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寵︰冷宮祭 第二章 掖庭琵琶催雨聲

作者 ︰

掖庭

亦寫作「掖廷」、「液廷」。即永巷。漢武帝太初元年改稱「掖廷」。宮中旁舍,宮女足居住的地方。有掖廷令管理。《不書.外戚傳上.衛太子史良娣》︰「武帝末,巫蠱事起,衛太子及良娣、史皇孫皆遭害。史皇孫有一男,號皇曾孫,時生數月,猶坐太子系獄,積五歲乃遭赦後曾孫收養于掖庭,遂登至尊位,是為宣帝。」《後漢書.班固傳》︰「後宮則掖庭、椒房,後妃之室。」李賢注引《漢宮儀》︰「婕妤以下皆居掖庭。」《新唐書.後妃傳下.代宗睿真皇後沈氏》︰「天寶亂,賊囚後,東都掖廷。王入洛,復留宮中。時方北討,未及歸長安,而河南為史明所沒,遂失後所在。」按,此即電視劇及歷史小說敷演的沈珠珠原型。

殘月宮,就是這皇城中被稱為冷宮的地方。

我隨著押解的人走進去,觸目皆是一片的荒蕪和蕭瑟。遠遠的只看見幾座破敗的房屋,高高的獨立著屋頂的殘角似乎在訴說著它曾經的輝煌。忽然的一陣風吹來,我不由得縮瑟了一下脖子。頭頂上的雲朵瞬間的遮蓋了僅有的月光,偶爾響起的嗚咽聲仿佛也近在身邊。押解的人匆匆的將我們推進院子里就急急的跑掉了。我拉住了身旁瑟瑟發斗的桐兒,安撫她︰「別怕,我們進去吧!」

「小姐,這里不會有鬼的是嗎?」。

「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這里是前朝的掖庭。知道這里現在又為什麼叫做殘月宮嗎?因為這里曾經走出過一個讓先皇十分寵愛的女子月娘!」春兒淡淡的說著,但我卻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的涼意。

雖未出過門,我卻也從旁人的口中知道過這個月娘。她十四歲被選入宮,十八歲意外的被前朝的單元皇帝封為昭儀,位列九嬪之首。單元皇帝還特意的為她改名宮月影,可見對她的寵愛。但是兩年之後,宮昭儀卻被以偷情的罪名在這里被處死,據說死的方式極其的殘忍,後來這里才被稱為殘月宮。普通的女子偷情都要被處死,更何況是皇帝的寵妃呢。不過這樣的宮廷慘案自古便有,也不足為怪了。史書上就曾記載,早在漢時,呂就命刑官將戚夫人砍去雙手雙足,薰聾雙耳,刺瞎雙眼,挖掉舌頭,做成一個「人彘」,投入永巷的糞池之中,浸泡三天三夜。這也成為了歷史上的第一酷刑。而屈死在掖庭糞池中的戚夫人冤魂不散,最後便形成了這人世間最慘烈的一道戾氣,充溢于天地之間。然在掖庭發生的悲劇太多了,那無數屈死的冤魂化為不滅的戾氣充溢在後宮之內,天地之間,宛如酵母一樣膨脹散播,制造出更多的悲劇。這也是宮里的女人為什麼會害怕冷宮的原因。

「桐兒不怕!」我輕輕的拍著桐兒的肩膀。一邊的春兒這時候也走了過來牽住了桐兒的手︰「放心吧,這里沒有鬼的!」

我看著春兒,總覺得她跟這殘月宮有些什麼。但是回過頭來想,自己這不也和這冷宮牽扯上關系了嗎。

三個人互相的牽著手,慢慢的順著原有的道路朝著破敗的房屋走去,越是往里面走,腳下的雜草就越多。嗚嗚的冷風吹著人高的荒草硬生生的在這冷宮中制造出些詭秘的味道。臨近屋門的時候,突然的一聲「 啷」,從漆黑的屋內飄出一個白色的影子。桐兒立刻驚的喊了起來,尖叫聲劃破了原本就死靜的夜空,更制造出許多的恐怖。那白色的影子被桐兒這麼一喊,似乎也受了驚嚇,縮瑟著頓在了牆邊。頭頂的雲仿佛也受到了驚嚇的般的褪開了,銀白色的月光重新灑在了這充滿衰敗的小世界里。借著月光我終于看清楚,貼著牆角的是一個只著破爛小衣的散發女子,想來也是這冷宮中的女子。

我輕輕的走過去,也蹲在她的身邊︰「姐姐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女子仰起自己的頭,月光下只見她散發遮面,如同受了驚嚇般小鹿的眼楮恐慌的透過發絲看著我,一只不甚干淨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嘴邊。我伸出手,輕輕的幫她撥去面前的發。女子居然沖著我嘿嘿的一笑,轉身沖進了屋子里去。我與桐兒,春兒隨後也跟了進去。屋內沒有燈光,只隱隱的看到在草堆子上胡亂的躺著幾個人。而先前我們看到的哪個女子直直的跑到最里面,傻笑著推那里躺著的一個人。

