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閉上眼楮,點了點頭,隨即叩頭謝恩,早已發白的指尖已經在手指關節處,摳出了一道道印記,旋即撐著虛軟的雙腳,慢慢的站了起來。「奴婢,謝王爺恩典。」
「蒔蘿……」又是一句輕緩的話語,伴著雨幕而來,又被輕輕吹散在了風中。
「謝謝……」清冷的一聲道謝,讓陵游的眼底一沉,可是沒有出聲,靜靜看著她孱弱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她知道那一雙溫潤的黑眸一直盯著自己,可她卻不敢回頭,在這一刻,他的憐惜,他的溫柔,只會讓她更加心痛和難受。
那明亮而柔和的眼神會灼的心底燒痛,她恨自己沒出息,她可以從容凝視任何一個人的眼楮,唯獨除卻他溫潤如玉的眼眸。這會讓她想起美夢迷醉後落空的痛,這種痛能不知不覺在心底慢慢生滿荊棘,逐漸將人帶入窒息的深淵。
陵游很好,哪里都好。只可惜,自己配不上他,也不能對他動心。只因,她早就不貞。她不想在他的眼底,看見失望的神情。不願在他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可以,就讓他們做一輩子的朋友吧。
寒冽的風,吹亂她的長發,絲絲縷縷,在她頸間拂動,看著絲絲的雨幕,她緩緩勾唇一笑,在雨中緩慢地行走著。如果可以,就讓雨水沖走她身體的印記,洗淨她身體的骯髒。如果可以,此生都不要再與陵游相見,他的善良,他的美好,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卑賤和丑陋。
後院的廢屋,倒是離蒔蘿之前勞作的地方很近,從門口經過的時候,蒔蘿還抬頭看了看里面的情況,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一張張臉,依舊是動作一致的勞作著,可蒔蘿卻無端的羨慕那樣的生活,雖然辛苦,卻至少活得有尊嚴。
現在的她,已經連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也被蒼術無情的撕碎了。先前的一切,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將她的脆弱,她的無助,她的惶恐,她的所有,毫無保留的寸寸剖開,她甚至可以聞到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血絲翻飛,深可見骨。
廢屋的門被押送她來此處的家丁關上,耳邊傳來鎖鏈撞擊著門的聲音,所有的喧囂被深刻的黑暗吞噬。屋子里很靜,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一陣陣腐敗的霉味,縈繞在蒔蘿的鼻尖。她在黑暗中努力模索著,終于找打了屋子的牆壁,靠著那里,緩緩地席地而坐。
正常男人都未必能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將她關在這里,明顯是要她自生至滅,如果她的死,能換來陵游的生,也算她功德一件,死得其所了。想到這里,蒔蘿忽然笑了,有種從未有過的釋然和輕松。
偏僻的四圍,除了風聲樹影和偶爾的幾聲烏鴉啼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動靜,蒔蘿將身體蜷在一起,一動不動地靠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里。身上的衣服由于淋了雨,現在緊緊地貼在身上,絲絲的寒意慢慢滲進了身體里,徹骨的冷,卻讓她異常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