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有事,余哲只好打道回府。吉拉拉動作飛快,轉眼間不見人影,半大小子自然跟不上,巡邏兵于是帶著他往大門走。
兩人邊走邊聊,靠近大門時,余哲意外地踫到了母親的老師姆伯玆,趕忙上去問候,「佐魯好,您今天沒有休息啊?」
托魯擇的最高軍事主官模了把胡子,笑道︰「賽鐸,你這麼小就打算參軍了?如果不是,你應該叫我巴納。」
余哲連忙改口,「巴納好,您今天沒休息啊?」
姆伯玆哈哈大笑,「你不用緊張,托魯擇不是幼教堂。嗯,格隆休假了,我過來看看。」
半大小子不敢再說,飛也似地逃走,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踫到格隆。托魯擇的最高監察官很古板,不大好說話。母親這次帶他過來,嚴格來說已經超出了軍事條例允許的範圍,雖然沒多少人在乎,將軍總是有些特權的。
家里沒人,父親上班,弟弟妹妹肯定找同齡人玩去了,余哲想了想,輕車熟路回到石頭山下的草坪,拔起一根草放在嘴里嚼著,盯著天空發呆。斯米特亞找母親不知道會商量什麼事情,不過這些不是他現在需要關心的,現在的麻煩是上學,他不想學那麼多。
少年有些發愁,他覺得自己不笨,但似乎倫特人都很聰明,天才少年頻出,以至于大家習慣了,覺得這樣的才是倫特人,充滿了優越感,當然是跟外星移民阿莫人比。至于涂法拉人那變態的記性和學習能力,倫特人總是潛意識地忽略掉,有時還貶低他們,找他們的缺點,品頭論足。
「嘿嘿,‘幫神抄書的’!」余哲想起母親的話,很無語。
「我知道你肯定在這里!什麼‘幫神抄書的’?」賽恩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余哲頭也不抬,朝天答道︰「我媽說,涂法拉人是幫神抄書的。」
賽恩哈哈大笑,「涂法拉人可不這麼認為,他們自稱是‘神的書童’。這話有來歷,時間不長,跟我昨天說的四十年前的談判有關。」
余哲馬上來了興趣,「你講講。」
賽恩抓抓腦袋,將看過的內容回想一遍,然後開始給表弟講故事。
四十年前的二月,倫特人和涂法拉人開始停戰談判。剛開始進展不錯,談判桌上氣氛很融洽,雙方的領隊都覺得這次肯定可以談成,結束持續了數千年的無聊戰爭。午餐後休息,一位涂法拉代表談及自己的種族時,很自豪,說涂法拉人聰明伶俐,知識淵博,能做神的書童是有原因的。
邊上的倫特代表憤憤不平,「什麼‘神的書童’?你們只是幫神抄書的,所以知識才比倫特人豐富;說到聰明,你們的創造力跟我們不是一個級別,建築和藝術就是明證。」
涂法拉代表反駁,「你們的建築和藝術在我們看來沒有什麼高明的地方,神的苦力難道還能比書童更聰明?」
神廟的歷史只有兩百七十萬年,據說神以前都是由倫特人和涂法拉人的先祖服侍的。雙方的先祖在神面前的地位,一直是倫特和涂法拉民間感興趣的話題,大家無聊的時候得出了眾多的版本。神秘消失的孟坦人在傳說中一直是神的侍衛,沒有多少異議,但倫特人和涂法拉人的工作雙方的結論相差很遠。
倫特人覺得先祖是神的管家,涂法拉人是神的書記官。涂法拉人則覺得自己的先祖才是神的管家,倫特人是雜役。管家高于書記官,雜役則是地位最低的。其他的版本也不少,凡是生活中出現的崗位,都能找到對應的。不用懷疑神的睿智,她肯定是根據特長將不同的種族安排到最合適的位置上,所以只要確定雙方先祖的工作,就可以知道哪個種族更高貴。由此引發的口角不少,不過都是在民間流傳,不登大雅之堂。
