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歌舞轉換的間隔,慕容遼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把正舉杯相慶,其樂融融的眾人驚得身子一抖,手中的杯子都差點掉了下來,笑聲也忙僵住了,嘴里甘甜的酒也變得不知其味。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已經有結論了嗎?皇上為何忽然問出這話來?大家面面相覷,不得其解。
慕容凜倒是不慌不忙,不驚不亂,一臉平靜地道,「確有此事。」
慕容遼眼放精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了傾,急聲道,「三弟,這仙丹可有什麼奇特功效?听說能讓人立馬成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倒不知道,不過仙丹已經被太上老君的仙童拿走了。」慕容凜面色淡淡地道。
看著慕容凜煞有介事的模樣,煙如絲偷偷笑了起來,暗道,想不到,凜說起謊話來也是臉不紅,心不慌的。
慕容遼遺憾地嘆息一聲,道,「這實在太可惜了。」他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一直以來,對仙丹是否真的被仙童拿走尚存疑慮,看慕容凜的樣子,絲毫不像是說假話,心里更是扼腕不已,不禁暗恨慕容凜,居然得到仙丹沒有直接給他送過來。
「三王妃,這渡劫仙丹你是如何得到的?」慕容遼猛然間又朝著煙如絲問道。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看著煙如絲,翹首企盼著答案。沒有人能抗拒仙丹的魅力。
煙如絲一臉迷茫地道,「皇上,你從哪里听說仙丹是我的?」
慕容遼微凝眉頭,低聲道,「三王妃不是奇珍薈的大老板嗎?這奇珍薈拍賣仙丹一事,難道你不知?」
煙如絲啞然失笑道,「皇上,奇珍薈是我的產業不假,不過我也只是擁有所有權,卻無管理過問的權利,至于這仙丹是怎麼得到了,具體的我還真不知道。只是听下屬說,好像是尋寶的路上偶然所得,想來這是需要天機和緣分的,不然這仙丹豈不是人人可得。皇上,您說是嗎?」
慕容遼假假一笑,點頭道,「三王妃說得極是。」
煙如絲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想來王爺和臣妾都是福薄之人,縱然得到了這仙丹,卻依然沒有能力守住,兩個小小的仙童把仙丹拿走,我們兩個還渾然不覺,說來真是慚愧,慚愧。」
眾人忙收回了注視的目光,臉鬼面王爺都受不住的東西,就算他們得到了也照樣守不住,就算仙丹的誘惑力再大,他們也沒有再多想了。歌舞再度開始,除了一些場面話,慕容遼沒有再開口問什麼,太後也是沉默的。煙如絲一邊吃著美味佳肴,一邊和慕容凜聊著,不時又和慕容桓、趙紫嫣說幾句,倒也過得愉快。
一覺睡到中午,醒來時,已經是饑腸轆轆了,白慕雲這才起身,洗簌完畢後出府準備到外面買點吃的。
走到大街上,到處張燈結彩,煞是好看,白慕雲這才意識到今晚是除夕,不禁暗自嘆了口氣,苦笑兩聲。他自來最不喜歡過年,尤其是除夕那天,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是一家團圓,只有他是無親無故,好不淒涼。以往在鬼見愁呆的時候,還會有頓團年飯吃,飯後听其他殺手閑聊兩句,然後回去蒙頭大睡,也就匆匆過去了。
可這次卻不同,鬼見愁是再也回不去了,烈焰又不在,家里空蕩蕩的,冷清得很,一個人呆著,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真是越發孤寂。飯館、酒館全都大門緊閉,沿街叫賣的也一個不見,想來都回家過年了。在街上轉了一圈,白慕雲依然肚子空空。甚至想找個听曲的地方打發下時間也沒有,只能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家開著門的小茶館。點了一桌子的糕點和一壺熱熱的碧螺春,白慕雲就開始慢慢地品了起來。茶館大堂里有一個台子,台子上有兩個人,父女模樣,父親神采飛揚地說著書,說得正是前些日子競寶大會上發生的事,旁便的女兒約莫十五歲,靜靜地彈著琵琶給父親配樂。
