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州抓人是件沒有技術含量的活，雖然堪培拉對這邊侵犯**的種種安保措施提出過質疑，但這地方原來人丁稀少，研究員們大多不在乎，這事便不了了之。不少團體都批評威州內部管理粗暴，但威州大多數民眾對這些齊全的設施有依賴，包括後來加入的部分地區也習以為常。
張凱擔任安全委員會主任後，調用智腦監控資料便受到了管理層聯席會議的限制，原因是他們認為這家伙喜歡偷窺。
「李莊以前什麼都看，你們怎麼不限制他？」主任大人覺得受到了侮辱。
「‘機器人’對八卦不感興趣，但別人我們信不過。」周奇森解釋，邊上的人都點頭。大家相處十多年，李莊的風格和習慣管理層都非常熟悉，知道他要教書和搞研究，根本沒時間去關注別人的**。事實上安全委員會主任一職之所以長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跟管理層成員彼此之間的顧忌有關，另外就是人工智能研究院對智腦習性的研究沒有取得階段性成果。
張凱傻眼，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以前的職位是行政副總裁，人事部、法務部和公共關系部都是他該管的範圍。周奇森在私人場合曾描述過這三個部門，「不是琢磨人心、找別人的漏洞，就是想陰謀詭計，容易變態」，雖然總裁大人後來在張明德的威脅下被迫道歉，但傳開後仍成為公司內部的笑談。
六十六喇叭是張凱的助手，他嚴格執行公司安保條例，張凱無奈之下只好放棄了原來的計劃。抓捕的效率沒得說，但公司的高速內部網很快讓目標的親友知道了結果，心里沒鬼地想著說情，心里有鬼的惴惴不安。
李莊沒有回家，徑直前往安全委員會總部大樓附近的監獄區，打算看看審判現場。相比普通員工中的傳言，安全委員會下屬部門員工對公司處理特殊事件的分級體系非常了解，審判過程波瀾不驚。
不同情報機構對特工的定義不盡相同，行話不少，安全委員會根據公司的實際將特工分成三類，即臥底、內奸和特工。所謂臥底，是指懷著特殊目的加入公司的人員；所謂內奸，是指正常加入公司，後來主動或被動出賣公司利益的人員。
至于特工，範圍很寬，泛指除臥底和內奸之外與公司有關聯的特殊工作人員，只要從事于收集公司的敏感情報、腐蝕公司員工、發展內線、通風報信等工作的都劃到這個類別。根據不同的工作內容，安全委員會都有對應的處理條款。
「你過來了，今晚不打算回去？」張凱親手給李莊倒了杯茶，計算機專家受寵若驚，這廝很少這樣客氣。
「呵呵，今天還能睡得著嗎？我想這次清查過後，按照公司的人事運行體系，以後能鑽進來的臥底不會多，只需要看著內奸和特工。」
「嗯，我們以防範為主，確實不需要做過多的工作，畢竟不是國家，堪培拉每年收那麼多稅，總得替我們出點力吧。」
堪培拉曾要求威州這邊不要做得過火，以免聯邦政府為難。當時周奇森的回答是，「如果你們能盡到政府的責任，我們也不需要發展如此齊全的體系。」這話很刺耳，堪培拉特殊部門無言以對，只好繼續悶頭做事，並加強了與威州的合作。
「國會剛增加了對澳洲安全情報局ASIO的撥款，希望我們以後不要這麼累吧，我現在才知道想把公司變成國家沒什麼意思。」
李莊不禁「呵呵」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只要體制不畸形，對從政有興趣的人會大減，天天勾心斗角累得很，純屬浪費生命。」
「你真偉大，要是每個人都這樣想，地球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張凱半諷刺地說，臉上卻沒有以前的玩世不恭。
「偉大？每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思考問題，不要把人這種動物想得那麼高尚，沒有誰偉大。」
「得，剛夸你一句就喘上了，主觀為自己，客觀為他人唄。產出遠高于收入的人有資格被稱為偉大，我是這樣想的。」
兩人剛要深入討論哲學問題，對杰羅姆的審訊轉移了他們的話題，因為這家伙很囂張。
「我知道你在看著我，過來跟我說話，不要躲躲藏藏。你這個骯髒的黃皮豬，小偷，給我滾出澳洲，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杰羅姆滿臉的猙獰，語無倫次。
審訊人員上去給他打了一針致幻吐真復合劑，這廝的張牙舞爪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迷離。接著周圍的場景改變，審訊人員不見蹤影，只有杰羅姆坐在草坪的長椅上，溫暖的陽光照耀下這家伙開始絮絮叨叨。
「呵呵，我們這樣做是非法行為，想不到虛擬現實會被用到這場合。」李莊听著杰羅姆的話無動于衷，還能開玩笑。張凱卻氣得夠嗆，忍不住大罵︰「這些種族主義者真TMD的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世上神經不正常的人怎麼這麼多。」
