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頂著一雙陰沉發青的眼楮,出現在洋溢著藥味的竹樓外。
縱然是一番近深夜的暢談,直至聊得御瑯穹體力不支昏厥過去,她仍舊不那麼心情愉悅。
恰恰相反,正是與御瑯穹的斗智斗勇,數次情緒的波動反復讓她倍感疲憊,直至清晨也未能消散,而此刻,她總感覺心中不知什麼東西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吐也不是,咽又咽不下。
這樣的感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
輕輕推開鳳絕的房門,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熾熱卻潮濕,幾乎掠奪了她要呼吸的空氣。
「咳……鳳絕,你在煮什麼?熬藥會熬出這麼多水汽嗎?」夏瑤捂著鼻子,看著屋內霧氣茫茫的一片,這哪里還是人住的地方?
「人。」鳳絕干脆利索回答她。
夏瑤心中一悚,待眼楮適應了才發現,竹屋正中的空地上竟燃著火,火上架著一個碩大無比的石鍋。她曾以為,那是鳳絕用來沐浴的東西,卻不想……
御瑯陌靜靜躺在石鍋中,墨黑的水幾乎淹沒了他全身,裊裊蒸騰著白霧,鳳絕是真的……在煮人……
「他什麼時候能醒?」夏瑤慢慢走到石鍋邊,輕輕撈起一縷浸泡在藥汁中的長發,御瑯陌身上的「從寒」已經解了,消瘦的臉上被熱水浸泡出絲絲紅暈,很安靜,卻也顯得很脆弱。
「該醒的時候自然醒,不該醒的時候就不醒。」鳳絕仄仄說著,揮手將幾棵草根狀的東西凌空丟入藥汁中,瞥了她一眼,又道︰「他身上的毒若是解了,自然就醒,若是無解,估計至死也不會再醒來。」
听到這些話,夏瑤更覺得心中又沉悶了幾分,伸手輕輕抹去濺在御瑯陌臉上的藥汁。她不能為自己開月兌,如果不是「從寒」加劇了他體內的毒性,恐怕沒那麼快就變成這副樣子。而她其實根本沒有想到,一些她本基于愧疚的照料有加百依百順,卻讓御瑯陌對她動了心。
這不在她的計謀之中,她縱然想算得所有人都難得善終,可是……御瑯陌並不在其列。
她縱然想讓所有的人陪她一起萬劫不復,就連御瑯穹都被她劃在內,可是……她從未想連累御瑯陌到如此地步。
啪啦幾聲,鳳絕又將什麼東西丟入了藥汁中,隱約見得幾片鮮黃被黑色淹沒,鼻端劃過一絲辛辣且熟悉的氣味。
「這又是什麼?」夏瑤看著御瑯陌臉上又一次被濺了藥汁,自己身上也未能幸免,一邊擦拭一邊皺眉問道。
「生姜。」鳳絕說話間便狠狠白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抓起一旁幾棵鮮女敕的蔥,站在石鍋邊,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削。
雪白的蔥絲落入藥汁中,一圈一圈極其均勻,慢慢飄蕩著,像極了……
夏瑤不禁想起曾經的猜測昨晚的話,鳳絕醫不好的東西,向來如被活吞了一般消失,而此刻……難道是因為太大了吞不下去,干脆煮來吃?
隱隱打了個寒戰,雖然想法很荒唐,但是,鳳絕的古怪,也一向超出她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