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璘听了安寧的話,眼里的驚恐更濃,讓他當眾宣布這件事情?不!他不能,他幾乎能夠想象得到,宣布之後的後果,如果宣布了,那麼,他所做的犧牲也就完全的功虧一簣了,那麼,他現在所受的痛又算什麼?
從蒼璘的眼里,安寧看到了抗拒,不過,抗拒又如何,安寧眉毛一挑,「你覺得我真的仁慈麼?」
是的,對待敵人,對待對手,安寧並不仁慈,這一點,饒是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蒼璘也知道,這小侍衛方才所說的話,完全沒有分毫的作假,那麼,自己被他強制吞下的那一顆藥……
蒼璘這個時候想要吐出來,可是,早已經來不及了,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小侍衛,第一次,他蒼璘這麼倒霉,似乎從遇到這個小侍衛開始,厄運就不斷的纏著他,他是和這小侍衛犯沖麼?
「六皇子,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知道我方才讓你畫押的是什麼嗎?」安寧從懷中拿出剛剛寫下的東西,展開在蒼璘的面前,當蒼璘看到上面的內容之時,臉色更是抽搐得發抖。
這小侍衛他……他竟然在方才胡亂的寫下了他的供詞以及二哥的罪狀,而那個血紅的手印兒,本就是他方才被小侍衛強行按下的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原本肋骨受傷,胸腔就疼得厲害,現在堵著這一肚子的氣,更加的讓他難受得慌。
安寧重新將那一紙罪狀收好,「看清楚了吧,便是你不當眾宣布,你二皇兄也是休想逃得掉了,結果都是一樣,你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別到時候,你吃了罰酒,倒沒了解藥吃了啊。」
安寧雲淡風情的道,目光依舊若有似無的停在蒼璘的身上,現在,她倒是絲毫也不擔心,反正二皇子休想逃得掉,哼,想要陷害蒼翟,被她抓住了把柄,她自然是要好好的把握住的,那供詞,是為了防範于未然,將供詞拿出來,必定沒有讓六皇子蒼璘親口當眾宣布來得震撼,而安寧所要的,就是蒼家人的震撼。
眸光微轉,滿眼的狡黠,最後深深的看了六皇子蒼璘一眼,「你自己琢磨吧!最後的決定權在你,別忘了,你剛剛吃下的,可是我的獨門秘藥,哦,順便告訴你,那藥的名字你可能有必要知道,我給它取了一個不錯的名字,叫‘閻王招’,六皇子不笨,應該知道什麼意思吧?」
安寧呵呵的笑了,所謂閻王招,便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而那毒藥也一樣,過了那個時辰若是沒有解藥吃,那等待他的命運,可想而知了。
蒼璘眉心大皺,閻王招?他不笨,又如何能不明白?
閻王招……閻王招,他若不順著這個小侍衛的意思,這條命怕真的要被閻王給招去了吧。
不,他似乎不想死!那麼……他唯一的選擇便只有……眼神閃了閃,蒼璘緊咬著牙,似乎依舊做著掙扎,但是,安寧卻是已經看出了他的決定,滿意的一笑,低聲在他的耳邊說道,「你自己好好斟酌,我從來不會勉強人。」
蒼璘看著這個小侍衛,恨不得將他掐死,但是,他卻無從下手,這種感覺更是讓他憋屈至極,從來不會勉強人麼?此刻,他竟然還說得出這句話?
這小侍衛,就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主,看著憨憨厚厚的,無辜無害的,可是,在那憨憨厚厚,無辜無害的背後,卻是隱藏得比誰都深!
這一次,他算是栽在這個小侍衛的手上了,不,不僅僅是這一次,還有前一次……他想到了二哥之前跟自己說的話,和這小侍衛斗,吃虧的確實是自己啊!
安寧不知道他心中的這些糾結,此時,看蒼璘這邊她已經給制服住了,而接下來的好戲嘛,必須還要有一個開場。
想到接下來的好戲,安寧身體里的血液瞬間沸騰了起來,不過,她表面上卻是顯得極其鎮定,出了內堂,所有人的注意力依舊圍繞著受傷的北燕皇帝,安寧第一眼便望向了蒼翟,正好,蒼翟也看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眼,安寧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一剎,精明如蒼翟,便明了了安寧的意思,她已經將事情辦好了麼?
笑著搖了搖頭,寧兒啊寧兒,他倒是想知道,有什麼東西是她做不到的!