說書先生文采很好,饒是白慕雲親眼見過競寶大會,也不禁被他的抑揚頓挫,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時而急促,時而緩慢的聲調吸引了,開始側耳傾听起來。
只是大堂里只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且都是落魄的,都自憐不暇,哪顧得上喝彩,一時間,除了說書先生的聲音,還有他兒女的低沉的音樂外,倒是安靜得很。不過白慕雲倒是喜歡這樣恰到好處的安靜,如果全然沒有聲音,免得顯得悲滄,可如果太過吵鬧,反差一下心里又空虛得很。
然後,故事終有說完的時候。音樂一停,說書先生就彎著腰,滿臉堆笑地道,「大家賞幾個吧。」
白慕雲從兜里掏出一錠銀子,拋手一擲,那銀子就不偏不倚地落在說書先生的跟前,他撿起銀子,詫異地看著白慕雲,見他自顧自地喝著茶,忙拉著女兒走過來,感激涕零地道,「謝客官賞賜。」
白慕雲面無表情地道,「你們說書,我听書給錢,天經地義。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說書先生是愣了下,少頃道,「看公子怕也是孤獨一人,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到舍下坐坐,我們一起過除夕。」
白慕雲面色一動,冰冷的心忽熱暖了暖,想要開口答應,可眼楮看到說書先生的女兒時,又滯住了,她正拉扯著說書先生的衣服,不停地使眼色,想是他背後的大刀嚇著她,讓她覺得他不是好人吧。
白慕雲自嘲地笑笑,淡淡回道,「不用了,我喜歡一個人的自在。」
說書先生嘴角抽搐了兩下,朝著白慕雲鞠了一躬,然後拉著女兒走了。
宮宴結束後回到王府時,太陽剛剛下山。煙如絲和慕容凜吃飽喝足,直接回房休息了,連上前伺候的韻音、素縴和引路都被打發走了。
韻音十分理解,宮宴時間這麼長,必然是累了,便和素縴引路回了靜怡館。
自從煙如絲搬去凌雲閣和慕容凜一起住後,韻音、素縴、還有引路就都住在了靜怡館,另外還有些打掃的下人也都住在靜怡館,小狼和小狸就住在煙如絲以前住的那間屋子。不是凌雲閣不夠大,而是慕容凜向來不喜歡有人打擾,主要是不喜歡和煙如絲親熱的時候被人打擾,這不,索性連書房都搬到凌雲閣主間旁邊的偏廳。
不過好在這凌雲閣和靜怡館離著也不是太遠,只不過一分鐘路程,韻音他們服侍起來也倒方便。
回到靜怡館,素縴就一直拉著韻音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說宴會如何驚險,說煙如絲的美貌引起了多大的轟動,說慕容凜和煙如絲是怎麼霸氣地面對貴妃的挑釁,說慕容遼是如何懲罰貴妃的……
韻音笑道,「你這一趟宮中之行,倒是見識不淺。」
素縴頭如搗蒜,驚魂未定地道,「可不是,像是把一輩子的起起伏伏都經歷完了似的。」她忙拉起韻音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道,「你听,這心到現在都還跳得厲害……」
說著,又攤開雙手,「這手里的汗這會都還沒有干,實在太可怕了!」幸虧當時引路扶了她一下,不然她恐怕就嚇得癱倒在地了,還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想想都心有余悸。
韻音無聲笑笑,道,「你這小妮子,怎麼把宮宴說得像打仗似的。」
「我倒沒有見過打仗,不過想來肯定也跟這次宮宴差不多,嚇得人魂都快沒了。」素縴喃喃說著,拍了拍胸口。
韻音眼中滑過一縷戲謔的笑,脆聲道,「居然這麼豐富多彩,那下次宮宴還是讓你陪王妃一起進宮,可好?」
素縴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不停地搖頭,連連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不要進宮了。」
韻音暗嘆了聲,這好好的慶祝過年的宴會,倒搞得如此緊張,真是無趣得很。
正想著,門外響起引路熟悉的聲音,「韻音姐姐?」
韻音忙走到門口,把門打開,疑惑地看著引路,問道,「什麼事?」
引路笑語盈盈地道,「剛剛王爺把我叫過去,說是大過年的不能冷冷清清,還是要像模像樣地鬧一鬧,剛好下人們都還沒有吃晚飯,就讓我給趙管家說一聲,讓準備一頓團圓飯。趙管家已經在操辦了,這不我就過來喊你們一聲。」
