的笑了,「阿正,仗打完了,如果我活著回來,記得送我那根月牙的發簪。」
姬正紅著雙眼,「仗打完了,如果你沒回來,我會帶著那根發簪去陰曹地府找你。」
「姬帥不可!」謝墨抱住了姬正的大腿,「夫人是姬家軍一般的靈魂,失了夫人,姬家軍力大大削弱啊!」
「請姬帥收回成命。」周圍跪倒了一地的士兵。
姬正沉默了。皓月夫人也沉默了。必須有人去。
「那……把笑雲和悅海帶來吧,我兩個大一點的兒子,都在戰場上……」
有人噙著淚水,領命,去了。
「阿正!」謝墨喊著姬家家住的名字,「兩個女圭女圭!現在的本事,沒有一個能翻過雪山的吧!」
姬正反射性的阻止謝墨,「我意已決……」
「我回去。」謝墨沒有等姬正說完,按住了他的肩膀。「雖然我不姓姬,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大哥。從山坳里翻出來的人再翻進去,我想,沒人會覺得被拋棄吧。」
謝墨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何況,我也不能扔下那一營的鬼弓,自己活下去。你看我的手指,已經都不能用啦,那座山的石頭太冷,等手的凍僵化掉,就再也伸不直,拉不開弓啦!我不想死在床上,就讓我死在戰場上,和兄弟們在一起吧!阿正!」
姬笑雲和姬悅海被人帶到驛站的時候,第一次看見父親哭了。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趴在謝伯伯的懷里哭的驚天動地。從來沒有見到他那麼傷心過。
那一年姬正32歲,還不是聞名天下的鐵血元帥,他只是姬家新任的家住,一個剛失去叔父的年輕將軍。同一年,他又失去了一生中唯一的哥哥。
那一年皓月夫人34歲,人生中唯一一次見到自己的丈夫失聲痛哭。
那一年姬縱天18歲,在殤月河戰場上與敵人血拼,帶著最後五百人強度雪河。
那一年姬如風13歲,押運糧草的途中遭遇冰族劫糧,丟掉了半條性命和四根手指。從此棄武從文,專攻兵法。
那一年,家生子謝玄,1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