安寧走到蒼翟的身旁,低聲的在蒼翟的身旁開口,「王爺,現在就該王爺出馬了。」
「那麼,我要做什麼?」蒼翟低低的聲音之中,夾雜了幾分笑意。
安寧奇怪的看了蒼翟一眼,他要做什麼?他要做什麼,他會不知道?蒼翟那般精明,自己是知道該做什麼的。
可是,蒼翟卻想要听安寧的安排,就好似安寧是將軍,而他甘願為安寧的馬前卒,對上安寧的視線,蒼翟挑眉,似乎是在等著安寧的安排。
安寧聳了聳肩,用只有二人听得見的聲音說道,「王爺只需要開口提出履行方才的約定,查明真相,要一個清白,再者詢問六皇子真相便可,其他的事情嘛,就只等著看好戲就行。」
「哦?」蒼翟饒有興致的挑眉,他知道寧兒方才這一進去,定有收獲,不過,他倒是想知道,寧兒所說的好戲,到底能不能讓他驚喜。
眸光微斂,蒼翟附身靠近了安寧幾分,「小的謹遵王妃旨意,不過,小的替王妃辦了事,小的要討賞。」
說話之間,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大掌不安分的撫上安寧的腰身,「討賞」二字這一刻從蒼翟的口中說出來,那渾厚的嗓音,竟是說不出的曖昧,經不住讓人遐想連篇。
安寧腦中浮現出二人獨處時那些羞人的夫妻閨房的旖旎情事,臉上頓時一熱,若不是她戴著人皮面具,此刻,定會讓人發現她臉上的通紅一片。
安寧心中大窘,這個時候,竟沒個正經,抬眼看向蒼翟,卻只見蒼翟神色泰然,似笑非笑的看著那亂作一團的幾人,嘴角隱隱含著些微的諷刺。
「太醫,皇上他怎麼樣了?」皇太後滿臉的焦急與擔心,此刻倒也沒有了方才的凌厲,眼中只有她兒子的安危。
「皇上多處……」太醫正要匯報,剛說出幾個字,便被硬生生的打斷。
「行了,朕沒事!」北燕皇帝坐起身來,此刻他的臉上是無光的,他雖然已經在蒼翟的手中落敗,並且受了不小的傷,但是,若要太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再次一一數出他的傷,他的這張臉又該往哪里放?不僅如此,母後若是知道了他的傷勢,勢必又會對蒼翟多加刁難。
北燕皇帝心中嘆了口氣,暗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饒是他這個皇帝,在處理起這些事情上,也算不得是一個好手。
「北燕皇上既然沒事,那麼,我們是不是該談談接下來的事情了?」蒼翟的聲音驟然在整個大殿之中響起,異常的洪亮,頓時硬生生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拽到了他的身上。
北燕皇帝眉毛大皺,皇太後和鳳皇後臉色更是一沉,尤其是二皇子蒼焱,目光閃爍之間,隱隱多了些微的不安,他知道蒼翟要干什麼,而蒼翟所要做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
「你還想干什麼?」鳳皇後厲聲道,她怎麼也沒有料到,她想看蒼翟受到懲處,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比其皇上受傷,她似乎更加因為蒼翟沒有受到懲處而可惜。
「鳳皇後,本王不想干什麼,本王只是希望幾位能夠履行方才的約定,本王要查清楚六皇子肋骨到底是誰打斷的,以還本王一個清白,這一點,幾位應該是不會阻撓的吧。」蒼翟清朗的聲音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內堂榻上躺著的六皇子也听得一清二楚。
「查清楚?還不清楚嗎?我的兒子親口所說,是你將他打成了那副模樣,你還想抵賴不成?」桂嬪張牙舞爪的上前,似乎是想要教訓蒼翟,但是,在蒼翟那威嚴的威懾力下,她卻是立即轉向了北燕皇帝和皇太後,「母後,皇上,你不知道,方才璘兒又多痛苦,他一直申吟著,便是在昏迷之中,都還感受得到痛啊,這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不能讓璘兒的痛白受了啊。」
皇太後眼底的不悅更濃,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她也想替璘兒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蒼翟,可是……想到方才皇上和那蒼翟二人的交手,皇太後此刻只有沉默。
蒼翟嘴角勾起一抹諷刺,「若北燕是不守信用之人,那麼,本王不查也罷。」