韻音抿嘴一笑,這哪像王爺說的話,想來肯定是王妃的主意。
「在大堂嗎?」
引路搖搖頭,笑著道,「王府人本就不多,過年放假,又走了一些,這會上上下下加起來不過十幾來人,剛剛好兩桌,就不去大堂了,直接在凌雲閣後堂擺宴。這會,想來菜都已經差不多做好了,只等著大家過去,就可以開席了。王妃說,趁著這燭光搖曳,紅紙滿屋的喜慶,聚在一起好好地吃頓飯,也算是給大家過年了。」
「好的,你先去,我和素縴馬上就來。」韻音笑著點點頭。
「那我就先去叫別人了,你們麻利點。」引路笑著說完,腳步輕快地走了。
轉身回到屋中,韻音微笑道,「你可有口福了,王爺王妃在凌雲閣後堂擺了年夜飯,讓王府上下都過去吃呢!」
素縴瞠目結舌地揚聲道,「王爺、王妃和我們一起吃嗎?」
韻音輕輕頷首。
素縴睜大眼楮,捧著雙手,原地打了一圈,道,「天啊,王爺王妃竟然陪著我們這些下人一起吃飯。」說起來,她到王府做丫鬟也已經有三年了,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呢,以往每次過年,趙泉頂多吩咐廚房做點好菜。
韻音啞然失笑道,「你也別感嘆了,說不定以後還會發生比這更讓你覺得稀奇的事。」
素縴四下一看,神秘兮兮地道,「韻音姐姐,我看這肯定不是王爺的主意,怕是王妃提議的。」以前的王妃就讓王爺變了不少,可新來的這位王妃倒是更厲害。
韻音點了點素縴的頭,似嗔非嗔地道,「你這麼多話做什麼,有得吃就吃,小心言多必失。」
素縴忙掩住嘴,縮了縮脖子,小聲道,「韻音姐姐教訓得是。」說完,她才察覺肚子著實餓了,從中午出門到現在可還滴米未進呢!
「韻音姐姐,那我們一起走。」素縴眉開眼笑地道,作勢就要挽起韻音的胳膊。
韻音低頭看了看身上素色的衣服,皺了皺眉頭,喃聲道,「也太素淨了點。」說著,又朝著素縴急聲道,「我回屋換件衣服,你自個先去。」
回到屋子後,韻音匆匆忙忙在衣櫃里找了件紅藍相間的裙子換上了。這裙子是煙如絲前幾日送給她的,說是顏色喜慶,正好過年穿。想到煙如絲當時說話時滿臉笑靨的樣子,韻音躊躇片刻,又忙到鏡子前上往嘴唇上抹了點紅色膏子,這才忙忙離開了。
此刻,凌雲閣後堂擺了兩大桌,一上一下,桌子上放著瓜子花生和糕點,還有酒和滾熱的茶水。
靠近上堂一桌坐的是慕容凜和煙如絲、小狼、小狸,還有三個小鬼。慕容凜泰山般一動不動,緊緊地挨在煙如絲右手邊,不時地幫她添茶,緊衣。煙如絲一雙眼楮四下流轉,嘴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香瓜子。
小狼坐在慕容凜的右手邊,一言不發,直直地看著前方,倒頗有幾分王子的氣質。小狼旁邊的小狸,他眼露慵懶,優雅地撥弄著身上的毛發。小月和笨笨則是一臉興奮,就連一向沉穩的呆呆也顯得有些激動,他們一會飄在空中,一會圍著桌子打轉,弄得煙如絲笑意不止,好在外人都看不見他們。
下面靠近門的一桌是趙泉、賬房凌先生、還有門子阿福,另外還有四個位子,是給廚房的下人準備的,只是他們這會還在做飯,沒有過來。趙泉是一臉笑意地坐在那里,優哉游哉的樣子,凌先生和阿福卻都縮著身子,一臉緊張的樣子,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其中阿福還有些發抖。
煙如絲不禁掩嘴頭笑,貼到慕容凜的耳旁小聲道,「你看你把他們嚇得……」
慕容凜無奈地笑了笑,旁若無人地抬手刮了下煙如絲的鼻子,低聲道,「還不是你提議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對他而已,此刻能擁著小如入眠才是樂呢!再看看眾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想來他不在,才會樂吧。
煙如絲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悶悶地咕噥了兩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雖然不大,可大家還是都听到了。見他們如此恩愛,趙泉自然高興,凌先生和阿福倒有些瞠目結舌,不時地想瞟兩眼,卻又不敢。