「有什麼好生氣的，一廂情願而已，他們的邏輯有問題。如果我是豬，他不如我，那他是什麼，連豬都不如的人還叫人嗎？要說小偷，澳洲大部分人都是小偷，因為他們不經允許就亂摘威州水果林里的水果，跟小偷沒差別。杰羅姆小時候很貪吃，我就不信他沒偷吃過。再說有證據嗎？沒證據我要告他誹謗，不要以為是親戚就可以亂說話。」
計算機專家有板有眼地分析著，旁邊激動中的張凱一時轉換不過來，鼻涕眼淚齊流，指著他笑罵道︰「你還真是機器人！要說水果林，有人能找到理由，說你誘人犯罪，沒事你種這麼多水果干嗎？」
威州的水果林多得驚人，但只有一半有人管理，其他的都任其自生自滅。威州又是個旅游勝地，龐大的游客群里沒有偷吃過的恐怕找不出來。一到某種水果成熟的時間，其他州的民眾就成群結隊跑到這邊來旅游。
「狡辯！手腳是他們自己的，還能賴到我頭上？話又說回來，人如果不要臉，確實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兩人一邊斗口，一邊盯著審訊的進展。
研究是雙刃劍，內務部審訊處在幾個研究院的支持下，稀奇古怪的手段不少。這些東西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折磨人，所以大部分被查出來的臥底和內奸都爽快交代，以免受刑，除非牽涉到重大案件的部分。
經過多年升級的審訊專家系統效率讓人滿意，這套系統集成了多台儀器和藥物反應模型，能精確地描述出細微異常。能在審訊專家系統下保住秘密的涉案人員在一年前調整後就沒有發現過，說明例外越來越少，它已經趨于完美。
彼得洛夫抵賴，但沒有用，這里不是法庭，他雖拒不交代，但被注射藥物之後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連自己喜歡偷窺的事都說了出來。
巴里這家伙扎實，扛過了藥物，看來以前沒少從霍夫曼那里找漏洞，可惜維姬從安全委員會全球監控中心取得的資料仍然能定他的罪，沒有冤枉的可能。
李莊沒辦法繼續看戲，因為親友團已經趕到了監獄區的主樓，一幢灰色的圓頂建築。剛踏入會議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臉上，但沒發現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坐吧，不要站著，我會給你們交底的。」計算機專家看著大會議室里的人，不由得苦笑，這些人牽扯到九十九人聯席會議成員竟然高達二十二人，遠比想象中的多。特殊人士不愧是特殊人士，目標明確，知道哪些人有利用價值。
「杰羅姆你打算怎麼處理？」大面有些遲疑地問，邊上的麗莎一臉的緊張。「機器人」的名聲在外，這些年被罰的威爾遜家族成員有三十幾人，但從未有被處死的先例，因為他們犯的錯誤不足以讓自己丟掉小命。
「維姬，將跟杰羅姆相關的案件都調過來。」李莊吩咐道。
會議室牆壁上的巨幅保護罩緩緩拉開，露出里面的液晶屏，與杰羅姆相關的案件一條條列出，前後共有十八起，維姬根據模型統計了全部的損失，人員九十五人，經濟上約1.5億黃金券。
「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李莊問大面。
大面半天說不出話，麗莎接過問︰「可以改成無假釋終身監禁嗎？」
李莊反問︰「你得問問罹難員工的家屬，他們同意嗎？」他的話剛落音，杰羅姆的妻子便暈了過去。
安全委員會處罰條例中涉及到臥底和內奸並造成員工犧牲的當事人，一律處死，視情節嚴重與否進行分級處理，最可怕的歸宿是人類基因研究所，會活著看到自己被拆成零件。
「我給管理層一點小小的特權，這次與你們相關的人員情節嚴重的都執行注射死刑，不會把他們當成實驗品。」
大面喃喃自語︰「有違人道啊，澳洲沒有死刑。」
「我覺得這條法律很腦殘，有些人還有必要活著嗎？他們剝奪別人的生存權，就沒有資格享受人權。從安全委員會成立起，臥底和內奸就屬于重處的範圍，相關的規定你很清楚，而這些規定符合公平原則。」
聯合技術公司的安保條例由核心員工公投通過，普通員工則沒有看到相關的文本，因為對他們執行的是聯邦法和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的威州地方法。即使如此，這些年被法務部告上法庭將坐穿牢底的也不低于三百人。
內務部十一處十年中執行的死刑約2000例，在總人數約一萬六千人的軍事力量中屬于殺人最少的機構。聯合技術公司壯大的過程中，由于手里的寶貝太多，喜歡做小偷的勢力越來越多。想做強盜的，在十三處的暴烈手段面前折戟的比比皆是。這個機構的戰斗力近年來上升很快，足以和大國的特種部隊相媲美。
李莊說完轉頭問安德列夫︰「亞歷山大，你想保彼得洛夫？」
「馬丁如果沒有犯下嚴重的錯誤，我希望你能網開一面，畢竟人偶爾犯錯是難免的。」
