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葉清風老人所說,王曉迷失了心智,遠離了本性,開始沒有了自我,王曉想不通,不明白葉清風所說的本性是什麼?更不明白他自己的本性又是謂何?
他的心智迷失,自我遠去,他倒是能夠理解,殺母之仇,亡家之恨,世態炎涼……足夠讓他瘋狂,足夠讓他變成另一個人,一個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認清的人。
古語有雲︰生死去來兮不礙其圓,飛鴻踏雪爪趾宛然。雁過必留余聲,葉落必留殘枝。更何況王曉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充滿著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家族在他身邊被滅,王寒在他眼前被殺,他的整顆心早已被打上了仇恨的烙印,活著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復仇嗎?這怎麼能放下,怎麼能忘記?
王曉如同一個蠟像一般靜立在原地,巋然不動,但他的腦海確如大海一般在洶涌澎湃,無法平靜,一個又一個思緒的小人迸躍而出,在他大腦里爭執,在他大腦里戰斗。
「王曉,你追求修行為何?難道不是為了報仇嗎?不是為了雪恨嗎?」一個小人在腦海里對著王曉惡狠狠的咆哮道。
「葉清風前輩說的對,你現在已經迷失了自我,終究不能在修煉大道取得無上成就。」另一個小人和言溫色道。
「我是對的!」
「我才是對的!」
「……,……」
無數的聲音在王曉腦海里響起,如同炸雷在轟鳴,海嘯在洶涌,火山在爆發,王曉再也承受不住這麼多意念的沖擊,臉上開始顯露一絲痛苦之色,大汗從額頭流下。
「啊……」突然王曉雙臂張開向天,仰頭一聲怒喝,發泄出了心中的無數雜念,整個人仿佛虛月兌了一般,雙手伏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金色古字依舊在其身旁縈繞,散發著無量金光將他籠罩,卻不能讓他走出心中的困境,他就如在茫茫黑夜中失去了方向,差一顆啟明為他指點迷津。
王曉不明白他因仇恨而修行何錯之有?要不是家逢巨變,他又怎麼會踏上修煉之路,他不認為這是迷失了自我,遠離了本性,而是自我成熟,自我的成長。
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沒有王家,何來他王曉,為了王家,富貴不能使其婬,貧賤不能讓他移,威武更不能讓他屈,窮且益堅,王曉不曾墜過青雲志,他追求修煉只為王家,只為復仇,這又錯在哪里?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在短短的兩個月,王曉已經將這些飽嘗,可他卻找不到承接大任的道路,他不知道自己的路處在何方。
望著縈繞在周身的金文,王曉呆若木雞,他能明白其意,知曉其理,可他卻做不到,葉清風說過真正的絕境是絕望的心,面對廢體打擊,在葉清風的開導下,在絕壁蒼松的指引下,王曉的確站起來了,他有了在絕境中逆轉而起的雄心。
而葉清風說他喪失了自我,蒙蔽心智,修煉難于大成,要他放下心中的仇恨負擔,王曉怎麼都做不到。
突然王曉感覺到一陣酥癢,一只蜘蛛不知時候爬到了他的手臂上,「蜘蛛!」王曉喃喃道,他的思緒卻飛回了慕容府,想起了那只被破壞了家園的蜘蛛,更想起了像百合一般清純的薇然。
他處在黑暗的心瞬間看到了一絲光明,他剎那間明悟,茅塞頓開,心中猛地一下融匯貫通,他明白葉清風老人的真意。
蜘蛛家園被毀,它為何沒有去報仇,因為它沒有這個實力,心中一直被仇恨充盈,只能阻攔自己的前行,終將害了自己;薇然沒有被陰影打倒,而是將陰影化作了動力,不讓其他人遭受她曾踫到過的苦難,磨難之下的她更沒有失去青蓮一般的純潔。
葉清風既然答應收王曉為徒,就是默許了他可以復仇,他只是希望王曉暫且將仇恨放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鄉往之,而不是一直將仇恨揣在心中,這樣只會阻攔王曉的修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王曉如果不將仇恨放下,以惡小而為之,在日積月累中,他的內心只會留下仇恨,聲一無听,物一無味,味一無果,物一不講。
如若王曉不將仇恨放下,一旦他修煉有成,遇到突變之事,王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怒火之下,心性大變,直接血殺四方,這樣一來復仇引起的只會是蒼生之禍。
修行的道路必須推究根本,尋來本源,王曉要想在修行的道路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必須懂得放下,挈瓶之智,不失守器,魚和熊掌之爭,必有取舍,不然王曉不可能在修行上取得非凡的成就,前去復仇,只能是自尋死路,敢在中州第一世家頭上動土之人,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王曉欣喜若狂,「師傅並不是要我放棄復仇,而是要我放下仇恨,放下一切包袱,專心于修煉的道路!」
許久沒有主動露出過笑容的王曉,此時笑的如若鮮花般燦爛,他心中的一切陰霾開始消失殆盡,他又回到了從前,隱藏在他身體里的仇恨因子開始遠去,此刻他別無所求,心中所求只是修行。
沒有實力卻要一直將無法承受的負擔壓在心頭,這只會是徒勞,只會影響自己的心性。與其光想著現在不可能完成的事,還不如好好把握現在,光陰飛縱,歲月流逝,消失的永遠消失,憧憬的還在未來,存在的依然存在,要量力而行,好好把握所擁有的一切才是王道。
木不能擇鳥,而鳥能擇木,自己的道路應該自己走,更能選擇你如何走,王曉終究要走上的自己的道路,復仇是他的目標,不過在這之前他要走的是修行的道路,復仇之後,他依舊還有路要走,復仇並不是他的唯一。
隨著王曉的頓悟,天空中的金字化為光輝點點,消散于無形,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而王曉的腦海里卻永遠的烙印上那兩句話。
黎明破曉,縷縷金光從東方升起,劃破了霧霄,紅彤彤的旭日噴薄光彩,淨土中霧氣繚繞,晨露、鮮女敕的葉片、水波、明艷的花瓣都在閃爍光澤,清新空氣迎面而來。
不知不覺間,王曉思緒了一天,他望著朝陽,深呼吸了一口,明白自己新的一天來臨,他真正的迎來一個本性的自己。
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王曉轉身向葉清風居住的地方跑去,邊跑邊大喊道︰「師傅,我想明白了……」
茅屋前,葉清風背對著王曉,深邃的目光望著星辰林,半響沒有一句話,王曉不敢打擾葉清風,恭敬的站在其身後。
隨著星辰林的重寶異象現世,這幾日來,無數的人蜂擁至此,將星辰林圍了一個水瀉不通,可沒有一個勢力敢先動手,大家都在相互忌憚,一則是那神秘的火山太過于妖異,無人知其深淺,二則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眾人都明白,只願做得利的漁翁,而不願做火中取栗的貓。
星辰林里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傳來陣陣蠻獸的嘶吼聲,霧氣翻滾,雲霞遮天,無數的大勢力圍繞在此,今天他們請來了聞名九州的相士李中容前來勘察星辰林的風水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