這時引路和素縴進來了,給煙如絲和慕容凜行完禮後,他們就準備到第二桌坐下,煙如絲卻笑著阻攔道,「就這在坐吧。」引路忙看向慕容凜,見他並沒有露出絲毫慍色,這才坐了下來。素縴倒是誠惶誠恐地愣住了,見引路一臉輕松沒有表現出絲毫緊張,這才挨著他忐忑地坐了下來。
煙如絲掃了下,笑道,「除了廚房的人,大家都來齊,就差韻音一個了,待會等她來了,可得罰酒一杯。」
正說著,韻音走了進來。
「你可算了,」煙如絲笑著指了指自己左手旁邊的位子,道,「過來坐。」
韻音放眼一看,大家都來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可來晚了,真是罪過。」
引路笑著道,「剛才王妃還說著呢,你來了,可得罰酒一杯。」
韻音眼珠一轉,嫣然笑道,「好,等開席後,我就自罰一杯。」
凌先生和阿福見韻音、引路他們和煙如絲有說有笑,而慕容凜雖然很少發話,可也是一臉溫和的樣子,心里的不安這才放了下來,身子也不那麼僵硬,表情也松弛不少。
煙如絲掃了掃韻音,不禁咧嘴笑了笑,自從幽冥死後,她可是很久沒有看到韻音如此光彩耀眼的樣子了,每天都穿得普普素素的,更別說什麼涂脂抹粉了。
「這件衣裳穿在你身上真是恰到好處,剪裁顏色都十分合適,唇上胭脂更是神來之筆。」煙如絲滿臉笑意地看著韻音,贊道。
韻音羞澀一笑,小聲道,「王妃繆贊了。」
煙如絲勾著唇無聲地笑著,見韻音的第一面,她就覺得韻音是個美女,而且還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特色美女。
「煙姐姐說得可是實話,韻音姐姐真是個大美人,這件衣裙也好看得很。」小月滿臉雀躍地道。
韻音微微笑了笑,雖然面上表現淡淡的,可心里還挺高興的。
笨笨忙飄到韻音跟前,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看,幾秒後,鄭重其事地道,「嗯,是個大美人,跟桌子上的雞肉一樣好看。」
煙如絲噗哧一聲,忍俊不禁差點笑了出來,意識到有些實行,忙掩嘴嘴巴偷笑起來。韻音也暗自翻了個白眼,什麼叫和雞肉一樣好看,那黃橙橙油膩膩的雞肉好看嗎?
小月倒是沒有覺得什麼,雖然笨笨這話听起來怪怪的,可那雞肉發出誘人的香氣,色澤又發亮,倒真是好看得緊。至于呆呆對于笨笨的語出驚人倒是已經習以為常了,只無奈地搖了下頭。
須臾,廚房的人端著盤子魚貫而來,進進出出三趟後,菜終于上齊了。看到大家都安安穩穩地坐著,廚房的四個下人這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見人都到齊了,慕容凜朗聲道,「今兒個是除夕,合家團圓的時候,我們就不分主僕,一起高高興興地吃個團圓飯。大家不要太過拘謹,大家就不要太過拘謹,等放完炮竹後,隨意吃。」說完,朝著趙泉點了點頭。
趙泉忙走到門口,點燃一條長長的炮竹,接著就是 里啪啦的響聲,振聾發聵。慕容凜忙用手掩住了煙如絲的耳朵,他自己倒是一臉泰然。
炮竹放完後,就開席了。
眾人一動不動地看著慕容凜和煙如絲,就連小狼和小狸,還有三個小鬼也是如此。
煙如絲無奈地暗嘆了口氣,她知道如果他們不動手,這些人肯定不敢開吃。這就是一種不成文個規矩,一般主僕是不能一桌用飯的,如果主子恩賜,共同進食的話,就是極大的榮耀,但是下人卻不能妄動先舉起筷子開吃,不然就會被人說嘴,名聲傳了出去,以後就再沒有人敢用他們了。
雖然對于這樣的規矩,煙如絲很是不以為然,但是想要改變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煙如絲看了慕容凜一眼,接著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夾了根青菜放入嘴里。吃完,又笑著道,「我和王爺在宮里吃過了,所以這會不是很餓,吃不了多少。你們快吃,不然這菜可就要冷了。」
慕容凜點點頭,道,「王妃說得是。」
眾人這才拿卻筷子,可到底放不開,躊躇著半分鐘沒有再動一步。
煙如絲籠著手朝韻音努力努嘴,道,「韻音,你帶個頭。」
韻音揚著唇角笑了笑,道,「剛才我來晚了,說要自罰一杯,這會我就托個大,先和一杯。」
說著,韻音給自己倒滿滿一杯酒,接著仰起頭一飲而盡。
趙泉一臉祥和地道,「大家吃吧。」然後率先拿起筷子開動起來。
小狸和小狼頓了半秒,立馬開始了搶食大戰,當然是不著痕跡的。
煙如絲啞然失笑道,「你們兩個倒是不客氣的。」
