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曾經遭遇了什麼,是內訌,還是背叛,不管這一切是不是她有一場精心策劃的布局,他都不能讓趙衛帶走已經是一身傷痕的她。
「那種地方,對女孩兒家終非長久之計。既然已經離開了,怎麼能再回去?」
盧淵攬著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些,身形微轉,擋住了趙衛銳利的目光,獨佔的味道十足。
「花解語」也配合地把頭低低伏在他的肩頭,巧妙地避開了趙衛探究的目光。
「看來賢佷對這位花小姐情誼深種。這是準備要收留她嗎?」。
趙衛扯了扯嘴角,目光終于從「花解語」身上移開了。
「她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的去處。我是準備先帶她回盧家莊去。等她恢復了再做打算。」
仿佛福至心靈一般,帶她回盧家莊這句話,自然而然地就說出口來。這話一說出口,盧淵一顆浮著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似乎內心深處早就準備了要帶她回家去。
伏在懷里的人輕輕動了一下,卻始終不說一句話,似乎默認了他的這個自作主張的安排。
「哈哈,既然這位花小姐本來是位美人,賢佷又是英雄……賢佷也不必過謙,自古美人配英雄,最恰當不過的了!看來盧家莊好事要近了!賢佷若是辦喜事之時,可要記得通知我,到時候我要來討一杯喜酒喝!」
趙衛打著哈哈,眼神卻銳利如刀,語義分明意所有指。
「這個自然。趙大人是前輩,又是家父的的舊交,照理該尊大人一聲世伯,若是真如世伯所言,一定親自送請柬到府上!」
盧淵鎮定的應付著。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不讓她有抗議的余地。
而事實上,她一直乖巧地,除了被他的手臂勒得太緊,而微微有些小小掙扎以示抗議外,她基本上是把頭擱在他的肩頭,手臂自動自覺地攀附著他的肩膀,幾乎把身體全部的重量全都掛在他的身上。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盧淵低頭看去,卻見她緊緊閉著眼眸,長長地眼睫翻卷著,在眼楮下方投下一圈陰影,紅潤的雙唇微微的向前嘟著,像個單純的孩子。那安詳的神情讓滿臉的血跡不再顯得猙獰。
這樣的情況下,強敵環伺之中,她居然睡著了!
盧淵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慮也被打消了,神請愈發坦然起來。听到那輕巧均勻的呼吸聲,趙衛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也變得沉默了。
最難守護的是什麼?最難的得到又是什麼?是人的心,人的情!
可是在偷盜別人的心與情時,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是不是還能守得住呢?
幾天之後,一輛馬車,幾騎輕騎,輕車簡從離開了揚州,向盧家莊進發。
走在馬車旁,隊伍中間的,正是穿著一身直綴青色便衣的盧淵。
而緊隨在他身後的,正是身穿白色衣衫,一副翩翩絕世佳公子的盧博。
他常年在京中任職,趁此南下隨同盧淵回鄉省親。也或者,他的盧家莊之行,是受了密令,另有任務,誰知道呢。
其余的幾位也都身著便裝,可是從他們利落的舉止,和衣衫下微微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得出都是會家子。
他們都是跟隨盧淵多年的部下,因為劍池山雖被毀,但幾位要緊的「匪首」和一部分盜匪都漏了網,而盧淵立功、升官後回鄉,又攜帶著女眷,他們隨行,以防止土匪報復。
隊伍里幾乎每一個人,都對馬車里的那位據說曾經是揚州第一名媛的絕世美女和才女,「花解語」,感到十分好奇。
但是,盧淵似乎對馬車里的人非常關切和在意,輕易不叫別人接近馬車。即使偶爾露面,也都遮著臉,擋著頭,看不清臉龐,如同待嫁的新娘子。
現在一行人已經遠遠離開了揚州的地界,盧淵收緊了馬韁,放慢了腳程。
轉過了一個彎,前面的山坡上出現了一片翠竹,細密的竹林,綠油油的竹葉,雖然還夠不上遮天蔽日,可也擋住了的視線,只能看到兩三丈的距離。
綠竹林?似曾相識的環境和地形,讓盧淵不覺心念一動,
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馬車上。
多麼相似的地形,雖然竹林過于細密,竹葉過于狹窄色淺,可是同樣適合伏擊。
會嗎?竹林中有無數上眼楮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想要將他們吞噬?
好像心有靈犀一般,車簾被掀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半張白皙的小臉來。那雙烏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便沖他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那笑容純真而無偽,毫無心機,讓盧淵突生愧疚。
「盧大哥!」
「累了嗎?要不停下來歇一下吧!」
盧淵抬了抬手,車隊便緩緩地停了下來。不用回頭,他就知道幾雙眼楮正偷偷地看過來,試圖看清車中人的臉龐。他一帶馬韁,連人帶馬擋在了車前,正好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這一舉動看在別人眼中,卻像一個善嫉的男人,保護自己的女人,不叫任何人覬覦。
「不累。」
「這里被風,竹林里太陽不會太曬,你正好下來歇歇吧。」
「嗯,好吧。」
她要下車了!終于可以看到她長什麼樣子了!
眾人眼巴巴盯著車子,可是他們很快就失望了。「花解語」在盧淵小心的攙扶下下了車,可她的頭上卻帶著一定大大的帷帽,帷帽前垂下鵝黃色的面紗,擋住了她整張臉。
「盧大哥,坐在馬車里好悶哦!我想和你一起騎馬!」
「不行。你還是乖乖坐在車子里吧。」
「為什麼你們都騎著馬,可以看一路上的風光,我卻要坐車子里?我不要坐車,我也要騎馬!」
「你是女孩子,身體嬌弱些,騎馬會吃不消的。」
盧淵一邊用低柔的聲音耐心地勸說著,一邊卻暗暗在心中叫一聲慚愧。
歐陽皓潔身子嬌弱,騎馬會吃不消?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可她現在的身份是花解語,醉仙閣弱不禁風的花魁小姐!
「我有這麼嬌弱嗎?」。歐陽潔歪著頭想了一下,面紗後的眼楮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可是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強壯啊。」
「你忘了前幾日你身上那麼多的傷痕嗎?連摔倒都能踫得滿身淤青,你怎麼能肯定自己的身體很強壯呢?你不久前受了傷,你忘了?」
「……你說得也是。那你和我一起坐馬車!我要你陪著我,要不我不走了!」
「吃飯了也不去?……前面就有一座大飯莊,那里的清蒸鱸魚好吃極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魚的嗎?」。
「……那好吧。」她答應得有些委委屈屈,一邊往馬車走,一邊回頭看著馬兒,倒讓盧淵心有不忍起來。
「等到了盧家莊,你的身體恢復得好些了,我帶你去騎馬。」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車隊又啟程了,等到他們漸漸走遠,一人一馬從竹林中走出來,遠遠地跟在了馬車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