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林姨娘如此一呼喊,這圍觀的百姓都側目看向她。
林姨娘身著品藍色折枝的牡丹妝花褙子,下穿藍色的馬面裙,一張頗有風韻的臉此刻卻是帶著苦澀,一邊抹淚嘴里一邊不停地說著,「青天大老爺,您也給民婦做主,為民婦伸冤啊。」
*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的範言志。
範言志卻並沒有多加注意林姨娘,低著頭,那生生被打斷的雙腿,痛得撕心裂肺。
「何事?帶進來!」王大人驚堂木拍道。
「民婦見過殿下,大人。」林姨娘行了一個大禮。
「大膽,刁民,你可知道擾亂公堂是要受杖刑的。」王大人喝道。
「民婦,民婦不是擾亂公堂,民婦要告狀。」林姨娘跪在地上仰望著王大人,說道,「大人明鑒,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你要告狀?」
「是,大人。」
「你要告何人?所告何事?」王大人問道。
「民婦要告他。」林姨娘伸直了腰,轉身指向範言志,「民婦要告他,欺男霸女,逼良為妾。」
*忍禁不俊,扭頭看向神情大義凜然的林姨娘,這個時候,他範言志是過街老鼠,那範府的聲譽也是掃地了,林姨娘自然是討不到任何的好處與便利了。
不愧是經歷過風雨的人,能見機行事,這報錯大腿,轉眼就咬一口再說。
「你這個賤女人,血口噴人!」範言志扭頭看向林姨娘罵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落井下石,賤人見利棄義。」
「肅靜!」王大人喝道,看向林姨娘問道,「他欺男霸女,逼良為妾,欺霸的是誰家?逼的又是誰家的女?」
「大人明鑒。」林姨娘哭訴著說道,「民婦乃臨州林家婦馬氏,前外子不幸早逝,拋下民婦與一雙兒女,去年民婦送犬子赴京赴考,民婦原想是在京城買幢院子,與一雙兒女住的,卻敵不過娘家妹妹的一番好意,于是就暫借居在娘家妹妹府上,娘家妹妹乃是範府三老爺之正妻,卻不想,不想……。」
林姨娘說道傷心之處,泣不成聲。
「然後呢?」王大人追問道。
林姨娘羞愧難當,苦澀說道,「卻不想,那次妹夫與他們兄弟三人小聚的時候。」林姨娘伸出手指指向範言志,羞憤交加說道,「他這個禽獸,強行侮辱了民婦。」
「啊。」圍觀的百姓嘩然。
「民婦孤兒寡母,為了一雙兒女著想,民婦不得不吞下苦水,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只得委身于他這個禽獸。」林姨娘聲淚俱下,垂眸哭訴著磕頭,「還請大人明鑒,為民婦做主。」
「畜生,禽獸不如。」
「寵妾滅妻,逼女,真真是披著羊皮的狼。」
「殺妻,逼女,還強搶民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圍觀的群眾群情激奮,議論紛紛。
百姓當然也不會想到當初是林姨娘一手策劃的,听得林姨娘的話,自是對林姨娘很是同情。
這林家在臨州是大戶,不少人都是有耳聞的。
*莞爾,這林姨娘這落井下石落得真是好,不僅與範家劃開了關系,還博得了同情。「範言志,你可是認罪?」
「認罪!」範言志這回倒是很痛快地承認了,說道。這虱子多了不怕癢,反正他這毒殺原配正妻的罪都認了,這欺凌林姨娘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範言志此刻最想的就是快些會牢房,讓牢頭找個大夫看看他這疼痛難忍的斷腿。
有了範言志直接的認罪,這範言志的罪狀上又多加了一條,欺凌民婦,逼良為妾的罪名。
「大人明鑒,多謝大人,殿下。」林姨娘朝王大人與徐習遠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見著林姨娘的事也告了一個段落,于是從衣袖里抽出一卷紙,屈膝雙手朝前呈去,「大人,為人子女,這麼多年,母親被人毒殺死在他鄉,作為女兒,讓生母枉死多年,愧對亡母的在天之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人明察秋毫,終于真相大白。然而,*狀告生父實在是不孝至極,但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自請出族,與父義絕,還請大人做主!」
「這範言志是禽獸不如,可是郡主狀告生父也是真真的大不孝,大逆不道啊!」「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啊!」
「*郡主真真是可憐,生母被生父給毒殺了。」
「這,出族了,郡主將來可咋辦呢?孤零零的一個女子。」
「斷絕了關系的好,呆在範府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這斷絕了關系,將來郡主可就要難了。」
「可不是!」
听得*的一席話,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了起來,有指責*不孝的,有同情的,各抒己見。
于麗珍顫著雙手,不可思議地看向*,似是不相信,她會提出自請出族這樣的事來。
範言志也是一臉的驚訝,加上斷腿的痛,臉色極為扭曲,抖動了幾下嘴唇,範言志怒道,「你這個不孝女。」
*扭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問道,「當年你下毒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這個結果嗎?」
*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就那麼看著範言志。
那眉,那眼,那臉,許是因為腿上的傷痛到了極致,讓範言志眼前一陣恍惚,似是芳菲郡主本人站在面前的感覺。
「你,你……」範言志囁嚅了兩個字,再也無言以對。
王大人低頭看著呈上來的紙張,蹙著眉頭深思著。
這有被驅逐出族的,但,自請出族!
