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嚴欽這幾日很是煩惱,唯一的獨子摔斷了腿,落馬的時候還傷了頭,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還是昏迷不醒,宮里的御醫都請來看了,情況卻不容樂觀,老御醫沉重地說,只能盡人事听天命。
他夫妻感情深厚,不曾納妾,張氏連生了幾個女兒,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兩口子對這個兒子痛愛有加。在嚴欽的教導下,兒子爭氣又听話,從小就展現了一股子聰明勁兒,今年春闈一舉高中,緊接著就訂下了慕家這門好親事,原道是家庭仕途俱得意,誰曾想天有不測風雲,嚴陌竟然突然出了意外。
原定的是年後開春迎接新人進門,兒子出事,弄成了如今這個狀況,想到有可能白發人送黑發人,嚴欽與老妻私下里不知落了多少淚。
所謂病急亂投醫,夫人張氏給出了個主意,給兒子完婚!兒子與戶部侍郎慕雲飛之女訂親已有半年,當時還是慕侍郎先提起來的,慕家的大姑娘是京里有名的才貌雙全,自己的兒子是當朝狀元郎,更是名滿天下的晉國六公子之一,兩人訂親時眾人都道是珠聯璧合,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嚴欽知道慕侍郎很疼愛家中長女,這個關頭,人家不說延長婚期就算好的了,妻子還要提出早日成親,這件事只怕不妥,但是拗不過張氏哭泣哀求,兒子病情不見起色,嚴欽也急了,無奈之下答允,尋了個機會將這事透露給了慕侍郎,也沒把話說死,存著那麼幾分試探。
官場上的人說話都有講究,慕侍郎一听就明白了,回來將嚴家的意思給妻子說了,嚴家的意思是嚴陌出了事,想把親事提前,有媳婦照顧著,病也好得快些。
蔣氏這里一听就急了,說道︰「那嚴陌能拜堂嗎?誰知道他還能不能醒過來,就算醒過來了,那腿能不能站起來還是個事兒,這麼匆忙成親,把我們蓉兒當成了什麼?」
蔣氏邊說邊掉淚,慕雲飛一向對她敬愛有加,聞言忙勸道︰「夫人先別急,嚴陌能不能好還說不清楚,萬一好了呢?這孩子倒是人中龍鳳,當初也是蓉兒自己看上的,你這麼說,小心女兒听見不依。」
慕雲飛哪里知道,早在听到嚴陌騎馬摔傷不醒,可能雙腿不保時,慕月蓉就尋到了母親提出要退親,只不過蔣氏不敢讓慕雲飛知道而已。畢竟當初嚴陌中狀元,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嚴尚書中意的本是世交唐大將軍之女,是慕月蓉主動要求嫁進嚴家,慕雲飛費了不少勁兒才與嚴尚書達成共識,定下這門親事,如今要提悔婚,他斷然不會同意。
蔣氏拉著慕雲飛的手道︰「我這里正尋思和老爺商量將親事延期,萬一嚴陌真不行了,咱們的女兒也不用嫁過去,我就這一個女兒,只盼著她嫁個好人家幸福過一生,可不想她年紀輕輕的就……」
慕雲飛見蔣氏不同意,便說了自己的看法︰「我听嚴尚書的口氣,也不是非要咱們家同意親事提前,我看他的意思,主要是為嚴陌沖喜這件事征求咱們的意見,兩家定了親,正妻還未進門就娶妾,畢竟于禮不合,要不咱們就送個妾地過去,給嚴陌沖沖喜?萬一將來他要是好了,是咱們家挑的妾,賣身契在蓉兒你手里捏著,蓉兒也好拿捏,若是不好,此事也可再議。」
慕雲飛此舉即保全了女兒,又無損慕家的好名聲,蔣氏听了也覺得這主意好,便拿這話去開導女兒,慕月蓉听了蔣氏的勸,在心中將嚴陌的樣子想了又想,心下也有些舍不得這個俊俏少年郎。
慕月蓉比她的母親會算計,提了一計,蔣氏听了覺得可行,于是拍板定案。
