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山的夜空明朗清淨,不登危樓也有種手可摘星辰的感覺。若是平日,我們楚大少爺說不得要詩性大發,憋出幾句大作來,可是如今,嬌生慣養的他正處于饑餓與寒冷的夾迫中,縮在榻上怎麼也無法入睡。
白日里浮華弟子送來的饅頭雖非美味,有過幾日江湖漂泊的楚恆也不是覺得不能入口,只是那分量對于正在發育長身體的楚恆來說確實少了點,這不,剛入夜不久,楚恆的肚子又開始叫起來了。
若僅僅是餓,忍忍睡著了也就不覺得了,可是這絕頂之上入夜後的氣溫,委實不是他可以承受的,即使將陸歸言的衣服都搬來蓋在身上,依舊感覺到徹骨的寒冷。白日里只顧著玩耍卻忘了要條被子回來,如今後悔莫及。
在床上縮了一陣子後,楚恆翻身爬了起來,他可不是傻呆呆等死的人,一旦真的病了,以那位大姐的秉性,估計自己病死了,尸骨寒透了她也未必會發覺,楚恆決定自己想點辦法。
沿著石板小路,楚恆慢跑著,借著月色依稀辨別著白日里炊煙的方位,此時此時,廚房對他來說無疑是堪比仙境的地方。
所謂看山跑死馬,白日里看來不遠,卻走了大半個時辰,好不容易到那碩大的煙囪時,楚恆只跑得腿都軟了。
推開虛掩的門,楚恆模到灶台上找起來,讓他是失望的是,除了模了一手鍋灰,什麼都沒找到,無奈的他又只好又去翻開櫥櫃,希望能發現點吃的,卻只找到了生面袋子和一大堆碗碟。
楚恆賭氣摔了一下櫥櫃門,「輕點。」廚房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誰?」楚恆只驚得毛骨悚然,廚房里忽然亮起來,一個龐大的身影從角落的小灶旁緩緩站了起來,一手扶再灶邊,一手握著一根棍子,棍子上也不知串著一塊什麼東西。原來小灶里還燃著火,只是被人用東西掩住了,才看不到光亮。這人是個大胖子,靜靜的站那打量著楚恆,火光映照下燻黑的的臉猶如鬼魅,楚恆差點失聲叫出來。
「新來的?」那人模了模坐了下去,沒有再看楚恆,只是將棍子伸進了爐火里。
「嗯。」見對方並未有其他動作,楚恆才放下心來。
「餓了?先過來暖和下吧。」看著對方怯怯的樣子,胖子難得發了回善心。
「是啊,白日里就吃了倆饅頭。」這人面目雖可怕,看來也不像是壞人,楚恆漸漸放開了緊張,坐過去烤了烤手,捂在臉上,覺得身子暖了些便和他攀談起來。楚恆好奇的找了一圈都沒發現剛才他用什麼堵住了灶門,不由惡趣味的想他用的莫非是他的大?
「吶,吃吧,剛烤好的饅頭。」胖子將那棍子伸了過來。「這浮華山海拔太高,周圍都是雪峰,宗門雖然有護宗大陣保護,氣候溫和了許多,但是一到晚上還是會很冷,凍得食物都僵硬了,饅頭跟石頭一樣,不烤熱根本吃不了。」見楚恆有些遲疑,胖子解釋道。
楚恆看著那黑呼呼的饅頭,很懷疑它的成分到底是面粉多點還是碳粉多點。饑餓的驅使下,楚恆終究還是沒管那麼多了,也不顧燙手,取下饅頭,掰開就咬。
看著楚恆吃東西的樣子,胖子嘿嘿笑著,「我剛來那會跟你一樣,每天晚上餓得翻來覆去的,後來實在沒辦法才想到來廚房偷東西吃,運氣好還有饅頭青菜干飯,運氣不好就什麼都沒了,總比餓著好啊。」
楚恆邊吃邊點頭,突然又停下來鼓著嘴含糊的道︰「我把饅頭吃了,你怎麼辦?」
「我吃過了!」胖子豪爽的道。
「謝謝!」看著胖子砸吧著的干淨嘴唇,楚恆突然覺得他這張粘滿黑灰的臉分外的可愛起來,「我們一人一半吧,我吃不下那麼多。」胖子看著楚恆的真摯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半個饅頭接了過去。
「若非是你,我不凍死也會被餓死的,竟然連被子都不給我一條,這浮華山是的人都是些瘋子,啊,我不是說你!」楚恆吃完饅頭說道。
「我明白!」胖子笑了笑說,「我以前可比你罵得還厲害,只想逃下山去。可是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畢竟這山上還是有很多美好的!」看著胖子那雙眯眼中泛濫的春x情,即使楚恆這個情竇未開的雛哥都聞出一股股濃濃的風騷x味道,對這方面楚恆興趣不大,並沒有接腔。
良久胖子才恢復過來,正色道︰「他們倒也不是沒人情味,只是習慣如此罷了。你不知道,山上大部分人是不睡覺的,要被子何用?」
「不睡覺?」
「是啊,剛進來的睡覺也是沒有被子蓋的,邊睡覺還得邊運功驅寒,這樣的好處是功力增長快,就是有點睡不安穩,習慣了就好。而且不只是不睡覺呢,能闢谷的連飯都不用吃的,經常一閉關就是幾年,時間長了就沒常人的習慣了。」
「原來如此。」楚恆暗自點頭了,「胖哥,你來這多久了,知道這麼多事,一定很有地位吧?」
「呵呵,一般,一般啦!」胖子難得臉紅起來,抓了抓腦袋,只是臉被灰遮住了,沒讓楚恆看出來。
二人聊的很投機,不知不覺就是一夜,天邊已經開始泛白,胖子看了看天色說道︰「馬上有人來做飯了,我們該走了。」
楚恆猶有些意猶未盡,「胖哥,今晚還來嗎?」
「那還用說!」胖子朝楚恆擠眉弄眼了一下,「來的時候敲三下門,我便知道是你來了!」說完屁顛顛離開了。