王大人眼眸從紙上抬起,看向堂上的*,說道,「郡主,莫可意氣用事,這個事是否再想想?」
「大人,此事事關重大,關系她一輩子的事,不能如此草率,出不出族,該有族里的長輩商議後決定。」範言志看向王大人說道。
「大人明鑒。」于麗珍也忙附和說道。
*淡笑,「大人,*此舉實在大不孝,愧為範家子孫,愧對範氏的列祖列宗,*如此不孝,讓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得安寧,*更加不孝,為了範氏列祖列宗能在陰間心安,還請大人做主。」
徐習遠眼眸含笑,說道,「王大人,這是郡主的對範氏列祖列宗的一片孝心,實在難得。」
王大人嘴角抽了抽,問道,「郡主,不再考慮了?」
*頷首點頭回道,「*此意已決。」
當初沒有跟公主府外祖家的人透一句,就是因為她想與範家一刀兩斷,如舅舅他們知道了,肯定不會讓她親自上堂狀告生父的,絕對不會讓她背上大不孝的罵名的。
但是,她要的不止是要讓範言志于麗珍繩之于法,她還要與範家一刀兩斷,斷絕關系。
王大人看了一眼徐習遠與夏承毓。
徐習遠微微含笑,沒有再出聲。
夏承毓似是很驚訝,卻沒有出聲說什麼。
見著*堅決的神情,王大人思慮了半響,這才拍板。
「大人明鑒,謝大人。」*屈膝。
事情基本成了定局,只等那範言志于麗珍的判決下來,這案子算是圓滿解決。
「退堂!」王大人也松了一口氣,這兩天,他也是神經繃得緊緊的。
「郡主,郡主。」衙衛拖那于麗珍下去的時候,于麗珍卻不顧手指的痛,一把朝*撲了過去,伸手是一把緊緊地抱住了*的腿。
*給了兩個衙衛一個眼色,兩個衙衛忙頓住想要開于麗珍的動作,站在了一旁。
「郡主,你昨天答應過我的,會救你弟弟的。」于麗珍跪在地上仰頭看著*,苦苦哀求道。
「呵,于氏,我昨天有這麼說過嗎?」*淡笑著俯視著于麗珍,反問道。于麗珍驚大了雙眸,如被雷劈,呆愣了半響,說道,「郡主,你不能出爾反爾,那是你弟弟。你不能見死不救,你是學醫之人,一顆悲憫之心,看在他年紀小,年幼無知的份上救救他。」
「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有什麼氣都發在我的身上,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求求你救救你弟弟。」于麗珍淚眼婆娑,聲淚俱下。
說完真的是朝*咚咚地磕起了頭來。
*輕笑出聲,「于氏,你剛沒有听到嗎?我已自請出族,與範家再無任何的關系了,至于弟弟嗎?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從來都沒有弟弟。」
「你不能這樣心狠,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昨天怎麼說的,這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怕遭報應?不怕天打雷劈啊?」于麗珍仰頭,橫眉怒色,「若不是你,當年若不是你,你弟弟會如此?」
「這些年你們都活的好好的,我怕什麼天打雷劈?」*笑著,眼眸冷冷地瞪向于麗珍,說道,「當年?論心狠手辣,我哪比得上你們?」
一股腥甜涌上于麗珍的喉間,于麗珍用力壓了下去,看著*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于氏,我昨日並沒說過要救他的話的,不過……」*揚眉。
于麗珍立馬點頭緊張地看向*。
「我說給你指一條明路的。」*噙著笑,說道,「這明路嗎就是範六小姐,你只管問她,這她的好弟弟將來會怎樣!病會不會好?她最是清楚不過的。」
明玉!