涂法拉代表一句「神的苦力」讓倫特代表勃然大怒,涂法拉人現在比倫特人強大,倫特人心里不舒服,這次涂法拉代表觸動了倫特人敏感的神經,更不舒服。雙方開始對罵,進展不錯的停戰談判頓時終結,戰爭繼續。
「就這麼多?」余哲問。
「對,就是一句口角,不過是有歷史原因的。神廟不清楚最開始的歷史,沒有記載,神那里沒人敢問,所以大家只能猜了。」
「呵呵,論打仗,應該是孟坦人最厲害,倫特人和涂法拉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惜孟坦人不知道去哪了。該打仗的不見蹤影,不是戰士的在拼命爭斗,挺有意思的。」
賽恩笑道︰「可惜神在沉睡,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問問。這本來挺簡單,所以我覺得你說得對,倫特人和涂法拉人都閑得無聊,非要找點事做。」
「不談這個了,我正愁上學的事情,我媽說要送我去上學,按照她的性子,估計我悠閑不了多長時間,搞不好下個月就得上學,剛好趕上招生。」
賽恩也發愁,「我比你還大,你要是上學了,我肯定逃不掉,想想那些課本,我就頭大。」
難兄難弟一起長嘆。星球文明高度發達,知識浩如煙海,即使以倫特人強大的學習能力,也無法在短期內完成學業,據說歷史上最笨的家伙用了兩百年才拿到中學的畢業證。
「我要是兩百年才畢業,老媽肯定要殺了我,老爸也要把我嘮叨死。」余哲一想到父親的倔強和母親的凶悍,心里直打鼓。他沒有奢望過能上神學院,讀完中學擺月兌「文盲」的帽子足以。至于需要二十年方能畢業的大學,他可沒有耐性。
「我比你更慘,賽婭搞不好將來能上神學院,我父母都是卡斯加德大學畢業的。天啊,我怎麼可能讀得出來。就算布戈揚那老頭特批讓我進去,我也拿不到畢業證。」賽恩听到表弟在嘀咕,忍不住慘叫。
斯米特亞和吉娜都是倫特王國最高學府卡斯加德大學的優秀畢業生,這所學校根本不是聰明就能讀出來的,學業繁重。相比之下,程棟沒有上過學,吉拉拉中學畢業,對子女的期望不會太高。
余哲笑道︰「我覺得你從現在開始就要調整稱呼,不要夾帶外星詞匯,免得將來被賽婭教訓。」
賽恩無所謂,「反正我也當不了國王,如果將來有弟弟,就讓弟弟當,如果沒有弟弟,就讓賽婭當女王好了。」
「你說里西諾追賽婭不會是想當國王吧?」余哲突然想到了無可挑剔的里西諾。
「他要是能通過繼承權考核,我無所謂,這家伙跟賽婭很配,都聰明得厲害。」
「你真的無所謂?」
「真的,你只要看看我爸每天的工作,就會覺得當國王一點意思都沒有。」
余哲睡眼朦朧,沒有接口。賽恩一看,跟著睡著了。按照倫特人的壽命,他們還是小孩,正在長身體,容易困。兩人均宣稱自己有嗜睡癥,不過熟悉的人都覺得是他們懶。
傍晚時分,兩睡蟲自然蘇醒,各自回家吃晚餐。
「你不會又睡了大半天吧?」程棟問。
余哲搖搖頭,「我在似睡非睡中過了大半天,閉目養神。」
吉拉拉笑道︰「睡就睡,不要裝學者。我覺得你爸給你取的外星名字不恰當,應該叫剩下的糊涂蟲。」
「媽,賽恩可能是真的睡覺,我確實在思考問題。我們談到王位繼承,賽恩說他沒興趣。」
「他現在還是孩子,說話當不得準。不過賽恩懶散,估計沒法繼承王位。賽婭這麼出色,倫特歷史上有過女王,如果賽婭的丈夫也不差的話,完全有可能繼承王位的。」程棟接口。
「里西諾夠不夠分量?才四十多,就已經是一級統領,不過我懷疑他想當國王。」余哲重復自己的問題。
