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此事定有內情,請皇上明鑒啊!」珍國公表情悲憤,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而元熙皇不再像從前那般,看見他的表情就會心軟下來。
「哦?那你來告訴朕,為什麼這隨身攜帶的腰牌會在麗妃的宮中?!」在元熙皇的心中,麗妃已經被打上了背叛的標識,就不會那麼輕易的撕下來。
珍國公看著那沉甸甸的腰牌,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其實他知道,麗妃本來就是珍亦儒在宮中的內應,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又在春麗宮搜出了屬于男子的衣物,這說明了什麼?!作為男子豈能容忍有這樣的可能性存在。
元熙皇的眼中滿是陰郁,他立刻想起,麗妃是當年珍亦儒從邊疆的小村落帶進宮來的,說是無依無靠的難民,見其淳樸美麗,才將其教導之後引薦,元熙皇正是看中了麗妃那樸實的背景,背後沒有利益的爭奪才敢如此寵幸她,而現在,他的心中立刻浮現出另一種可能性。
沉思著看著眼前的老大臣,麗妃時常有意無意向自己打听的那些消息,莫非都是為珍國公所用?!如此一來,自己的枕邊竟是養了一頭狼!而珍家的用心,可想而知。
「帶上來!」元熙皇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珍國公低著頭,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解決之法。
那邪魅的男子慢慢的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那原本應該將他押上來的士兵,元熙皇眼中一沉,珍亦儒已經撩開衣擺行了一禮,「參見皇上。」
然而,元熙皇卻是沒有說話,只是身上散發著難以忽視的威儀。
珍國公拿著那令牌舉到了珍亦儒的面前,然而,那邪魅的男子竟是有些驚訝,「這是我昨日丟的腰牌,怎麼會在祖父手上?!」
前日丟的?!珍國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相信定是有賊人想要栽贓陷害儒兒,請皇上明鑒!」
「栽贓?祖父,發生了什麼事情?皇上,可是微臣做錯了什麼?」珍亦儒扶住一旁年邁的珍國公,古雅看著這對祖孫,只覺得都是演技高手,那珍國公如此一看,竟好像是受了打擊顯得滄桑了許多。
「皇上,我們珍家一門忠烈,自先皇開始就衷心為國,更是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若儒兒真的與麗妃有私……那當初,為何要把麗妃引薦給皇上,我們珍家一心想將天下最好的東西獻給皇上,不想竟是被有心人拿來利用,其心可誅,皇上一定要徹查此事,若不能查出幕後之人,臣甘願告老還鄉……」珍國公眼眶一紅,那動容的模樣讓元熙皇心中的怨氣消下了不少,看著他摘下了自己的烏紗,露出那發白的發絲,便心有不忍。
「祖父!是孩兒讓您擔憂了,皇上,此事是微臣的疏忽,若不是微臣沒有妥善保管好腰牌,也不會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讓皇上龍顏大怒,臣罪該萬死,為表臣的衷心,臣以死明志……」珍亦儒一閉眼,竟是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正欲往脖頸上抹,然而,一旁的珍國公突然瞪大了眼楮攔住了他。
「儒兒,皇上英明,一定會還我們珍家一個公道……」
古雅冷眼看著他們的這出苦肉戲,珍國公果真是只老狐狸,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這下子听起來,好像是他們完全是受害者,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他們的衷心,迫害忠良一般,還搬出了珍家的世代,讓元熙皇想怒而不能怒,否者不就會給百姓落下口實,說元熙皇不念舊情對有功之臣趕盡殺絕。
果真,元熙皇看著那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老臣,當下有些猶豫的看向一旁的納蘭夙華,而後輕嘆了一口氣,「愛卿何必如此,朕一定會查出真相,麗妃已經被關押起來,相信很快就會招供,朕一定會還愛卿一個清白。」
元熙皇的語氣頓了頓,「此事,就交由華兒,一定要將那個幕後之人,抓出來!」
珍國公垂著眼,整理好自己的烏紗帽,在听見元熙皇最後的一句話後心中一驚,他知道皇上依舊是懷疑珍亦儒的,這話,更是說給他們珍家听的。
邪魅的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禮,低著頭將一旁的珍國公扶了起來,然而,他眼中絲毫沒有慌張,好像很自信麗妃不會把她供出來似的。
珍亦儒不著痕跡的掃了納蘭夙華一眼,那眼中濃濃的冷意一閃而逝,這一次,他居然被反將一軍,不過不要緊,最後誰笑到後頭,還不一定。
事情還未查清,這宴會肯定是無法再繼續了,所有的人就那麼等在大殿之中,夜色漸沉,卻沒有一個人敢露出疲憊之色。
妃子中,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是深沉,時間過得越久,她們知道,麗妃活命的時間便越短,每個人都希望這個夜晚早點過去,因為,明日,她們便再也看不見那個囂張了多年的絕色佳人,真是大快人心。
進了刑司,有誰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對于那個嬌美的女子,肯定是難以忍受的非人折磨,不少妃子們臉色漸漸緩和,那眼中透露出來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但也有那麼幾個人,表情冷漠,完全在心中所想掩藏了起來。
皇後掃了眾妃子一眼,表情嚴肅威儀,不知為何,她的耳畔居然會浮現出麗妃尖叫的聲音,腦海中已經開始想象此刻,那個女子在牢獄中所受的刑罰。
最是無情帝王家,麗妃,你得寵多年,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下場?!再美的容顏,也有衰退的一天,再大的殊榮,也抵不過天降災禍。想起平日里麗妃對自己的陰陽怪氣,皇後的心中除了興奮得意,竟感到一種難以言語的寒冷。若不是自己陪伴在皇上身邊多年,是否,只要一個不小心,她也會從這高位狠狠的摔下去,任人踐踏?