于麗珍不解了,這範明玉會知道這些?
*看了眼疑惑不解的于麗珍,笑著說道,「想來這刑部大牢,她範明玉要進來想來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不若我這就跟六殿下說句好話。」
*扭頭看向徐習遠,「六殿下,還請給她行個方便。」
徐習遠點頭,轉頭往王大人走去,說了幾句。
「郡主,你還沒有說清楚呢!明玉她怎麼會知道?」于麗珍伸手揪住了*的裙裾。
「于氏,你還不知道吧,今一大早你的好女兒就被送回了範府。」*說完便冷冷地掃了一眼她被夾得血肉模糊的手指。
「什麼?明玉一大早就被送回了家?」于麗珍心里很是明白這被送回家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卻被*眼里的冷意嚇得忙松開了手指。
這自己的手指已經被夾得血肉模糊都可以見到骨了,若是她再踩上兩腳,那痛的可是自己。
*轉身。
「你說清楚,你姐姐怎麼會被送回家?」于麗珍不甘,大聲問道,卻也只能任那衙衛拖去了大牢。
「逆女!」範言志雙目欲裂,死死地盯著*吼道,恨不能用眼光直接把這個女兒給生吞活剝了,世上哪有如此的女兒,把自己的親生父親送上公堂落罪的?
*掃了一眼範言志滲著血的雙腿,冷冷地看著他被衙衛拖了下去。
領了芳菲郡主的骸骨,*幾人返回了公主府。
鎮國公夫人李氏早已布置了一間靈堂出來,讓芳菲郡主的靈柩停在放在那,還請了尼姑為其念經誦佛。
如今芳菲郡主是不會再入範家的祖墳,這鎮國公夏秩與夏瑞昨晚就跟*說了,這事自有兩位他們舅舅做主,不讓*操心。
*見著垂著的白色絹紗,眼眸濕潤。
「表姑姑在天有靈,她會高興的。」徐習遠說道。
「表妹,這真相大白了,姑姑在天有靈,會安息的。」夏承毓也說道,「表妹你別傷心了。」
「嗯。」*點頭,還能回到京城,想來母親是很高興的。
「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徐習遠說道。
「我想多陪會母親。」*搖頭。
「你們走吧,這里有我呢。」李氏說道。
徐習遠見著*一臉的平靜,想了想,與夏承毓離開。
吃過了晚飯,*陪兩位舅舅與兩位舅母喝茶。*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兩位舅舅,看向李氏與姚氏說道,「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明日我得回去把母親的嫁妝拿回來。」
「必須拿回來的!」夏瑞說道。
「嗯,明日下了早朝,我與你二舅舅親自去範府,你不用去,就呆在府里。」鎮國公點頭。
「不,我必須去。」*搖頭。
「如今那禽獸與于氏都進了大牢,那範大老爺與三老爺是暫時罷官在家,這去拿嫁妝這少不得要與範老夫人與範家大夫人打交道,你們兩個大老爺們不方便去,還是我與弟妹一起陪著*去。」李氏分析說道。
「大嫂說得有理,還是我們去方便行事。」姚氏點頭。
「可是。你們一介女流,這範府人多勢眾。」夏瑞說道。
「二叔,難道他們還能動武不成?」李氏說道,「難道他們還能吞了姑女乃女乃的嫁妝不成,哼,這嫁妝單子這京兆府衙可是有備份的。」
鎮國公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見著她一臉的正氣,點頭,「等會我去多吩咐手腳利索的人,跟你們走一趟。」
于是幾人商議了一番,明日該帶的人都定了下來。
*笑了,這有舅舅們在,就不用她擔心了,否則,如果是她單槍匹馬的話,沒得還要直接走明路,找上京兆府尹。
範府
林姨娘高高興興地收拾東西離府。
而听得範言志卻是那毒殺芳菲郡主的凶手,還有*自請出族,範老夫人听得臉色發黑,全身抖了抖,再次一頭栽倒了下去。
加上範新志與範仲志被大理寺少卿查的事,于是這範府鬧得雞飛狗跳。
請了大夫來,手忙腳亂地忙乎了一陣,範老夫人醒是醒了,卻嘴歪了,身子的半邊動彈不得,大夫搖著頭直說是老夫人這連日連番打擊,尤其這一次刺激過大,中風了。
聞言,馬氏與馮氏範,新志與範仲志都嚇了一跳。
馮氏急忙問道,「大夫,可有治愈的方子。」
「可以緩解,但是治愈卻是很難的。」大夫搖頭,給老夫人針灸了一次,然後留了一個方子,提了藥箱走了。
「母親。」馮氏拿著手帕擦拭著範老夫人嘴角流出來的口水,「這二叔與二弟妹這不是判定嗎!您別著急,放寬心,您的病才會好。」