「可不是,晚飯之前我還喂他們吃過東西呢,想是長身體的時候,餓得特別快。」韻音笑道。
煙如絲抿嘴一笑,眼中躍過一抹戲謔的精光,在小狸的毛發上來回掃蕩。他都已經成年多時了,還長什麼身體?再長都成皮球了。感覺到煙如絲心里所想,小狸一個愣神,快要到手的雞腿立馬到了小狼的手中。小狸頓時懊悔不已,再沒有理會煙如絲想什麼,全神貫注地進行吃飯活動。
看到小狸和小狼吃得香甜的模樣,大伙也相繼動了起來。
煙如絲滿意地勾了勾唇,一轉眼,卻看到呆呆他們三個正愣愣地凌在空中。
在神物里待了這麼些日子,三鬼的身體漸漸地變得厚實,煙如絲就想著可以讓他們吃一點熱食,慢慢地適應人類的生活,就對他們施了法。
三鬼知道後也很歡喜,只是面對面對一桌子的美食,他們忽然變得不知所措起來。開始的時候,肚里還饞蟲四竄,口水泛濫,等飄到桌子前面,直勾勾地盯著那些冒煙的美食,伸出的手就快要觸踫到食物時,卻又縮了回去。說起來這還是他們久隔多年後第一次吃人類的食物,興奮新奇的同時,又有些害怕,要知道做鬼是不需要吃東西的,可他們已經月兌離陰間這麼長時間了,可以說不再是單純的鬼了。
煙如絲知道他們這是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忙投給他們三個一記鼓勵的眼神,告訴他們不要怕。
三鬼看看煙如絲,又看看桌子上的東西,實在誘人得很,呆呆首先鼓起勇氣拿起一塊雞肉,他的手才踫到雞肉,那雞肉在外人眼中就變成了透明的,根本看不見。看著雞肉愣了片刻,呆呆這才閉上眼楮塞到嘴里。小月和笨笨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地盯著呆呆,須臾呆呆睜開眼楮,滿臉激動地道,「這雞肉太好吃了。」
小月和笨笨懸著的心這才落下來,也開始吃了起來。
煙如絲揚著唇笑了笑,他們能吃熟食就好。
韻音可是著實吃了一驚,手中的筷子一下子停住了。原本她還有些擔心,可從來沒听說過鬼能吃人間的東西,不都是吃香燭的嗎?雖然呆呆、小月、笨笨三個算不上是十足的鬼。不過看到他們吃得歡樂的樣子,她還是很開心的。
大家默默地吃著東西,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唯一的聲音就是三個小鬼不時發出嘰嘰喳喳的談話聲,和銀鈴般的笑聲。煙如絲不禁皺了下眉頭,一手支著下巴,思考著該說些什麼。
半餉後,煙如絲清了清嗓子,第二桌原本吃得正酣的眾人立馬停了下來,即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她,見煙如絲似乎無事,而她旁邊的韻音、素縴、引路也都還吃著,這才松了口氣,開始接著吃了起來。
煙如絲無奈地暗嘆了口氣,看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太好,還是等他們吃完再說吧。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慕容凜的大手驟然蓋了下來,溫暖有力地放在煙如絲的小手上面。煙如絲側臉咧嘴一笑,眼中柔波展轉。
大家吃得倒快,約莫十分鐘就結束了。三鬼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和煙如絲慕容凜打了聲招呼,就一溜煙地回到了各自的神物里面去了。小狸和小狼也搖晃著笨重的身體回了靜怡館。
「王爺,王妃,可還有什麼話示下?」趙泉走上前來,恭敬地問道。
慕容凜掃視了眼眾人,然後一臉嚴肅地道,「初三後我就要去上朝了,恐再沒有閑時,王府內務就都交給王妃,以後有什麼事,你們就直接向王妃稟告,王妃的話就是本王的話。」
「是。」大家忙本份地回道。
煙如絲淡淡一笑,道,「大家也知道,我還掌管著奇珍薈,雖然說平日里事情不多,可難免有時候也會忙碌一陣子,所以這管家之事,還要仰仗眾人多多幫忙,尤其是趙管家,這王府上下里里外外你比誰都了解,以後我可要多多請教了。」
趙泉一臉謙虛地道,「王妃嚴重了。有什麼事,王妃只管吩咐就好了。」
其他人也紛紛道,「是呀,只要王妃一句話,我們在所不辭。」
煙如絲翹著唇滿意地笑笑,道,「我記得小時候,每逢過年,師傅都會給我包一個紅包,有時候紅包里面是幾個銅板,有時候是讓人驚喜的禮物,今兒個有緣聚在這里,我和王爺也給大家準備了點禮物。」
