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麼……」躺在椅上的太平驀然睜開眼,目中寒光閃過,帶著幾絲戾氣,鎏金還以為她睡著了,正拿了一床毯子要給她蓋上,乍一對上,唬了一大跳。
「姑娘,怎麼了?」她心懷忐忑地問道。這樣的目光許久不曾出現在太平臉上了,上一次出現,是蔣氏派到莊子上的兩個僕人欺主之時,然後沒過兩天,那兩個人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面。
後來又有人遵了蔣氏的吩咐暗地里在三姑娘的吃食中下藥,結果三姑娘沒事,那人卻吃了自己下的藥七竅流血而死,三姑娘什麼也沒說,卻將所有的僕人都叫了去,和那人的尸體一起關了一夜,第二天就拉了一人出來,直接杖斃。
那之後莊子上的僕人都道三姑娘有妖法,懂得與鬼神通靈,見到她就多了一絲敬畏,再不敢違拗于她,對蔣氏的吩咐開始了陽奉陰違,畢竟銀子和命比起來,命重要多了,有了銀子沒命花,也是白搭。
識時務的都活了下來,敢對三姑娘動手的都沒活路,誰還敢生不二之心?蔣氏听到下人的回報,以為太平活不長,只是在拖日子,遂也歇了動手的心思,她哪里想到太平在莊子上活蹦亂跳的。
這里的人都信鬼神之說,太平听了也不辯解,反倒在與鎏金對話時故意透露出了這個意思,人只道她大難不死,沒被閻王爺收去,反倒多了通靈的本事。
太平模了模額中央的花瓣印記,心頭一陣亂跳,恍然對鎏金說道︰「沒事,我就是在想事情,你下去歇著吧。」
鎏金擔心地看她一眼道︰「姑娘,別想太多,想得太多晚上又該做噩夢了!」
太平經鎏金這一提醒,神色一凜,揮了揮手讓她下去,閉上眼深思起來。是了,每一次做噩夢,第二天就會像剛才這樣,突然「看」到點什麼,只不過以前是在睡著的時候,當夢中的事成真時,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有了預知能力,可是今日不同,現在是大白天,她很清醒,沒有睡著。
「鎏金,鎏金!」太平急喚道。
剛剛退出去的鎏金跑了進來,驚張地問道︰「姑娘,有什麼事要奴婢做?」
太平眼楮亮閃閃地看著她︰「你去打探一下,此刻周氏是不是在蔣氏屋里,別驚動了旁人。」
鎏金點了點頭,出門拉了秋菱,嘰嘰咕咕地走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肯定地告訴太平,周氏確實在蔣氏屋里,好一陣子了,到現在也沒離開。
「知道了!」太平說道。
「姑娘,有什麼不對嗎?」鎏金問道。
太平咬了咬唇,突然一笑,問道︰「鎏金,以前莊子上的人都說我能通靈,你從沒問過我,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鎏金呆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太平道︰「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吧,我還真想知道。」
鎏金點了點頭道︰「其實奴婢一直很好奇,想問姑娘來著,不過不敢,怕褻瀆了神靈。」
怪不得鎏金對太平後來出格的舉動見怪不怪,原來她都自動歸結到這上頭了,她呢喃道︰「原來……你也信!」
鎏金的神情陡然一變,好奇中帶著幾分小心與害怕問道︰「姑娘方才讓奴婢去打探消息,可是有什麼情況?夫人和那周氏莫非在密謀什麼?要對姑娘不利嗎?」
蔣氏和周氏根本想不到她們自認為秘密的談話被太平知道得一清二楚。方才太平不過是想打個盹兒,可眼楮才閉上就感覺四周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好奇之下她試著豎起耳朵听,竟然發現自己能听到遠處的聲音,就連二門外小廝和丫環的調笑都听了個一清二楚,她試著東南西北地向各處試探,听到有人提到自己,意識就停在了那一處,仔細判斷,听出了是蔣氏和周氏的聲音。
太平勾了勾唇︰「密謀?她們在密謀要把姑娘我嫁出去。」她沒有瞞著鎏金。
鎏金說道︰「真的嗎?是什麼樣的人家?姑娘,這是好事啊,劉嬤嬤在世時,一直記掛的就是姑娘的婚事,莫非這門親事不大可靠?」
「是慕月蓉的未婚夫,你說可靠不可靠?」太平斜睨她一眼。
鎏金伸手掩住嘴︰「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大姑娘的未婚夫,那定是極好的人家,怎麼又會想到要你嫁過去?姑娘,您快給說說!」她拉了張小杌子坐到太平面前。
「蔣氏和周氏的談話大概是這個意思,慕月蓉的未婚夫確是個好的,吏部尚書的公子,當朝狀元郎,可是就在上個月騎馬摔成了廢人,到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家提出來要趕緊娶慕月蓉過門,好沖沖喜,他們怕慕月蓉怕嫁過去成了寡婦,想要悔婚,但是又不敢想背負悔婚的罪名,也不敢得罪吏部尚書家,所以就想到了李代桃僵。」太平說道。
「幸好姑娘有這項異能,要不然還被蒙在鼓里呢,這下怎麼辦?」鎏金氣呼呼地說道,「姑娘,您可有對策?都是侍郎府的姑娘,憑什麼他們這麼對您,就算大姑娘不嫁,不是還有二姑娘四姑娘麼,這明擺著是欺負姑娘,要不我們趕緊收拾東西,明兒就回荊州去!」
「回荊州?這倒用不著!」太平撐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著鎏金,「我在想這門婚事的可行性,吏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听起來其實不錯!」
「如果他好好的,自然是不錯,可是照姑娘說的,那人命不久矣,嫁過去沒準一下子就成了寡婦,不行,絕對不行!」鎏金堅決地說道,「高門大戶規矩又大,他若是死了,姑娘只怕是改嫁都不能,只能困守在府里一輩子,若是有個孩子傍身還好,沒有的話,這輩子就這麼毀了,姑娘,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依太平的心思,當寡婦也沒什麼,反正她看不慣男人三妻四妾的,要是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老公,倒不如一個人過,不過鎏金後面那句話提醒了她,高門大戶規矩多,真嫁過去,自由可就成了奢侈。
她笑著拍了拍鎏金的肩頭道︰「我就是這麼說說,你別當了真,放心吧,我還沒糊涂到自動跳進別人的圈套去!」
想算計我麼?沒這麼容易!太平咧嘴,笑得詭異,和周氏談得正起勁的蔣氏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周氏見了,忙叫外面的丫頭添了個手爐,塞到她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