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艾弗人崛起很遲,老牌文明知道這個種族是因為他們喜歡探險和做生意。探險沒什麼,歷史不長的阿莫人也熱衷于此,每年死在猛獸橫行的熙大陸的人不少。喜歡做生意的文明則不多,因為宇宙凶險,不可測的意外經常發生。老牌文明都經歷過星球文明走向宇宙文明的時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據說伊艾弗人到每個老牌文明拜訪,都恭敬有禮,經常拿自己的特產與土著們交換。
「塔科奧是我們的特產,非常珍貴,連給阿莫人的數量都有限制,斯米特亞應該直接拒絕才對。伊艾弗人很陰險,所圖不小。」程棟听了妻子的話,皺著眉頭說。
吉拉拉笑道︰「也許你就是伊艾弗人,不要說伊艾弗人的壞話。」
余哲竊笑,程棟無動于衷,「我是實話實說,就算我的祖先是伊艾弗人,我家移居到泰伯斯都不知道多少代了,現在的伊艾弗人跟我沒關系,不過他們確實很陰險,你讓斯米特亞多注意。」
「能做國王的都聰明得很,用不著你這個花匠擔心。我們能想到的,他肯定能想到,再說還有那麼多大臣一起出主意。」吉拉拉鄙視丈夫。
「那他還猶豫什麼,直接拒絕就是,再說賣給伊艾弗人,神廟肯定要干涉。」
余哲插嘴,「他們有飛船,我們高級的技術都在神廟手里,能飛出大氣層的飛行器很少。」
吉拉拉贊道︰「還是我兒子聰明!伊艾弗人的飛船雖然不怎麼樣,但我們可以改裝,這樣就可以輕松繞過立場不確定的神廟。」
程棟沒有再說話,悶頭吃飯。余哲听到老媽的夸獎,很高興,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父母不會都是伊艾弗人的後裔吧?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怎麼父親說泰伯斯語中沒有的專業名詞母親也能听懂?」
兒子自認為發現了新大陸,向母親提出了自己的懷疑,沒想到立馬挨了當頭一棒。
吉拉拉很不耐煩,「這些是秘密,不過神廟、倫特和涂法拉的高層都知道,所以你不用懷疑什麼。」
余哲堅持自己的觀點,「您是養女,父母很早就不在了,當然有可能不是倫特人。」
吉拉拉哈哈大笑,「你啊,夸你幾句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你媽我雖是養女,但家族兩千年前在倫特人中不是無名之輩,最早可以追溯到五萬年前,一切有據可查。倫特人重榮譽,所以我才這麼快爬到佐魯的位置上,不僅僅是因為我出色。」
余哲恍然大悟,也知道母親在謙虛。倫特人只祭祀母神泰伯斯及始祖霍斯金夫妻,平時很少提及兩代以上的長輩。貴族家庭更不需要炫耀什麼,因為倫特人早期壽命不長的時候實行一夫多妻制,很多普通的倫特人是國王或某些大人物的直系後裔。
「塔科奧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來的?」程棟突然冒出一句。
吉拉拉隨口答道︰「塔科奧是我們日常生活離不開的東西,一種礦產而已,它就是開采出來的。」
「為什麼沒有煤和石油之類的?理論上每個有植物的星球都應該有的,更不要說泰伯斯這樣植物繁茂的星球。」程棟追問。
余哲接口,「就算有煤和石油,也早就被人挖光了。」
吉拉拉笑道︰「我不用回答了,兒子已經說完了。」