「韻音,到後面把東西拿過去。」
韻音忙起身掀開簾子,不一會就端著一封白晃晃的銀子過來了,足足有十個,每一個二十兩。
慕容凜凌聲道,「這主要是王妃的意思,一人二十兩,算是過年紅包了。」
引路忙站起來,幫韻音把銀子發了下去。
二十兩銀子說多不多,可是說少也不少,一般下人做一年也不過二兩銀子,體面點的下人五兩,最多的也不過十兩。
接過銀子,大家忙跪下叩頭謝恩道,「多謝王爺王妃賞賜。」
「起來吧,以後盡心盡力幫王妃打理好王府就行了。」慕容凜淡然道。
到戌時一刻,小茶館也要打烊了。茶已是冰冷,糕點滿滿一桌只吃了兩三,面對老板一臉的歉意,白慕雲輕呵了聲,起身大步離開了。
在街上看了一會煙火,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三王府門口了。看到門口張燈結彩一派喜慶的樣子,白慕雲忽然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發愣起來。此刻,她在做什麼呢?
白慕雲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長嘆了聲。他真是有夠無聊的,她還能做什麼呢?自然是和慕容凜一起歡歡喜喜地過年,王府內少不了美味佳肴,也肯定比外面暖和得多。
白慕雲正感慨地想著時,門忽然 當一聲開了,驚得他急忙一閃,躲到一旁。
韻音端著熱熱的一籃子飯菜走了出來,這是剛才團圓飯吃剩下的,廚房說要倒掉,她覺得可惜,便想出來看看有沒有流浪的狗或者貓之類的。誰曾想,卻看到一個黑衣,嚇得她身子一抖,定了定反應過來後,忙追著黑影過去了。白慕雲逃無可逃,就這麼直直地出現在韻音的面前。
一看到韻音,白慕雲就認出了她,這不正是那日被他打昏的女子嗎?
「這個給你吃。」韻音熱情地笑著,把手中的籃子塞到了白慕雲的手中。白慕雲面色一凝,這才意識到韻音把他當作了乞丐,忙解釋道,「我不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韻音就殷殷地道,「熱著呢,還是干淨的,快吃吧。」
籃子里的香氣不停地往外冒,還束成一條線朝白慕雲的鼻子里鑽,他的肚子本能地發出咕咕的響聲。說起來他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小茶館里的那些糕點實在難以下咽,他根本就沒有吃幾塊。
猶豫片刻,白慕雲打開籃子,拿出兩碟菜和一碟飯擺在地上,然後坐下來大口吃了起來。到底是熱的,才吃了兩口,他肚子里的饞蟲就被勾引出來了,胃口大口。
韻音啞然失笑,道,「看你,慢點吃,小心噎著。」
說著,韻音蹲了下來,拿出手帕擦了擦白慕雲嘴巴旁邊的菜沫。白慕雲一下子失神了,呆呆地望著韻音,木然地將手中剛剛舀起的一勺子菜往嘴里送。然而,才要下咽,就覺察到不對勁,然後胃里開始翻騰起來。
看到白慕雲大變的臉色,韻音急聲問道,「你怎麼了?」
白慕雲哽噎兩下,側身狂吐起來。
韻音見狀,忙抬起他的手,準備把脈,卻被白慕雲下意識地用力地甩掉了。他自來不喜歡旁人踫,尤其是陌生人,這是做殺手養成的習慣,稍有風吹草動,就以為別人要偷襲他。
沒有看到白慕雲嫌惡的臉色,韻音再度抓起他的手,促聲道,「你別動,我幫你把脈,看你是不是病了,怎麼吐得這麼厲害。」
白慕雲身子一僵,瞬息抬起另外一只手擦了擦嘴,然後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韻音。第一次,一個陌生人這麼關心他,在這寒冷的除夕之夜。
韻音眉頭緊緊皺著,自言自語地道,「不對,脈搏很正常呀。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不知道的疾病?」
韻音放開白慕雲的手,道,「我再探探你的鼻息。」
說著就抬手朝著白慕雲的臉奔去,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閃過了,
白慕雲平聲道,「不用了,我這不是病,只是剛剛不小心吃到肉了,所以才……」
「你不能吃肉?」韻音詫異地道。
白慕雲點點頭。
韻音看了看白慕雲茂密的頭發,不解地道,「這是為什麼呢?你又不是和尚?」