想到這,皇後不由得將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太子身上,她所有的希望都加注在這唯一的兒子身上,只可惜,他竟連自己的一半聰慧都做不到,若不是皇上顧忌著自己,他又怎麼能穩坐太子之位多年,特別的近來,看著其他的皇子漸漸崛起,她再怎麼努力的阻攔,也漸漸感覺到力不從心,而今天……
皇後知道,以麗妃的性子斷不會這麼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居然有人能這樣將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算計到這樣的地步,這個人,實在心機可怕。袖中的手有些顫抖,皇後刻意忽略自己心中那莫名的不安,她仔細的觀察著妃子們的表情。
貞妃平靜,賢妃冷漠,德妃謹慎,其他的妃子們則掩藏不了眼中的幸災樂禍,皇後突然發現,五大妃中,竟已經除去了兩名,常年臥病的蘭妃不足為懼,她的兒子五皇子哪怕再努力,終究是背景不足,而貞妃和賢妃,暗中的角逐,卻也沒有發生兩敗俱傷的情景,德妃一直以來都低調行事,可是為什麼,皇後只覺得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著她們。
這時,一名公公手中捧著一樣東西走了進來,「參見皇後娘娘,眾位娘娘。」
「免禮。」
那公公直起了身子,「麗妃娘娘在牢中受審,始終不肯屈服于龍威,這是她的長發,皇上命奴才拿來給眾位娘娘過目。」
揭開那白色的綢布,那一大撮的墨發粘結在一起,隱約可見駭人的紅稠。眾位妃子此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皇上要她們看,無非是想警醒她們,這女子斷發意味著什麼,她們怎麼會不知道。
腦海中不由得想起麗妃那張絕美的面容,這長發,想必已經被全部剪去,如今又會是怎麼樣的一副狼狽模樣。
皇後深吸了口氣,「放下吧。」
眾人的目光隨著那長發移動,最後謹慎了表情,低下頭來盯著自己的腳尖。而另一頭,潮濕陰暗的牢籠里,那牆壁上投出來的淒慘剪影,時不時傳來的鞭打悶哼聲,令人心顫不已。
「呦,慧平郡君,這地方可來不得呀!」牢獄長看見那張清秀的小臉,當下攔住了古雅的去路。
「我受王爺所托,前來勸說麗妃。」
原來是六王爺的命令,牢獄長對古雅深信不疑,當下便把她帶了進去。
啪啪啪……幾聲連續的鞭打,古雅卻是面不改色,那牢獄長心中暗嘆,若是旁的大家閨秀,看見這樣的場景,怎麼的也得瑟縮一下吧,可這慧平郡君居然如此坦然,果真是六王爺看上的女子。
木架上,那縴細的女子被牢牢的固定著,一頭的短發齊肩,身上的薄衣已經支離破碎,白皙的皮膚上滿是鮮血和污跡,她了無生氣的垂著頭,只有在鞭子抽打在身上時,才會抽搐一下。
那負責行刑的公公一見古雅,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清秀的女子一個眼神,剩下的人便紛紛避讓。
「用水,潑醒她。」古雅不認為自己的聲音足以叫醒昏迷的人。
嘩啦一聲,刺骨的涼水毫無遮攔的刺激著傷口,讓麗妃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娘娘,可好?」
古雅的聲音讓麗妃艱難的抬起頭來,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最後終于看清了那張臉。「是,是你……」
她的氣息游移,臉上已經有了兩三道血痕。
「娘娘受苦了。」古雅的語氣淡淡的,她慢慢的走到那燃燒著的火爐身旁,看著那通紅的鐵鉗,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你,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嗎?」
「不,古雅只是想來勸勸娘娘,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哼,給本宮等著。」麗妃艱難的扯著嘴角,企圖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然而,她的表情卻是僵硬無比。
「古雅與娘娘無冤無仇,此次來,只是想要幫娘娘而已,難道娘娘以為,珍大人會來救你不成?」古雅的眼中滿是真誠。
提到珍亦儒,麗妃立刻收斂了眼神,將目光瞥向一邊。
「珍大人說,他的腰牌昨日便丟了,也不知為何會在娘娘宮中,更向皇上提議,要好好的審問娘娘。」
他?不,不可能!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自己為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娘娘不信?此刻珍大人就在殿中,等著娘娘的首級呈上,以還他一個清白。」