程棟翻了翻白眼,一副被打敗的樣子,不再說話。吉拉拉卻不放過他,「你說的每樣東西我都能解釋,也許你以前看過什麼外星書籍,現在想起來了。你一個倫特人整天裝什麼外星人,幸好只有家里和朋友們知道,不然要被人笑死。」
「真的?」
「當然!」
「你知道我經常說的外星語中‘拉拉’是什麼意思?」程棟斗爭到底。
吉拉拉愕然,「這個倒不知道,你說說。」
程棟一臉的鬼笑,「我還是不說了吧,免得你生氣。」
「我不會生氣的,你說。」
「真的不生氣?」
「真的。」
得到妻子的保證,程棟開始解釋,「拉拉在這種不知名的外星語中,意思是‘珂撒庫’,說好了,不要生氣。」「珂撒庫」,源自倫特歷史上兩個著名的女戰士珂撒和珂庫之間的戀情。
吉拉拉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生氣?」緊接著暴怒,「你居然拿我的名字開玩笑,我叫吉拉拉,又不是姓吉叫拉拉,在泰伯斯語中這麼莊嚴的名字居然被你說成女同性戀,氣死我了!」
程棟連忙道歉,吉拉拉不長時間氣也順了,安慰丈夫,「你不要再想了,想得越多越痛苦,總可以解決的,我們過些天去哈吉村看看,古戰場遺址那邊暫時不方便。」
「嗯,好的。我只是最近很煩躁,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可惜不能找神廟的嘉吉多問問,說不定會被他們當成異端關起來。」
夫妻二人沒有再說話,連孩子們都一聲不吭。餐後一家人外出到廣場散步消食,吉拉拉邊走邊嘀咕,「‘拉拉’是哪個時期的說法?據我們了解到的資料,沒有這種說法。」
母親冥思苦想,父親邊走邊發呆。余哲一看機會來了,準備開溜,沒想到剛有動作,就被母親察覺,「不要走,跟我去校場。」
兒子訕笑,「媽,那不叫‘校場’,是‘托魯擇’。」
吉拉拉滿不在乎,「校場和托魯擇只是叫法不同,指的是同樣性質的建築,你現在怎麼跟賽婭一樣?要是完全按照正規的稱呼,你不能叫我‘媽’,你爸也不能叫‘爸’。還是涂法拉人好啊,你不管怎麼說,他們都不在乎,也知道指什麼。」
余哲笑道︰「您是倫特人中的異端,我真懷疑您不是倫特人,要不您給我講講外公家的歷史?」
吉拉拉很無奈,看來兒子的毛病又犯了。她跟丈夫告別,帶著余哲上了廣場地下通道的專用交通車,徑直前往托魯擇。余哲很驚異,難道母親要帶自己去大托魯擇,那可不是簡單的校場。
「你外公叫葛明科,是一名商人。外婆叫拉斯班妮,擅長養花,可以說是一名花匠,不過水平沒你爸高。我家在一座靠近納克洛山的小鎮上,可惜那個小鎮已經被焚毀了。一艘外星飛船失事剛好掉在上面,你外婆拉斯班妮不幸遇難。我當時很小,要不是在附近玩,很可能就沒有你了。」
吉拉拉回憶起往事,長吁短嘆。
余哲問︰「那外公呢?他怎麼死的?」
听到兒子提及自己的父親,吉拉拉卻沒有傷心,很是憤怒,「怎麼死的?他貪嘴,吃死的,真是活該!」
余哲听到母親咒罵外公,不敢接口。吉拉拉繼續發牢騷,「他死了也好,要是給我找個繼母,我也不習慣。」
「看來我經常有大逆不道的念頭是遺傳的。」兒子自言自語,同時也能理解父母組成家庭的原因。
吉拉拉撲哧一笑,揪住兒子的耳朵,「你這也能賴到我頭上?我和你爸身體都好得很,習慣也不錯,輪不到你放肆。」
余哲趕忙轉移話題,「您是怎麼跟姨媽一家認識的?」
「你外公出事的時候,正帶我去蒙克洛山旅游,他喜歡到處玩。吉娜一家當時也在蒙克洛山附近游玩,看到我在你外公邊上哭,知道我沒有親人,便收養了我。」
「呵呵,您運氣真好,想不到我家居然會跟國王做親戚。」
