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宮沒有宮女,太後娘娘若不是出身低微,小心謹慎,伏低做小地走到最後,也不會順利生下兩個兒子。蕭子逡幼時,她沒少教兒子要小心女人,尤其是宮里的女人,除了自己的親娘,最好一個也不要信。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後娘娘從前這番教導留下的陰影,蕭子逡一直拒女人而遠之,別看他對著人時笑容溫和,除了他親娘和親佷女,沒哪個女人能沾到他半分衣袖,初時韶華宮也有宮女侍候,有一次一個宮女妄想一步登天,悄悄爬了蕭子逡的床,被他一掌給擊斃。這之後韶華宮就沒了宮女,侍候的換了清一色一溜兒太監。
靖王不近,可急壞了太後娘娘,大兒子的女兒都十三了,靖王屋里頭卻連個女人都沒有,她拿了一堆畫卷,京中稍有點姿色和名氣的姑娘都入了畫,只盼靖王能看上一兩個,結果靖王一個也沒瞧上,眼看著他年歲漸漸大了,太後娘娘抱孫心切,對著兒子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念得多了,靖王干脆不入宮了。
太後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打小就有主意,他兄長能夠當上皇帝,他在其中也立了大功,逼迫他是沒有用的,就像上次那個宮女,若不是得了太後的首肯,又如何有那樣大的膽子敢勾引王爺?結果靖王直接就給人滅了,太後哪里敢再往他屋里塞人,就算是她想塞,知道內情的宮女們又有誰敢去?
外面的人只道靖王溫和有禮,只有他手下的人才知道他的真實性子如其人一樣,遠遠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韶華宮的掌事太監張德旺自然深深明白這一點。
張德旺是大內高手,皇帝的防衛勢力有兩批,一明一暗,明的叫御林軍,負責平常皇宮的防御守衛,暗的叫影衛,顧名思義,如同皇帝的影子,皇帝到哪里,人跟到哪里,別人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當皇帝有危險時,他們才會出現,不過出現過的自然也就不能稱其為影衛,這個隊伍中他們就被除了名。
張德旺就是先皇的影衛,在一次先皇被刺案中現了身,後來被分派給了五皇子蕭子逡,成了他的手下,皇帝的兒子們每一個身邊都有一個像張德旺這樣的大內高手。
靖王的動作很輕,輕到可以忽略,可是對于在韶華宮住了幾十年的張德旺來說,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連風聲什麼時候緩什麼時候急他都听出了規律,靖王的到來還是驚動了他,當他掠上屋頂,卻看到靖王抱著個姑娘進了韶華宮時,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九坡,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向說話最利索的張德旺變成了結巴。
九坡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今天靖王的所作所為已經顛覆了九坡的思維,他不明白自家主子究竟是要干什麼,俗話說君心難測,不過他跟的這位爺心思更難測!
他手中抱的可是個姑娘啊!活生生的大姑娘啊!九坡已經快傻掉了,連衣袖也不讓女人沾上半分的王爺,居然抱了一個姑娘,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要翻了天?可是他敢麼?王爺先前那句話他可沒听錯,他說︰「嫌眼楮不夠大麼?不如直接掏掉眼珠子,兩個黑洞,那才叫大!」
九坡哪里還敢說什麼,裝出一臉的莫測高深,對不可置信的張德旺道︰「公公,您是個明白人,記住,您什麼也沒看到!還有讓那幾個小子有多遠滾多遠,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惹王爺生氣,王爺這兒有我呢,想來也不需要人侍候。小心這個!」
一邊說,九坡一邊比劃了一個挖眼的動作,張德旺像一片樹葉,翻身落下屋頂,翹著蘭花指模了模自己的右眼皮,尖著嗓子道︰「哎喲我這眼疾又犯了,什麼都看不清了,小李子,小全子,還不過來扶著!」
在屋里烤火的小李子和小全子一步三搖地跑出來,一左一右殷勤地扶著張德旺。
小李子問︰「公公,您這眼疾不是才好幾日嗎,怎麼又犯了?」
「沒辦法啊,人老了,不中用了!今兒上元佳節,前頭熱鬧,扶我進了屋,你倆小子也去看看熱鬧去。」
「多謝公公!」兩個小子聞言樂開了懷,他們早就想去了,只是張公公管得緊,才沒敢開溜。
「得!別給我惹事就好,機靈點兒,別沖撞了貴人們!」張德旺說著話進了屋,揮手趕走了兩個小太監,關上了自個兒的門。
九坡從屋頂落下,往地上啐了一口,笑罵道︰「老狐狸,裝得還挺像!」
被抱入屋中的太平還未醒酒,末世的生存雖然殘酷,可十七年蟬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姐妹,他們也曾在慶功的時候這樣歡歌醉酒,時光仿佛倒流回到了過去,醉意朦朧中,她將蕭子逡當成了當年的兄弟,使勁拍著他的肩頭,要找酒杯與他干杯。
九坡進來,小心諂媚地問道︰「王爺,可要屬下去熬醒酒湯?」
蕭子逡點頭︰「慢慢熬!」
九坡出門後撓著頭想著靖王這句話的意思,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這個「慢」字很有含義。
屋里,蕭子逡看著醉態可掬的太平,覺得這樣子的她正好,不想這麼快讓她清醒。
他微笑著拿著空杯和太平干杯,而後問她︰「你的詩才作了一首,歌也才唱了一句,再來一點,如何?」
太平問他︰「老大,你要听什麼?」在她眼里,蕭子逡儼然成了十七年蟬那個待她如親妹妹的諾頓,她使勁揪著蕭子逡的長發,「老大你怎麼戴假發,你又扮女人了!幸好你不是女的,不然這張臉可以列為一級禍水了,你讓我們這些丑女人怎麼活?」
蕭子逡瞳孔微微一縮,對她口中的老大頓時起了一層別樣心思,他伸出縴長的手指,在太平柔軟的耳垂上輕輕捻著,非常留戀這種感覺,舍不得離開。
「你不丑,一點都不丑!」他輕聲說道,外表算什麼,不過是一幅皮囊,他看人重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