「呵呵，偶爾犯錯？他是臥底，算上我們這邊，是三面諜。你交朋友的水平很高啊，彼得洛夫這家伙是個變態狂，以前還偷窺過你老婆洗澡。」
要是平時，會議室里肯定哄堂大笑，但這次只有安德列夫的臉脹得通紅，鼻子里喘著粗氣，一言不發甩手離去。
李莊沖著他的背影說︰「你到內務部審訊處拿他的審訊資料，我不會冤枉好人的。」安德列夫沒有回頭，但還是應了一聲︰「知道了，我沒想到他會是這種人，就當我沒來過。」
「霍夫曼博士，巴里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居然是俄羅斯SVR的間諜，難道有強迫癥不成？不做間諜不舒服？」
「嚴重不？」霍夫曼很緊張，如果跟杰羅姆一樣，巴里不可能例外。
「正在審問細節，不過已經知道他跟WLES的泄密案有關，另外海外調查局莫斯科辦事處滅門案就是他提供的線索，我當初還懷疑是連城出了問題。」
霍夫曼癱坐在椅子上，無話可說。剩下的不用問，可以參照杰羅姆案的解決方式。
「都回去吧，相關的審訊記錄會發到你們手上。」李莊開口趕人。
眾人散去，大面卻留了下來，低聲問道︰「杰羅姆真的沒救嗎？要不我們用別的辦法。」
「只要有先例出現，我們這個團體維持不了多久，成員太復雜。真不知道你堂兄是怎麼教兒子的，居然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李莊無法理解。
「唉，我怎麼知道，希望這事不要鬧得不可收拾。」大面垂頭喪氣，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女婿的決定。
審訊在繼續，李莊沒有離開，看著窗外廣場上麗莎正在安慰杰羅姆的妻子。這真是尷尬的局面，大面家族肯定有人無法接受這種結果，不要期望每個人都有非威州王室家族的覺悟。
清查在兩周之內結束，被處死的並不多，只有三十來人，其他的根據公司安保條例進行了處理。提出離職的九十九人聯席會議成員就霍夫曼一個，但中層主管被迫換崗或提出離職的有近三十人。李莊極力挽留霍夫曼，但他仍決定辭去醫學研究院院長的職務，前往雙威大學醫學院教書，不再從事這些敏感類的研究工作。
連城是這些人中最慘的。他妻子被證實是CIA和GSH－2D的雙面諜，牽涉到海外調查局京城辦事處被端案。這些年GSH－2D和3D被滲透得像篩子一樣，很多特工都迷失了方向。
連雪雖然看起來柔弱，但膽子大得出奇。她加入華夏神秘的某部之前，便為DIH工作，後來又成為SIS的雇員，通吃三方，稱得上是頂級的特工。在李莊看來，她已經走火入魔，完全迷失在地下世界中，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海外調查局十三處和保安部情報局九處清洗了已發現的相關機構辦事處及敵對勢力的會所，算是替那些沒做出格的事卻倒霉的員工們報了仇。
連城的工作出現了嚴重的失誤，再也無顏在副局長的位置上待下去，調崗到雙威職業技術學院體育系當了一名老師，和十七歲的女兒相依為命。
這段時間情報機構之間的混戰有加劇的趨勢，德國聯邦情報局BND和法國DES正在嚴防SVR和SIS等境外機構的窺伺，涉外機構彼此間斗得不亦樂乎。華盛頓下屬的三大情報機構剛栽了個大跟頭，損失慘重。
花旗國的核聚變技術不知道被哪個機構偷走了部分資料，NSA和CIA之間的內斗讓監控出現了空隙，CIA在歐洲三個國家的辦事處被人一鍋端，澳洲這邊也被保安部情報局和ASIO聯手封掉。
張凱在情報管理方面的水平遠非計算機專家可比，李莊很欣慰，便不再管這類的工作。這次鬧的動靜不小，不少員工都盛贊「機器人」處事公道，不同看法的人有，「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麗莎曾問過，「如果我和孩子們出現了這類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李莊沒有絲毫猶豫，淡然答道︰「按照公司安保條例處理，沒有誰可以例外。」
「你真偉大，」麗莎諷刺道︰「我不認為你能做到。」
李莊的聲音很冷酷，「我並不偉大，相信這種情況也不會發生，我容不得自己的家族中出現腦殘的叛逆。」
「呵呵，你真是個實用主義者，」董事長夫人笑道︰「自私自利！」
計算機專家回了一句︰「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沒有之一。」
「澳洲媒體都說你很偉大，我覺得他們沒有說錯。」麗莎又提起「偉大」一詞。
「沒有偉大的大人物，只有偉大的小人物。」偽哲學家作了總結。
外觀設計師無語中。
第二天一早，李莊剛到辦公室，周奇森便打來電話，「華盛頓向國際法庭起訴我們，說我們是黃金風暴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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