話落,果然如蒼翟所料的,北燕皇帝,就連皇太後也是皺了皺眉,似乎對「不守信用」這幾個字十分的不滿,不滿麼?蒼翟要的就是他們的不滿啊。
「好,要查你便查吧。」北燕皇帝方才也是看出了細微的端倪,他有預感,若是蒼翟查出來,那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可他現在卻不能阻止什麼,他現在只能在心中祈禱,蒼翟查便查了,最好別查出什麼才好,不然……
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控制,更加超出了另外某些人的控制,但是同樣的,事情的控制權依舊有人掌握著,而至于掌握在誰的手上嘛,那可就不好說了。
得到北燕皇帝的準許,蒼翟眸子中的光亮更甚,「如此,那本王便去看看六皇子殿下了,如果各位不放心的,便跟隨本王一起。」
蒼翟笑得意味深長,那分明就是在說︰你們不跟來看著,別六皇子到時候又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北燕皇帝,尤其是皇太後以及桂嬪娘娘等人,是絕對不會放心的讓蒼翟去看六皇子的,幾乎是在蒼翟帶著安寧走進了內堂的那一瞬,幾人都立即跟了上去。
蒼焱竟是跑在最前面的人,蒼焱心中忐忑著,第一次如此的不安,他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蒼翟這人,還真是不好對付啊,可他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蒼翟查,而無所作為?
蒼焱意識到不對勁兒,立即大步走進了內堂,繞過蒼翟和安寧,走到了蒼璘躺著的榻上,「六弟?六弟你醒了麼?你怎麼樣了?你告訴二哥。」
蒼翟和安寧見蒼焱的舉動,皆是饒有興致的挑眉,相視一眼,卻是不動聲色。
安寧心中亦是多了些微的諷刺,這個二皇子,他是在干什麼?在眾人面前表現他對兄弟的疼愛與關切?哼,這個人還真是虛偽得可以,不過,她也樂得看一出好戲。
「二哥……」六皇子蒼璘的穴道在安寧出去的時候,就已經被解開,對上蒼焱關切的眸子,心中緊了緊,這才是他的二哥,在所有的皇子之中,二哥是對他最好的,他是皇後所生,卻並沒有因為他的尊貴而看低自己這個嬪所生的皇子,要知道在北燕國,即便都是皇帝的兒子,雖然表面上一樣,但是,實際上的身份地位卻是不同的。
「六弟,你可終于是醒了,你不知道,二哥好擔心你啊,都怪二哥不好,二哥對不起你,二哥沒有照看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傷,你放心,二哥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減少痛苦,讓你的傷勢好起來,六弟,二哥是最疼你的,對不對?」蒼焱坐在榻旁,雙手緊緊的將蒼璘的一只手握在手中,對上蒼璘的眸子,眼神尤為熱切,他是在告訴蒼璘,他是對他最好的人,所以,這一次,千萬不能將他供出來,只要過了這一關,那麼,他會更加的疼愛他!
二人兄弟多年,蒼璘又是知情人,他又如何能听不出二哥話中的意思?他如今的心里跟明鏡似得,可是,他明白歸明白,卻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想到方才自己吃下的那一顆藥丸,蒼璘的實現越過了蒼焱,落在那個小侍衛的身上,只見他依舊是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這更加讓蒼璘心中恨得牙癢癢,可是,恨得牙癢癢又如何?他卻依然要在他的威脅之下妥協。
不錯,是妥協,方才那小侍衛出去的一會兒時間,他也在掙扎徘徊,二哥對他好,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是,二哥為了冤枉蒼翟,而將他作為棋子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終究是打了一個疙瘩,若是沒有那小侍衛的威脅,他不介意配合著二哥,但事情終究不會那麼簡單。
在他自己的生命和二哥面前,他還是偏向了前者。
「二哥沒有對不起我。」蒼璘扯了扯嘴角,臉上努力撐出了一抹笑容。
這笑容無疑是安撫了蒼焱忐忑不安的心,老六是聰明人,他應該知道該如何選擇。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蒼焱也是笑了笑,「老六,二哥會替你想辦法……」