「小姐?」桐兒瞪著一雙尚在驚慌中的眼楮,不安的喚我。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躺著的哪個女子也起身走到了我的身邊,並且手中持著一只看不出是紅色還是白色的半截蠟燭。

「你是新來的?」她抬著眼角問我,然後看了看我身後的桐兒和春兒︰「你是哪個宮里頭的,犯了什麼錯?」

我微微的喘了口氣,目光打量著眼前問話的女子。20歲上下的模樣,頭發凌亂,但是身上和臉上卻還干淨。便微微的福了子︰「姐姐好!」

「還算是個懂規矩的!」女子伸出自己的右臂,原來的那個瘋女子便立刻上前扶住了。然後沖著我們說︰「還不快叩謝錦妃娘娘的恩!」說完又是嘿嘿的幾聲笑。

「你們——」春兒听了對方的話,做勢就要上前評理,被我給攔了下來。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們同是冷宮的無辜之人。

我微微的點了下頭︰「謝錦妃娘娘!」

錦妃指了塊地方給我,我也沒有多言,帶著春兒和桐兒便走了過去。窗外的風似乎吹的更勁了,忽然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桐兒忙把自己的頭伸到了我的懷里。春兒朝著外面望了一眼問我道:「小姐,你干嗎要怕哪個錦妃?」

我微微搖了搖頭︰「我不是怕她,而是可憐她!」我看著窗外︰「自古君王多薄幸,她被送到這里已經很可憐了,不過是想要再重溫一下他日的風光,我們為何不能由著她!」

「那誰又來可憐小姐你呢?」春兒低低的問。

我淡淡的一笑,不再言語!我如今只不過是個借著江冰藍身子生存的一個孤魂野鬼,我所有的希望與夢想都消失在另一個空間里。我現在所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活著,身子不是我的,我無權將它遺棄。

「琵琶?小姐你听好象有琵琶的聲音!」春兒突然的跑到窗口,又是一道閃電,雨就嘩啦啦的從天上傾瀉了下來。我仔細的听著,果然在雨中有琵琶的聲音響起。只是不知道是誰在這雨夜中竟有這般的心思!斷斷續續的琵琶聲中似乎隱藏著許多對往事的追憶和思念。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我輕輕的念著,在前世里我只喜歡听笛子和古箏的演奏,卻從來沒有這麼真切的聆听過琵琶的獨奏,不想到著此刻才真正知道了白居易詩中描寫的究竟是何樣的聲音。在這雨夜里,我道是對彈琵琶的人生出了幾分的好奇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睡著的人一個個的都驚醒了過來。錦妃發了瘋一般的沖到門口沖著外面喊︰「你這個賤人,好端端的彈什麼鬼東西,小心我叫了皇上剁了你的手!」說完哈哈的笑著沖回到我的眼前,看著我眼楮道︰「皇上最喜歡我,最听我的話了。可是那個賤人——」錦妃的銀牙咬的喀喀響︰「她居然以為她的鬼魅之聲可以勾引皇上,可是啊,她老賤人一個,皇上不要她!」說完這些,錦妃的眼中突然的多了些神采,然後用手抓住了自己的長發。接著又是尖利的一聲喊,只嚇得我也跟著哆嗦了起來。「我的頭發上怎麼全是血,是血啊,哈哈——」

「我的頭發上怎麼全是血,是血啊,哈哈——」

望著再次沖進大雨中的錦妃,我的心里沒有來由的一陣難過。原以為她是這個冷宮之中唯一正常的一個人,如今看來也是痴傻的。而窗外的雷聲閃電此刻更加的劇烈,原本的琵琶聲漸漸的隱沒了。

第二日

當陽光重新籠罩在這片陰郁之地的時候,最先出去的人在荒草叢中發現了錦妃的尸體。白色的小衣濕糊糊的粘在她曾經嬌美的身體上。原本亮麗的黑色長發上全部都是泥巴。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地面,眼楮直直的望著天空。這是我生平第二次見到死人,一次是「我」,一次是錦妃。沒有多久,就有幾個侍衛匆匆的趕來,用一卷破席卷了她的尸身就走。看手法也是熟練的。想到自己以後可能也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第一次我的心底有了恐懼的寒意。在錦妃尸身躺過的地方,我揀起一方污濁的絲帕。上面血跡斑斑,但字跡卻依稀可辨︰「皇上,你為何棄我?」落款處是絲線繡的名字「吳錦心!」想來是錦妃的名字吧。看來在她死亡前的思維是清晰的。想到這里,我不由的握緊了絲帕,眼中落下淚來!回頭卻看見一個老人的身影在側殿晃了一下,她是那個彈琵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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