範老夫人歪著嘴巴,依依呀呀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母親,您是不是擔心小四?」馬氏猜測說道,「您放心,已經派人出去找了,會有消息的。」
範老夫人伸出那只能動的手,一把攥住了馮氏手,咿呀呀地吱唔著。
「母親,六丫頭也安頓好了,琦兒那也有人照顧著,您別擔心。」馮氏說道。
範老夫人依舊神情激動。
攥著馮氏的手不放。
秦媽媽輕聲說道,「奴婢想,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見郡主。」
範老夫人眼眸放著光,咿呀了兩聲。
馮氏與馬氏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想著,那郡主如今是他們想見也難見的的人了,去公主府不被直接打出門才怪呢?而且那孩子都直接自請出族了,很明顯就不想與範家有任何的牽連了,于是馮氏與馬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卻是沒有應承她的意思。
與範新志兄弟,範縝幾兄妹一起好言安慰著範老夫人,然後囑咐了秦媽媽一句,「秦媽媽,你好生照顧著老夫人,不要讓她再受刺激了。」
兩人這才離開。
範老夫人怒目盯著馮氏與馬氏離開的背影,這心里有話嘴卻說不出來,一半的身體動不了,範老夫人急火攻心也沒有用,最後只得怒目看向秦媽媽。
秦媽媽嘆氣,勸說道,「老夫人,這夜深了,想見郡主,也得天亮了啊。」
範老夫人這才臉色緩了緩,眼眸里閃著悔恨,當年她一心疼愛兒子,給芳菲郡主郡主偷偷地下藥,讓她進門幾年未出,逼得芳菲郡主郡主同意讓那于氏進門,如今,落得這個地步……範老夫人眼角流下了渾濁的眼淚,百年後,她怎麼面對老頭子,怎麼面對範家的列祖列宗!
秦媽媽微微嘆氣,勸說道,「老夫人,郡主心善,向來孝順您,等明兒就請她過來。」範明玉听得那刑部的結果,躺在床上把*罵了半天才方休,見夜深了,然後喝了藥,讓綠珠把身體抹了一遍藥才歇下。
……
翌日早朝,範言志的案子塵埃落定,範言志與于麗珍沒有處斬立決,卻被打入了死牢。
然,依然有人參奏*郡主狀告生父大逆不道,宣文帝直接把*自請出族的自述讓何成在大聲朗讀了一遍。
令還有風挽臨上呈的一片,論孝與不孝之說,風挽臨用詞比*更加的犀利,直接把那些衛道士駁了個啞口無言。
另大理寺少卿還在查範氏三兄弟的犯罪中。
這京城老百姓是討論得唾沫直飛,這範府啊,幾百年的世家,居然出了範言志這麼一個禽獸不如的人!這當初範家的二老爺可是出了名的痴情,如今真相大白,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殺人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還有範府與慶元侯府這親家沒做成如今倒是反目成仇了,傳得沸沸揚揚。
*與兩位舅母一起用了早飯就帶著人直接奔向範府。
範老夫人中風病倒,馮氏與馬氏作為兒媳自然是在榮安堂伺候範老夫人。
馮氏與馬氏正說著話安慰範老夫人,如意進門,稟告說道,「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郡主回來了。」
*回來了?
範老夫人眼眸一亮,就掙扎著半邊能動的身體想來。
馮氏蹙了下眉頭,問道,「郡主怎麼會突然回來了?」
那丫頭都自請出族了,怎麼還巴巴的回來範府?難道是回來打包東西的?那慧園可是有不少皇帝賞賜的好東西!
「知道了,你先去請郡主過來見見祖母吧。」馮氏吩咐如意說道。
如意躊躇了下,說道,「大夫人,傳話的人說,不止是郡主,還有鎮國公夫人與夏二夫人與郡主一起來的,還帶了不少的人來來。」
馮氏與馬氏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難道是上門來討說法,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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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龜速,是慢慢爬的烏龜!嗚,碼字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