蒼焱口中呢喃著,此時的他,又如何能夠知道,這一次,便是他也無法替蒼璘想到辦法,蒼焱無法使蒼璘避開那小侍衛的威脅,這一點,毋庸置疑。
蒼璘心中冒出些微的愧疚,但是,很快的便消散開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二哥畢竟是利用過自己,他也是為了保命啊,二哥,請你原諒六弟,或許過了這一次,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會面臨著考驗。
蒼璘心中盤算著,只要這一次他保下了一命,從那小侍衛的手中得到了解藥,以後,他便是為蒼焱做牛做馬的彌補,他也在所不辭。
兄弟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安寧看著二人之間的互動,依舊是不動聲色,但是,眼底的光芒卻是越發的耀眼。目光觸踫到蒼璘的視線,蒼璘明顯的身體一怔,眼神之中多了些微的懼怕。
「璘兒,你別怕,一切都有皇女乃女乃在,皇女乃女乃不會容許人再次傷害你。」皇太後察覺到蒼璘方才的驚懼,因為蒼翟和安寧站在一個方向的原因,她自顧自的以為,蒼璘之所以會感到害怕,是因為看到了蒼翟,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出聲,安撫蒼璘的情緒,同時也在告訴蒼翟,有他們在,休想再傷害他們皇室的孫兒。
精明如蒼翟和安寧,將眾人一切的反應都看在眼里,眼看著所有人,甚至是帶著傷的北燕皇帝都已經到了內堂,一切都似乎已經準備就緒,現在,他只要按照寧兒的吩咐做便是。
大步上前,蒼翟走到了蒼璘躺著的榻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這一刻,幾乎是所有人都更加的防備了起來。
「蒼翟,不許你再靠近我的兒子。」桂嬪娘娘猛地上前,同樣到了榻前,滿臉防備的站在蒼翟的身旁,猶如一只護著自己孩子的母雞,不過,她的舉動,只是招來了蒼翟一抹似笑非笑的諷刺。
「各位放心,本王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當著你們的面兒,傷害你們的寶貝兒子和孫子。」蒼翟緩緩開口,渾厚的嗓音中透著無盡的輕松,「本王若是不靠近六皇子,怎麼查?怎麼替六皇子討回公道?怎麼替本王找回清白呢?你們說是不是?」
蒼翟的幾個問句,問得所有人臉色難看至極,蒼翟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似乎極其享受此刻他們吃癟的表情,尤其是皇太後和那個男人,嘴角揚了揚,蒼翟猛然伸手,電光火石之間,手已經觸踫到蒼璘胸前,幾個按壓,頓時引得蒼璘的痛呼聲在整個大殿中回蕩。
「蒼翟,你在干什麼?」皇太後凌厲的眸子似乎燒出了火來。
「呵呵,皇太後別急,本王是在看貴國的六皇子到底傷在何處?」蒼翟呵呵的笑道,一臉‘我是好人’的模樣,在眾人看來,卻是比那地獄出來的惡魔,還要邪惡三分,「六皇子,這里很痛嗎?看來是傷在這里了!听方才六皇子的痛呼聲,看來,傷得還真是不輕呢!不知道是誰打的,下手竟然這麼重,看來,那人沒有將六皇子的命當成人命啊!」
蒼翟說得意味深長,蒼焱的臉色立即變了變,眸子之中,似乎夾雜著些許更深的陰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蒼璘,但是,他卻沒有從蒼璘的表情上看到任何除了痛苦之外的情緒。
但是,不明真相的桂嬪以及鳳皇後,卻是冷冷的道,「誰打的?這不該問問你自己麼?」
「兩位娘娘,話可不能亂說,這怎麼能問我家王爺呢?六皇子的肋骨又不是我家王爺打斷的,要問也是該問六皇子才對,他這個當事人,該不會連誰打了他,他都不清楚吧?」安寧上前幾步,故意站在那些人的縫隙處,這個角度,正好將自己完全的暴露在六皇子的視線之中,安寧說話之時,已經看到六皇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安寧微微一笑,手微微探進了懷中,似乎是在翻找著什麼。
蒼璘臉色一白,安寧在翻找著什麼,他自然是知道的,當下,蒼璘心中警鈴大作,神色多了一些慌亂,他知道,若是讓這小侍衛將方才自己的供詞拿出來,自己就得不到解藥了。
閻王招?難道他的命,真的要被閻王招去了麼?