吉拉拉說︰「是斯米特亞運氣好,你姨媽吉娜這種人,不是一般人能娶到的。他能當國王,跟吉娜有關系。不是我沾了他的好處,而是相反。」
「您說我們祖上輝煌過,可是一個商人也談不上輝煌啊?」余哲不解。倫特王國物質極大豐富,商業不發達,商人的地位不高,也高不起來。
「那跟我們的先祖有關系,我家在兩千年前出過一位著名的佐魯,名字叫敦。神陷入沉睡後不久,三大種族的戰爭便開始了,敦從軍積功升至佐魯,率憐風軍團接連打敗涂法拉人,扭轉了戰局。」
「敦怎麼死的?我很少看到有關他的記載。」
吉拉拉很無奈,「敦死的時候只有不到三百歲,至于怎麼死的,我有時在想,貪嘴的毛病是不是有遺傳。」
余哲很驚訝,「他也是貪嘴吃死的?」
吉拉拉點頭,「對,據老人講,敦喜歡吃新奇的食物,尤其是有毒的。這個死法很不光彩,戰士死在餐桌上,所以王國發行的歷史書上只做了簡單的介紹,倒是民間以前有些故事流傳。」
「敦的妻子叫什麼?是倫特人嗎?」
「哈哈,你啊,她叫斯塞麗,來自于貴族家庭,就是二十九家貴族中那潘家。她是戰死的,我是他們的第六代,所以從不跟那潘家聯系。這些年戰爭頻繁,越來越殘酷,不是你想象中的我們閑得無聊。完了吧?」
余哲沒話說了。母親這邊的脈絡很清晰,是傳統的土著,沒有外星血統。由此推斷,父親也極有可能是倫特人,不然不會有他。
托魯擇到了。
「哇,真大啊!」‘新兵’站在門口感嘆。這里是戒備森嚴的軍事禁區,平民很少看到里面的設施。
托魯擇位于卡斯加德的東郊,是王都的兵營兼堡壘,佔地面積近30埃,營區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倫特語中「校場」一類的設施名字均來自于這個有近二十萬年歷史的著名堡壘,是典型的軍事設施。
這里常駐十萬高級戰士,不過今天卻沒有多少人,大多休假了。吉拉拉在前面疾走,余哲跟著她小跑,才不至于落下,兩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座古樸的類似于武道館的建築。數個余哲不認識的象形文字雕刻在牆上,蒼勁有力。
「上面是什麼字?」
「孟坦文,意思就是武道館。」
余哲很驚訝,「倫特人的建築上怎麼會有孟坦人的文字?孟坦人去哪了?」
對于孟坦人神秘消失的事情,吉拉拉的回答跟賽婭絲毫不差,對兒子的第一個問題倒有解答,「傳說孟坦人是神的侍衛,所以設計這幢建築的人將他們的文字雕刻在上面。」
「那倫特人和涂法拉人在神那里是什麼角色?」
母親的回答讓兒子哭笑不得,「倫特人是雜役,也許是什麼都做的苦力;涂法拉人是幫神抄書的,也許是專門贊美神的馬屁精。」
這種只有傳說的話題不談也罷,余哲跟著母親走入武道館。這座武道館有三層,黑色是里面主要的裝飾色,柱子上有些不知道來歷的雕飾,至少吉拉拉不知道,她對歷史不感興趣。
余哲扭扭脖子,開始練習。吉拉拉沒閑著,在一個晶瑩剔透的圓凳上打坐,閉目無語。兒子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母親的身上則慢慢浮現出一層光罩,將整個人包裹在其中,很是聖潔。
余哲停住,用手擦了擦眼楮,以為眼花,不過細看之下母親身上什麼都沒有,于是繼續練習,直到精疲力竭。
兩個泰伯斯時後,母子一起休息,兒子談到了自己的疑惑,「媽,我們有必要練習這些東西嗎?它們威力再大,也比不過那些高超的遠距離熱兵器。」
