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注定是將就;有些感情,注定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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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床頭拿來一包抽紙,抽兩張幫她擦掉滿臉的眼淚鼻涕,陶靜接過紙巾狠狠地擦著,「後來我遇到了舒金澤,其實我不是特別喜歡他,只是不討厭,原本沒想過跟金澤住一起,可是為了躲避他,我只能拿金澤做擋箭牌,還帶著金澤回家,告訴他們,‘爸媽,這是我的對象,舒金澤。’他黑著臉沒說話,養母只是冷笑,我們在家吃了一頓極其郁悶的飯就離開了,後來金澤問我,‘你父母是不是不喜歡我?’我說,‘他們平時就是這樣,你別往心里去。’金澤說,‘不是啊,你爸讓我離開你,不許纏著你。’我詫異,金澤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就問,‘什麼時候的事?’金澤就說,‘去廚房端菜的時候。’後來,我便決定和金澤住一起,想讓他徹底死了心,沒想到他糾纏不休,差點鬧到我們宿舍來,我怕你們知道這件丑事便不敢呆在家中,後來就認識了‘星月’夜總會的張雄,然後就有了後來的事。」陶靜擦干眼淚,對我笑著說,「我以為我不會哭的,我以為我已經釋懷了的,沒想到還是如此不爭氣,染讓,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你從小性子就倔強、叛逆,敢作敢為,我不像你,被欺負了就狠狠地還擊,我只會一個人躲起來默默地舌忝舐傷口,在人前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些年,我過得好累,好苦,好心酸,我經常會想,我為什麼要活著?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我嘆口氣,陶靜的性格是很容易受欺負,我望著她堅定的說,「靜兒,你別擔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就是你的依靠,那個王八蛋敢再糾纏你,我就找人做了他!」道上的黑話都被我急出來了。
陶靜卻輕輕搖了下頭,「染讓,我不是讓你听故事的嗎?听完就忘了呀,別記在心上,這麼惡心,這麼污穢的東西,忘了好。」
「我忘不了。」將她粘在臉上的發絲撥開,我突然對這個女孩格外疼惜起來,「靜兒,你吃了那麼多的苦,我還因為一點小事就誤會你和哲辛,還對你亂發脾氣,我……我現在覺得自己可惡透頂!」我拉住陶靜的手,「對不起啊靜兒,我……我那天心情不好,妹妹住院了,心里又難過又煩躁,所以脾氣特別不好,並沒有真的疑心你跟哲辛什麼。」對陶靜,我滿心內疚。
「染讓,其實你也不必覺得抱歉,我是挺喜歡哲辛的,金澤的性格太軟弱了,像我,我很厭惡這種性情的人,而哲辛不同,他很強悍很霸道,但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這兩種性格其實很矛盾,但是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了,變成了一種特別迷人的氣質,跟他相處得越久就越容易被他吸引。」陶靜淡淡地說,唇角帶著淺淺的笑痕。
我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自己對哲辛的情感,有些詫異地看著陶靜,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了嗎?
陶靜看到我詫異的眼神,拍拍我的手背,笑道,「你放心啦,沒有人能從你身邊搶走林哲辛,而且我也沒想過要與你爭奪,他太愛你了,誰也搶不走,而且我喜歡你們的愛情甚過喜歡他,我喜歡他愛你寵你的方式,也渴望有個人如此寵我愛我,將我護在他的羽翼下不受風雨的侵襲。」
「金澤不就很愛你嗎?」
「他給不了我那份安全感。」
我想到舒金澤怯怯弱弱的樣子,嘆口氣,只得寬慰,「靜兒,一定會有那麼一個男孩子可以守護你,為你遮風擋雨,給你安全感的,別急,你還年輕,一定會遇到這樣一個人的。」
「我不急,經歷了這次之後,我不會再輕生了,我已經死過一次,知道死有多痛苦,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堅強得活下去。」
我松了口氣,「這就對了,就應該如此,要堅強,一定要堅強,一切都會好起來!以後我們天天在一起,那個禽獸再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謝謝你,染讓,如果沒有你在身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陶靜感激地說,抱著我的手臂,她將身子緊緊挨著我,似乎想要追尋某種溫暖。
我心中疼痛萬分,將她縴細的身子抱緊,希望能藉此給她一點點溫暖和安全。
陶靜也許是說話太多,又身體虛弱,很快便沉沉睡去。
我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她那禽獸父親做出的禽獸事情,心中悲憤交加,一時難平,又不知如何發泄,憋悶得慌,可是靜兒睡得那麼沉,我又不敢動,怕吵醒了她,只好一直抱著她,讓她枕著我的肩頭,感覺她那麼小,那麼縴細,那麼惹人憐愛。
我深深嘆了口氣,如今與她那禽獸父親相比,我繼母那所謂的猙獰面目是如此可愛。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林哲辛興奮地叫喊,「染讓,染讓,到點啦!回來睡覺覺啦!」
舒金澤也樂呵呵地喊,「是啊,染讓,別再霸佔著我的靜兒了,我困啦,要回房覺覺了!」
靜兒在睡夢中蹙動著眉心,許是被那兩個混小子吵著了,我心頭氣憤,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平步下床,打開臥室的門,又輕輕合上,舒金澤見我出來,忙要奔進去,我一把拉住他,「靜兒睡著了,你別吵她。」
「我知道了。」舒金澤胡亂應下,又要進去。
我又拉住,「你知道什麼?我的意思是你睡外面。」
林哲辛走過來,有些擔憂地盯著我的臉,撫觸我被淚水浸濕的發,「染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眼楮怎麼紅紅的?」
我避開他的手和探尋的目光,「沒事的別擔心。」我猛地投進他懷里,企圖確定一下那種溫暖和安全感是不是都在,他收緊雙臂將我嵌入他的懷中,厚實的胸膛里傳來如雷般有力的心跳,我閉上眼楮,靜靜感受這份安心,許久才說,「哲辛,今天晚上你一個人睡好不好?我想陪陪靜兒。」
林哲辛似乎感受到我內心強烈的悲憤和巨大的不安,他沒有追問什麼,只是說,「好,你去陪靜兒吧。」
金澤也意識到什麼,慌忙拉住我問,「染讓,靜兒怎麼了?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看著他微微發白的臉色,知道這個男人是真心愛著陶靜的,便微微一笑,寬慰他,「沒事兒,只是我們姐妹倆許久沒有一起聚過,今晚就辛苦你了,明天我就將靜兒還給你。」
舒金澤的臉色並沒有好轉,顯然他也意識到我只是在安慰他,擔憂地朝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哀求我,「染讓,可以讓我進去看她一眼嗎?我保證不會吵醒她。」
看著深情如斯的舒金澤,我鼻頭微微一酸,點點頭。
舒金澤輕手輕腳地進去了,門半開著,我看到他蹲在床邊,默默凝視著床上沉睡的陶靜,幾次忍不住伸出手去,卻都遲疑地僵在空氣中,然後又默默收了回來……我看著,心酸極了,因為我看不到他們的未來,靜兒不過是將就舒金澤,他的這份深情恐怕注定要悲劇收場。
那一晚,我陪著靜兒,看著她睡覺,而我,睜眼到天明。
那一刻,我們姐妹的心,緊緊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