「對,皇後娘娘,母妃,這事情確實應該問兒臣。」蒼璘緊咬著牙,終于是開口。
安寧滿意的看著他的表現,嘴角微微揚起,給了蒼璘一個燦爛的笑容,似乎是在夸贊他做得很不錯。
蒼焱眸光微閃,憑著自己和老六這麼多年的兄弟感情,已經方才自己對老六的安撫,若是此刻老六再次將矛頭都指向蒼翟,那麼,他便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無法將蒼翟怎樣,在私下里,也可以大膽的動手,作為一個兄長,為自己受了傷的弟弟報仇,這一點,便是攤開來講,也不會有誰說什麼。
最怕的就是師出無名啊,蒼焱心中盤算著,只要老六一口咬定是蒼翟打的,他以後的一切舉動,也就都名正言順了。
想到此,蒼焱的嘴角微微綻放出一抹笑容,這是繼方才的憋屈之後,他唯一感到暢快的事情了。
「六弟,你只管說出那打你的人是誰便可,別忘了,我們都在這里。」蒼焱開口道,對上蒼璘的眸子,隱隱含著幾分急切的催促。
蒼璘身體一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二哥啊二哥,我真的能說麼?說了你又會不怪我麼?
一時之間,內堂一片寧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蒼璘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著他開口,盼望著從蒼璘的口中,再一次指出那打斷了他的肋骨的罪魁禍首。
「打我的人,是蒼翟!」蒼璘緊咬著牙,閉上了雙眼,他的話一落,頓時讓在場的好幾人一喜。
蒼焱心中的打石終于是落下了,有了六弟的口供替他護航,便是蒼翟繼續查,也休想查出什麼端倪,因為,那件事情就只有他和老六二人知道。
蒼焱暗地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嘴角的笑容亦是更加的濃烈,內堂中除了蒼焱之外的其他人,尤其是皇太後,鳳皇後以及桂嬪,嘴角的笑容亦是越發的濃郁,他們都看著蒼翟和他身邊的那個小侍衛,那眼神好似在說,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還有什麼可查的?
這一刻,安寧和蒼翟都知道,這些人的心現在每一個都是高高在上的,他們在等著看蒼翟查不出絲毫端倪的好戲,安寧想,若不是方才蒼翟已經逃月兌了責罰,他們現在沒有什麼理由來懲罰蒼翟,說不定此刻就已經開始他們的口誅筆伐了。
安寧將他們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蒼翟卻獨獨看著北燕皇帝,看到北燕皇帝松了一口氣,蒼翟心中的諷刺又濃烈了幾分。
北燕皇帝也是不希望他得到清白的呵!
北燕皇帝被蒼翟那詭異的目光看著,心中咯 一下,隨即浮出的,是說不出的心虛,是的,他是心虛了,他心虛自己的為難與飄忽不定,他既想護著蒼翟,又不願蒼翟查出什麼對他北燕皇室有弊的事情。
他總是這般為難……而當年的自己,不也是在權利,皇位,母後,以及昭陽之間搖擺不定麼?
他以為他這麼多年來,已經成熟了許多,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麼,但是,此刻他才發現,這麼多年來,他或許只是自我欺騙而已,蒼翟說的不錯,現在的他面對昭陽,確實沒有資格啊!
蒼翟嘴角的諷刺,就好似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在他的心里,方才被蒼翟打在臉上的這一拳,更加的疼痛,就好似有火在烤著一般。
蒼翟淡淡的別開眼,斂眉,泰然自若承受著眾人的目光,寧兒說讓他等著看好戲便可,他便等著看好戲吧!
「咳咳……」安寧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在提醒著是什麼。
蒼璘的拳頭緊緊的握著,閉上的雙眼終究是在那一刻睜了開來,睜開眼的他,此時已經充滿了堅定與絕然,一字一句,朗聲道,「打我的人是蒼翟,但是……」
蒼璘的聲音再次奪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安寧眉毛一挑,饒有興致的等待著蒼璘接下來的話,而其他人皆是皺眉,但是?但是什麼?打了他的人是蒼翟,就是蒼翟,這還有什麼可但是的?
他們的心中充滿了疑問,唯獨蒼焱的皺眉之中,卻是含著其他的深意,蒼焱看著蒼璘,下意識的叫出口,「六弟……」
僅僅是叫出這兩個字,蒼璘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蒼璘沒有去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目光直直的看著房頂,繼續方才未說完的話,「將我肋骨打斷的人是……二哥,蒼焱!」
轟……
似乎有一個驚雷在當場炸了開來,北燕皇帝,皇太後,鳳皇後,桂嬪娘娘,就連候在一旁的太醫以及宮女太監,在那一刻,腦袋都是一片空白,忘記了呼吸,就那麼呆在當場,許久都無法從他們听到的消息中清醒過來。
震驚!他們此刻除了震驚,便沒有其他的情緒,他們怎麼能不震驚呢?