看著胖子扭x臀搖腰的晃蕩著,楚恆會心的笑了,這貨還真是個耍寶的料。
也許是確實太累了,楚恆找回陸歸言的小院後,在榻上倒頭就睡著了。在他睡著之後,體內靈氣便如月兌韁之馬運轉起來,烘得楚恆白玉般的臉龐紅彤彤的,之前的一絲灰白之氣再無半點蹤影。
楚恆一覺直睡到午間送飯的弟子將他叫醒,果不其然,顏雪大姐一整上午都沒來過,楚恆倒也沒指望她了。看著榻上的幾件單薄衣服想起昨夜的遭遇,他不禁暗暗告誡自己,今後諸事定要考慮周全了,不然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在楚恆的軟磨硬泡下,這位給他送飯的內宗弟子終于還是給他弄來了一條被子,晚餐當然也豐盛了些,這些在凡俗界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在這浮華絕頂之上想要取得卻得頗費一番功夫。
楚恆修養了一日,精氣都養足了,晚飯過後便溫習起便宜師傅教他的三招耍帥招來,可惜自打那日之後,沒有功法支持,自己是再也做不到了,只能練練動作了。那股時有時無的靈力根本不是他能掌握的,猶如他身體里的寄生客,不到萬不得已別指望它會幫忙。
蕭玉樓給他的那些個天書般的口訣,他也無從練起,空守寶藏而無從下手的感覺,確實讓人糾結。楚恆心里氣悶,手中的劍挽了個劍花,連鞘插在了地上,他蹲去死死盯著它看了好一陣子。
這把劍回復真面目以來,楚恆除了抱著它睡了一覺,也沒時間好好把玩。楚恆圍著劍轉了幾圈,模搓敲晃,無論他怎麼試探,它都沒有任何反應,楚恆也無奈,抽劍出鞘,卻被一道寒光刺了下眼,接著一股灼熱氣勢撲面而來。楚恆的目光從劍身一路掃過,最後停留在了劍柄處,在再也無法離開。
劍柄上一頭麒麟仰天怒吼,眼中幾滴火紅的淚水正欲滴落,眼球中的血絲都縴毫畢現,仿佛炙熱的麒麟血在其中奔騰。
「麒麟啊,麒麟,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傷痛!但是既然老天讓你來到我的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過往便就此斬斷吧。從今天起,你就叫「淚炎」,我的好伙伴。」
楚恆說完,麒麟眼中突然亮起一道紅光,劍身不停顫動著。楚恆大喜,模著劍身道︰「伙計,你听到了我的話,在回應我嗎?」
劍身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楚恆卻依舊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它,有了這小插曲他倒並不氣餒,至少他確認了「淚炎」並沒有因為上次之事而報廢,他相信時機一到,它會完全屬于自己的。
夜漸漸深了,今晚雖然楚恆吃得較飽,但是想起那個有趣的胖子,楚恆不由的掩上門,直往廚房而去了。
「咚咚咚」楚恆依照約定敲了三下門,只听見廚房里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楚恆推門進去了,暗笑這回胖子不要紅燒了。
胖子迎了出來,神秘的笑道「小兄弟,你來了啊!等你多時了,快進來,今天有好東西!」
「胖哥,什麼好東西啊?」楚恆被他勾起了興趣。
「等下你就會知道了。」胖子賣了個關子,將門關了起來。
只見胖子從灶台上取來一個樹葉包裹,打開一看原來竟是一只兔子,「本來這山上還有一種美味啊,可惜,可惜!」胖子邊把兔子穿起來烤著,邊悻悻的道。
「還有什麼美味?」楚恆也是個好吃的主。
「就是山上豢養的靈鶴啊,那滋味,真是無法形容啊!」
「那麼好吃啊,明日我們便去捉幾只吧!」
「不行,不行!」
「怎麼,那鶴兒很難捉嗎?」
「那倒不是,一棒子就打死了!」
「那是為何!」
「這個,這個,嗯,宗門不允許啊!」胖子有些尷尬。
「哦,那胖哥怎麼知道好吃呢?」
「那個,那個,我猜的嘛,看起來很鮮女敕啊!呀,兔子都快熟了,給我拿點鹽巴來」胖子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差點把自己被小丫頭抽的糗事給說出來了,丟死人了。
「這樣啊!」楚恆眼神里有說不出的懷疑,不過胖子不說他倒不願勉強。
兔子烤好了,胖子撕了一條兔子腿給楚恆道︰「荒郊野嶺也沒什麼好吃了,將就吃點吧!」
「胖哥,謝謝你的款待!將來若有機會到揚沙城,我定要帶你吃遍揚沙城的所有特色風味。」
「呵呵,好啊,你要是去撫津,我再好好招待你。」
「還未請教胖哥大名!」
「我家是撫津的商人,名字俗氣得很,我叫安寶慶,小兄弟,你呢?」
「小子楚恆,南華揚沙城人士。」
「楚小弟,請!」胖子拿起兔腿道。
「請!」
火光之中兩張幼稚的臉賤笑連連,一如多年後楚恆面對整個修真界責難時,胖子義無反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