「清白?」麗妃眯著眼,她的眼中有些痛心,有些不敢相信。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原本皇上對娘娘心有不忍,可是珍大人說,此事事關皇家顏面,不可輕罰,甚至建議皇上要用刮刑讓娘娘招供。」
刮刑,一直都是珍亦儒私下對于囚犯很喜歡用的刑罰,那便是用鐵片,將身上的肌膚一片一片掛下來,直至見骨位置,期間不斷的用水潑醒昏迷過去的囚犯,已讓其嘗到最痛苦的滋味。
麗妃心中一驚,她當然知道珍亦儒的手段,這刮刑在元熙的刑法中並沒有,而是珍亦儒自己私下想出來的,講到這個,麗妃顫抖著雙唇,她已經相信了古雅的話。
他,就那麼擔心自己供出他來嗎?麗妃苦澀的笑了笑,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他的心中,還是有些地位的,哪怕她知道,這個地位輕如塵埃。
「只要娘娘肯說出實情,古雅定會讓六王爺向皇上求情。」
「呵呵,不必了。其實,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麗妃似乎來了精神,古雅在她的眼中讀到了一絲死灰。這個表情,似乎是人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那清秀的女子並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轉過身去。古雅知道,麗妃是不會說的,她可以肯定,麗妃想必是愛著珍亦儒,原本打算用她的生命來嚇唬她一下,只怕,這個女子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愚蠢。
珍亦儒那樣的男人,值得人愛嗎?
女人的直覺永遠都是這麼準確,「娘娘,古雅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她言語中的暗示,麗妃怎麼會听不出來,古雅更是不會同情她,因為,為了不值得的男人付出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哈哈哈……」麗妃用僅剩的力氣,握緊了自己被鐵鏈拴住的手,她何嘗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會來救自己的,他有他的霸業,他很早以前便說過,讓自己不要愛上他,因為,他永遠也不會愛上自己的棋子。
可是,她知道,自從他在邊疆,從霍跋的鐵蹄中將自己救出,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冷血的男人。
刮刑嗎?那就將自己對他的思戀,連同這身子的血肉,一片一片的,還給他吧。
「古雅。」
麗妃的聲音讓那漸漸遠去的女子停下了腳步,只听那帶著一絲詛咒的聲音響起,「你以為,你的下場會比本宮好嗎?」她相信那個男人,今日的事情,珍亦儒一定會查出是誰做的手腳,以他的性格,想必會瘋狂的報復,到時候,古雅的下場,將比自己更加的淒慘。
然而,古雅只是回過頭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一絲淺笑,好像在嘲笑著,這臨死的女人,最不中用的詛咒一般。
下場嗎?淒慘的下場,只經歷過一次,便足夠了。古雅眼神一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牢獄。
……
大殿之中,眾人的臉色嚴肅而陰沉,死寂般的夜空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珍國公看著自己孫兒的表情,卻是放心不少,他知道,珍亦儒的棋子,要麼不用,要麼,就是死忠。
果真,當那公公端著用血染紅的白綾上前時,珍亦儒的嘴角已經揚起了一絲微笑。
「啟稟皇上,麗妃已經全部招了。」一卷罪狀被捧到了元熙皇的眼前,他打開一看,深吸著氣緩緩合上。而後慢慢的走到那公公面前,伸出手去想要揭開那白綾,卻是憤恨的收回了手。
里面,是麗妃的首級。
元熙皇將那麗妃認罪的文字交到了納蘭夙華手中,里面,麗妃承認自己一直以來,都暗自喜歡著珍亦儒,將所有的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說那腰牌,是她無意間在花園中拾到,卻不舍得歸還,想要睹物思人,其中還寫了不少自己幾番勾引珍亦儒而不成的事情。
一時間,珍亦儒的嫌疑被洗的干干淨淨。
納蘭夙華慢慢將那卷白紙揉捏成一團,珍亦儒的眼角瞥著男子的臉色,心中卻已經怒到了極點,居然讓他損失了這麼好的一顆棋子,六王爺,這筆賬,他記下了!
古淳毅盯著那染著血的白綾,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只是可惜了這次機會。
而另一頭。
相府之外的林子里,數名黑衣人盯著那寂靜的大宅子,為首的那對冷酷的雙眸,泛著濃濃的恨意。
「殺,一個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