打斷六皇子肋骨的人是二皇子蒼焱,怎麼可能?他們一定是听錯了,在所有的皇子當中,二皇子和六皇子的關系是最親密的,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是,卻比那同胞的兄弟還要好得多。
二皇子怎麼會打六皇子?甚至還將六皇子的肋骨給打斷了?
听錯了,一定是他們听錯了!
就連桂嬪娘娘也無法相信她所听到的這個事實,北燕皇帝更是搖了搖頭,他應該算是這其中最鎮定的了,畢竟,方才在外面,他就已經隱隱從蒼焱的反應中,看出了這件事情的不尋常,北燕皇帝是何等的老練與精明,想要瞞過他,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他也依舊震驚,他震驚的是,老六竟然會將老二說出來!
目光掃過蒼翟,瞧見他臉上那淡淡的,帶著諷刺的笑意,似乎是在閑然的看著這一出好戲,這個蒼翟是怎麼辦到的?竟然讓老六出賣了老二,老六最開始,不是一口堅決的要定是蒼翟干的麼?
深深的嘆了口氣,北燕皇帝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面對蒼翟,他總是感到很無力,他想討好蒼翟,蒼翟拒絕,他想維護皇室的面子,蒼翟卻毫不留情的破壞,蒼翟啊蒼翟,我們這對父子,偏偏就必須這樣對峙著麼?
昭陽?這是你願意看到的麼?
或者,這是你在天之靈,對我的懲罰啊!
這一刻,他知道,這件事情一揭開,皇室的面子就休想保得了了。
「呵呵,二皇子,六皇子可是你的弟弟,方才你不還說,是你的不對,沒有照顧好六皇子麼?呵呵……現在看來,二皇子確實沒有照顧好六皇子,不僅沒有照顧好,還下如此的狠手,嘖嘖……皇室之中的親情也不過如此啊。」蒼翟絲毫沒有掩飾他的諷刺,在所有人都震驚的時候,他朗聲開口,似乎想要阻擾所有人的逃避,想要將所有人都拉回現實,讓他們來面對這個事實。
而他的目光停留在北燕皇帝的身上,眼神之中,諷刺更濃,最後那一句話,他好似在刻意的對北燕皇帝說,皇室的親情,不過如此,而他字字句句之中,都帶著挑釁,對北燕皇帝的挑釁。
當年這些人聯合害了自己的娘親,他就是要看著些人內斗,他要將北燕的這一團表面清澈,內地里污濁不堪的水,徹底的攪渾了,他要讓他們都成為一個笑話,來寬慰娘親的亡靈。
北燕皇帝臉色一沉,想要反駁,要出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要維護北燕的榮譽,但是,蒼翟的破壞,無疑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不會是我的皇兒做的,焱兒那麼愛護兄弟,從來都是最听話,最溫順,最善良的人,老六,你不可不能冤枉了你的二哥,你二哥那麼疼你!」鳳皇後此刻也顧不得身上一直持續著的難受,更加顧不得皇後的端莊與威儀,這個時候,她必須站出來維護他的兒子,她不笨,知道這件事情若是真的的話,會給焱兒帶來怎樣的影響。
焱兒在世人眼里的形象是溫和恭厚的,且不說這件事情激怒了皇上會有怎樣的後果,單單是這事情傳出去,給焱兒形象帶來的損害,那都是無可估量的。
她一直希望焱兒能夠爭奪皇位,而她也知道,焱兒一直有這樣的抱負,東秦國的百姓與臣子,又怎會接受一個連自己兄弟都這般殘忍殘害的人當皇帝?
他們不會支持一個暴君登上帝位。
不僅如此,這段時間鳳家發生的事情,也容不得皇兒再出什麼亂子。
「不可能麼?六皇子親口說出來的話,可沒人逼迫他啊,呵呵,皇後娘娘,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皇後娘娘怎能因為護短,而如此不將六皇子的利益放在眼里呢?難道說,皇後的兒子,要比嬪妃的兒子尊貴?可都是流著皇上的血脈的皇子啊,這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安寧嘟噥著,聲音雖小,但是,卻依舊可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沒人去追究這麼個小侍衛有沒有說話的資格,北燕皇帝眉心倏地一緊,看向那小侍衛,卻只見他依舊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好似方才的話不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一般。
好啊!蒼翟身邊的人還真是不錯,這個時候,還知道要挑撥離間!