吉拉拉听到兒子八卦,一反常態沒有取笑,面色凝重,「我覺得里西諾有些問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可挑剔,但有些方面表現得太完美了。」
余哲似懂非懂,程棟接過話題,「斯米特亞現在還年輕,很受民間歡迎,起碼可以當四五百年國王,不用擔心什麼。賽婭離成家還遠得很,就算里西諾在追她,也不一定會得逞。」
「要知道我是三十五歲嫁給你的,賽婭今年三十,不小了。里西諾可能是前任國王的外甥,我前不久才得到消息的。這些年隨著與外星交流的增加,很多貴族蠢蠢欲動,說不定會改寫倫特王國的政治格局。此外,我覺得里西諾可能與神廟有關系,他不到三十歲就中學畢業,極為罕見。」
「媽,你也是三十出頭就中學畢業了。」余哲提醒母親。
「哈哈,有個秘密,不過我不打算說。我十歲上小學,三十三歲中學畢業,還是王都最差的中學,跟十五歲讀書、二十八歲王牌中學畢業的里西諾不能比。」
吉拉拉說起自己的教育經歷一點慚愧的意思都沒有,程棟苦笑,余哲目瞪口呆,「老媽你讀書還作弊,太過分了!」
「誰說我作弊了?不要找借口,要是考試不及格,小心我抽你!」
程棟似乎沒有听到妻子恐嚇兒子,「里西諾我見過,我的直覺是這人雖然思想復雜,但很看重倫特人的利益,跟賽婭是同類,不大可能做出損害倫特王國利益的事情。」
「媽,國王把你叫過去干嗎?」余哲轉移話題,他對政治不感興趣。
吉拉拉看了看兒子,「這些你逃避不了的,多听听有好處。說到上學,倫特教育部門的思想有問題,課程過多。要按照阿莫人的教育標準,大部分人都可以在二十歲之前讀完中學。你現在不小了,不要光顧著玩。」
「知道了。」余哲委屈地應了一聲。
程棟卻唱反調,「倫特人這樣設置課程自然有原因,我覺得‘通才’的培養模式很符合倫特人的實際,物資不缺,壽命長,笨人極少。按照我記憶中的外星標準衡量,倫特人的要求高出數十倍。我有些疑惑,為什麼倫特人的生育率這麼低,似乎很多人都有不孕不育癥。」
「不會啊,我覺得我們周邊家庭的孩子都很多,沒有什麼問題,比如我家有三個,不過卡斯加德這麼多家庭似乎很少見到有三個孩子的。」余哲擠進成人話題。
吉拉拉笑道︰「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和你爸是伊艾弗人的後裔?」
兒子點頭,母親只好敲敲小屁孩的腦袋,然後評論丈夫的話︰「這種教育模式也許以前很好,但現在跟不上形勢。你說的麻煩我也知道,只是我們無法解決人口過少的問題,似乎跟我們的體質有關。涂法拉人的個體更強大,人口一直不多,他們歷史上人口最多的時候也沒有超過一億人。」
程棟不置可否,沒有再說,吉拉拉卻主動提起王宮召開的會議,「凌晨有一支外星商隊停靠在王都南部的金斯萊宇航港,他們說自己也是伊艾弗人。短短一個月內,有四支自稱為伊艾弗人的商隊來過,每個都宣傳自己是正宗的伊艾弗人,其他的是騙子,或者是異族偽裝的。我們現在都被弄糊涂了,不知道誰真誰假。這支自稱為伊艾弗人的商隊還給我們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說涂法拉人是托托人的後裔。」
佐魯大人拋出一個炸彈,將花匠丈夫和沒有期望得到答案的兒子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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