吉拉拉笑了,「習武的目的不是要跟那些熱兵器比威力,而是為了鍛煉意志。倫特人的武道是為了開發自身的潛力,向更高的目標邁進。此外,我們的一些大威力兵器和生活用具也跟個體的能力有關系。精度、速度、力量和耐力缺一不可,這些都是通用的,不因為文明的不同而有太大的差別。武道到了一定的水平,普通的熱兵器根本沒有用。」
「如果有槍的話,武道一點用都沒有。」余哲不服氣。
吉拉拉走到牆邊,抽出一種管狀火器,遞給兒子,「這是阿莫人開發的所謂大威力火器,能自動尋的,你試試用它來射擊我,等會。」說完將自己身上的裝備放到石凳上,連外衣都月兌掉,看起來是典型的赤手空拳。
余哲有些躊躇,吉拉拉看出他的猶豫,笑道︰「不用擔心,你根本打不中,我只守不攻。」
看到母親自信滿滿,余哲便放下心來。阿莫人的武器很精致,他掃了幾眼,便知道了操作方法,連連向母親射擊。吉拉拉龐大的身軀仿佛輕如鴻毛,如同一道青煙,晃得余哲眼花繚亂,所有的射擊都落空,甚至有些子彈還撞到了一起。
「小兵」心頭火起,切換到快速射擊,龐大的練習室內火花四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奔向佐魯大人。突然,吉拉拉停住,余哲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上,生怕母親出了什麼意外。
一剎那間,仿佛是在夢中,兒子看到母親突然出手將所有的子彈都抓在手上,爆炸聲轟鳴,觸及到母親身體的光芒仿佛踫到了什麼東西,紛紛消失不見。
吉拉拉拍拍手,從煙霧中走出來,手上除了有點黑,看不到損傷的痕跡,余哲目瞪口呆。
「你再向那塊石頭射擊看看。」
余哲按照母親的吩咐,對著白色石頭狂轟一陣,但無論是子彈還是光束都無濟于事,連彈痕都很淺。等他停下,吉拉拉拿起石凳上的短刀,朝石頭虛劈,一道耀眼的紅光閃過,石頭登時分成兩半。
兒子傻了,看到母親正在穿衣服,趕忙過去拿起兩柄短刀細看,「沒什麼啊,怎麼在你手上威力這麼大,還能發出光芒。」
吉拉拉笑道︰「你爸沒見識,我在家里也從來不跟他說兵器的事情,他以為短刀就一定是冷兵器,其實這是祖傳的寶貝,高級的大威力熱兵器。好好練習,等你長大了,如果我滿意,就把這兩把短刀傳給你。」
「既然是寶貝,那你還拿它切菜?」余哲想起往事,有些憤怒。
吉拉拉拍拍兒子的肩膀,「它看起來就是刀,我常年帶在身邊,自然順手拿來切菜,不是挺好的嗎?不用擔心,它上面沒有沾過人血。」
余哲暈倒。
「賽鐸,現在形勢緊張,我覺得你有必要早點上學,怕有大變。武道修煉也不要落下,無論什麼高級武器,都是人在用,再說還有瞄準和故障的問題,只要你足夠快,很多武器一點用都沒有。看,我這雙手就是我最好的兵器,而不是那兩把短刀。」
吉拉拉說完,拿起附近的小石球,運力一捏,石球登時粉碎。
余哲看到這一幕,眼珠都快跳出來了,旋即想到母親說的上學,央求道︰「媽,我習武就好,上學還是讓賽琪和賽銘去吧。」
吉拉拉哈哈大笑,「兒子啊,你弟弟妹妹今年才十歲,還是個小不點,不是上小學,而是上幼教堂。不要想歪主意,你們三個都逃不了,天天到處鬼混。」
余哲正要辯解,武道館守衛進來,向吉拉拉行了一禮,「佐魯,陛下請您到王宮,有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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