北燕皇帝的老練與清醒,看出了安寧的挑撥離間,但是,有些人卻沒有看出來,尤其是桂嬪,她想著她受傷的兒子,又听到這麼一番話,無疑是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倒也顧不得皇後的身份,「鳳姐姐,都是皇上的兒子,鳳姐姐怎能護短?」
說著,她的目標轉向了皇太後和皇上,「母後,皇上,你要為璘兒做主啊,璘兒如今傷成這副模樣,他好可憐啊,璘兒也是母後的孫子,也是皇上的兒子啊……」
「夠了!」皇太後驟然出聲打斷了桂嬪的哭訴,此刻,她臉上的狠戾早已經不見,她在听到這個消息的震驚之後,隨即想了其他許多的事情,她和北燕皇帝一樣,都有共同的想法,那就是維護北燕皇室的面子!
雖然皇室之中,為了爭奪皇位而兄弟不和的事情大有發生,但是,在蒼翟面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卻不能按照平日里的眼光看問題。
方才,她一心想要懲治蒼翟,但現在,事情卻陡轉直下,發生了如此驚天的巨變!
想到方才自己還當眾夸老二愛護兄弟,現在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在打著她的這張老臉,讓她抬不起頭來,尤其是蒼翟那淺淺的笑容,在她看來,更是諷刺,她好似看到了當年那個東秦國的女人對她的嘲諷。
「焱兒,你說句話啊,你告訴你的皇女乃女乃,告訴你的父皇,老六說的不是真的,快告訴他們,他們會還你清白的。」鳳皇後焦急了起來,皇太後臉上的表情,以及皇上的沉默,都讓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二皇子蒼焱回過神來,目光隱約之間,多了輕微的遲緩,是的,他也是震驚的,他沒有想到,老六竟然將他拱了出來,他稍早就已經安撫好他了,不是嗎?
此時的他,竟好似從高空中落下,摔疼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蒼焱看向榻上躺著的蒼璘,滿眼的責問,他對老六那麼好,不過是這麼一件事情而已,他就不能幫幫自己麼?
為何要將自己揭穿?他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往日的形象大打折扣,父皇對他的態度定也會受到影響,更或者……蒼焱不敢去想更多的後果。
「父皇,皇女乃女乃,不是焱兒干的,焱兒那麼疼愛六弟,怎麼會打他呢?又怎會將他的肋骨打斷呢?父皇,皇女乃女乃,六弟他冤枉焱兒了,兒倒是想問問,六弟他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幾乎是下意識的,蒼焱選擇了這條道路。
他的指責,卻是讓蒼璘一驚,同樣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二哥,二哥他……他怎能不認賬?明明就是他打了自己,現在還來指責他了麼?
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自己對二哥來說,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他比不上他的利益與野心。
眼神一凜,蒼璘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父皇,是二哥……二哥他要璘兒將所有的事情都怪在蒼翟的身上,他是為了陷害蒼翟,所以才……」
「不,不是的,六弟他血口噴人,他一定是受了誰的指使,陷害焱兒……」
「不對,是二哥他……」
一時之間,兄弟二人爭吵起來,蒼翟和安寧看在眼里,眼中皆是諷刺,除了諷刺,還有更多幸災樂禍的意味兒,昔日兄友弟恭的兄弟二人互相掐架,是在蒼翟和安寧意料之外的,但讓他們看了,卻是分外的滿意與興奮。
很好啊,原來兄弟二人的感情,竟然這麼容易瓦解,倒真是應了蒼翟方才的那句話︰皇室的親情,也不過如此!
蒼翟和安寧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的你來我往,以及北燕皇帝緊皺著的眉峰,皇太後陰沉的臉色,還有鳳皇後臉上的焦急慌亂,心中的得意更濃,不過,他們卻沒有忘記在這個時候再點一把火。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道北燕皇上,會如何處理這家事國事!本王今日運氣好,差點兒就受了冤枉,不過也罷,能看到如此好戲,倒也算是彌補了!」蒼翟朗聲道,他是在提醒著北燕皇上以及在場的所有人,他的清白找回來了,而冤枉他的人,他卻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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