白慕雲抿了抿嘴,面露遲疑之色。韻音見狀,忙歉意地笑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听你的*,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就不要說了。」
白慕雲淡淡地道,「小時候家里窮,吃不起後,後來生活改善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肉吃到嘴里,總會讓我作嘔。」
看著白慕雲悵然的臉色,韻音忽而感慨萬千,挨著他坐了下來,低聲道,「我以前跟你一樣,也是孤苦無依一個人,每年最怕除夕,因為那天街上賣吃的都回家了,我就算有錢,也只能餓肚子。」
白慕雲張了張嘴,想問韻音怎麼知道他是一個人呢?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除夕一身落魄地出現在別人大門口的,不是孤苦無依,還能是別的什麼嗎?
韻音忽然長長地舒了口氣,抿了抿嘴,感傷盡然褪去,只剩慶幸和欣喜,「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王爺和王妃對我很好,把我當家人一樣看,最重要的是,王妃給了我家人般的感覺,以後除夕我再也不用怕孤獨了。」
「是嗎?」白慕雲低聲道,像是在問韻音,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韻音笑著點點頭,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你看,這件衣服還是王妃幾日前送給我的……」說著,韻音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莊重起來,「這不是王妃穿過不要的,也不是她不喜歡看不上眼的,這是她的陪嫁,特意找出來送給我的。」
「她真是個不錯的人。」白慕雲喃喃地道。
韻音咧嘴一笑,道,「王妃豈止是個不錯的人,實在是個大大的好人。」
「王爺對王妃好嗎?」白慕雲小聲問道。
韻音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何忽然這麼問,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當他是好奇,笑著道,「他們很恩愛,王爺為了王妃改變了不少,王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外人看了都怕,有的甚至看都不敢看,可王妃就是刀鞘,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白慕雲眉眼動了動,忽而定定地看著韻音,肅聲道,「你喜歡王爺?」
韻音頓時激動不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對王爺只有崇敬和感激。」
白慕雲聳聳肩,道,「我不過隨口問問。」他也不知道,如果韻音真的回答喜歡慕容凜,他會怎麼做。
韻音撇撇嘴,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嬌媚中帶著責備地剜了白慕雲一眼,韻音又蹲了下來,呢喃道,「我喜歡的另有其人,不過他已經死了。」
白慕雲面色一凌,嘴角動了動,終于選擇沉默。韻音卻像憋著已久不吐不快似的,一股腦地把她和幽冥的事說了一遍。
說完後,心里覺得好受多了。
韻音歪著頭,直直地看著白慕雲,笑道,「真是的,我跟你說這些干嘛。」
站起來,一陣冷風吹過,韻音身子一抖,不由縮了縮,看著白慕雲道,「這大冷天的,你也沒有個去處,不如我帶你進王府住一宿,明兒個我再跟我王爺王妃說一聲,給你在王府尋個差事,你看長得人高馬大的,做個打雜的小廝想來是綽綽有余的。」
白慕雲淡淡一笑,把地上的盤子收到籃子中,道,「謝謝你,不過不用了。」說完,提著籃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白慕雲偉岸的背影,韻音不禁暗自納悶,乞丐有這等氣勢嗎?真是個琢磨不透的怪人。
正想著,從門內響起素縴急促的聲音,「韻音姐姐,王妃叫你呢。」
韻音忙走進去,把門緊緊關上,道,「王妃找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