母女倆的計劃是先不與嚴家說明,等成親的當天,慕月蓉假裝病倒,由庶妹代嫁,若嚴陌好了,就依慕雲飛之計,庶妹只能為妾,若嚴陌不好,反正庶妹已經嫁過去了,慕月蓉正好月兌身。
這個計劃他們沒敢告訴慕雲飛,周氏所以知道,一來因為她是蔣氏的心月復,二來蔣氏先選定的代替人選便是她的親生女兒慕曉琴。
周氏也是個聰明的,蔣氏不舍得女兒,她何嘗舍得?于是她順水推舟,卻將計劃輾轉成了自己的主意,把太平給拖了出來,慕雲飛經她提醒,想起來自己這個三女兒與二女兒、四女兒同齡,也到了說得親事的年紀,既然留在府里克父克母,嫁出去正好一了百了,遂將太平接進了京。
鎏金發現這件事不僅沒有給太平帶來苦惱,反而讓三姑娘變得興致勃來。
「晚上我就出府一趟,鎏金,屋子里就交給你了。」
「姑娘,你是去找水姑娘嗎?」
「是啊,她在外面,要打听情況比較方便,你呢也別閑著,明兒就給我打听府里的事,記得我教你的,要不動聲色,別讓人看出是你有所求,要讓他們主動講出來。」
鎏金心想姑娘交待的事情難度真大,不過也知道除了自己,這府里姑娘信得過的人也沒有了,責任重大,她不得不做。
太平走的時候,鎏金穿了她的衣裳躺在被窩里,她斟酌了一陣,心想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給人看到有男人出入慕府後院總歸于名聲有礙,于是選擇了女裝,外面罩了件帶風帽的披風,將自己整個臉都遮擋住。
分手時水鈴鐺指過方向,太平很容易就找到了寶和堂,想是水鈴鐺提前打過招呼,才說了她的名字,小二就引著太平去了後院。
水鈴鐺听到她說了事情經過,直接就扔了一疊資料到她面前,說道︰「姑姑,不用查了,嚴狀元的資料都在這兒。」
太平一看,上面將嚴陌的生平記了個遍,連他愛吃什麼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記了個清清楚楚。
太平張大了嘴,伸手指著水鈴鐺道︰「我的乖乖,鈴鐺你能未卜先知嗎?還是你暗戀嚴陌,把人家的底細早揪了出來?」
水鈴鐺汗顏,深知自己這位小姑姑不能以常人的標準來衡量,若是常人,也成不了叔公唯一的關門弟子,她對太平的口出狂言早從駭然演變成了無視,說道︰「不是姑姑你叫我們收集各種情報,記錄下來以作商機嗎?」
「難道說嚴狀元還是我們的客戶?」太平奇道,傳聞吏部尚書嚴欽為人正直,從不搞歪門邪道,其子亦然,官商勾結,說起來可不就是歪門邪道,難道說傳言不符?
水鈴鐺搖了搖頭︰「那到不是,不過他是朝中新貴,天子近臣,又在禮部任職,叔公早有意把生意做到京里,天子腳下最繁華的,幽雲十二坊的名聲這兩年出去了,有了基礎,在京里再開一個,說不定更好賺錢。」
太平心想,辛無殤該不會是為了她吧?他早知道太平的身世,猜到她會有一天回京。不過再想想也不像,搖了搖頭,訕笑道︰「辛苦你們了,我只當了個甩手掌櫃,什麼事情都是你們在跑。」
水鈴鐺說道︰「姑姑說的哪里話,點子可都是你出的,幽雲十二坊生意能那麼火,你的功勞最大!」
太平再埋頭看了看嚴陌的資料,皺眉道︰「不過你們這記得也太細了些,做生意,知道喜好就夠了,用得著了解這麼透徹嗎?」
水鈴鐺說道︰「我忘了說了,不是個個都這麼細,這個嚴狀元的資料詳細,還與你有關,因為他是你未來的姐夫,才特別關注了,叔公說,與慕家有關的都記詳細些,說不定你用得著。」
太平聞言心頭一暖,笑道︰「告別的時候師父什麼都沒說,沒想得他把什麼都想好了。」
「叔公這輩子就你一個徒弟,你天資又好,不像我這麼笨,別看他表面上不說,其實心里喜歡得緊呢!」想了想道,「這個嚴狀元實在是不錯,要不我去幫你探探,如果他的傷能治好,姑姑你就將計就計嫁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