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驟然拔高的聲音,與嚴肅的質問,更是讓小余兒的那張臉,垮得徹底,那雙精明的眼眸,看了看抱著自己的爹,又看了看擺明了要和爹一起審問她的娘親,委屈的癟了癟嘴,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企圖用她的委屈,博得這二人的同情,好逃過這一劫。
可是,安寧和蒼翟,今晚本就是帶著目的而來,又怎會讓她成功的逃避?
安寧一瞬不轉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利眼微眯著,更是讓小余兒心中禁不住發顫,她一直都知道,娘親平日里溫婉如水,善良無害,但是,一旦生起氣來,或者是關系到她在意之人的事情,她是絕對強勢凌厲的,那份強硬與執拗,甚至比爹爹還要重三分,自己是娘親的女兒,本該是爹爹和娘親最珍視的寶貝,他們自然是萬分在意了。
自從那天被精明的爹爹發現了端倪之後,她就知道,她很難逃月兌這雙利眼,後來,情急之下,在娘親面前表現出了異樣,娘親那般謹慎,即便是前一次被爹爹給安撫了過去,這一次,也生出了懷疑,這幾天,她故意顛倒黑白的作息,就是為了逃避這二人的質問,可是,小余兒知道,今晚,她是逃不掉了。
「娘……」小余兒依舊憋著嘴,楚楚可憐的喚道,要在兩個精明的人面前說謊,那無疑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啊,不過,她也不笨,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博得同情。
不過……
「我是你的娘嗎?」安寧卻是冷聲回應小余兒楚楚可憐的輕喚,天知道,在看到小余兒如此委屈的模樣之時,她的心也是跟著緊一揪,不過,想到今晚要做的事情,她卻是不得不硬下心來,冷下臉色,卻是別開眼,不去看小余兒那楚楚可憐的模樣。
「是,是,是。」小余兒忙不迭的點頭,好似生怕回答得遲了,安寧就不要她這個女兒了一般,讓人看著,倒更是覺得滑稽中透著說不出的可愛。
一旁的蒼翟將小余兒的反應看在眼里,饒有興致的挑眉,卻也是配合著妻子,沉聲開口,「一個剛滿月的嬰兒,便會說話,若不是不知道的,定會將你當成怪物,在北燕國,對于這種怪物,是要被綁了用火燒死的!」
「啊?不不不,我不是什麼怪物,不要燒死我啊!」小余兒眼里盛滿了驚恐,這段時間,由于這小身子的限制,她只能待在這昭陽殿中,只听說她爹娘的身份以及自己的這個身份,對于這個國家的風土人情,知道的少之又少,若是真的有這麼一個規矩在,那麼,她這條小命豈不是休矣?
不不不,她好不容易得了個重生的機會,剛到這個世界一月多,就一命嗚呼了,這未免也太劃不來了。
小余兒不斷揮舞著小手,更是抓住蒼翟胸前的已經,祈求的看著他,蒼翟眉毛一挑,「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是什麼?單是憑著你此時的反應,就會被人當成是怪物,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叫人進來,而你……」
「爹……爹爹……」小余兒猛地緊緊抱著蒼翟的脖子,楚楚可憐的道,「虎毒不食子啊!」
虎毒不食子?這小丫頭,這句話都用出來了麼?
「那你說說,你是誰的子?我蒼翟可沒有這麼個怪物女兒!」蒼翟沉聲道,突然發現,如此逗弄這個小女娃,竟是分外的有趣。
小余兒的眼楮轉了轉,像是人命了一般,耷拉下腦袋,竟是嘆了口氣,道,「爹爹,娘,我招,我招還不行嗎?可我真的是你們的女兒,我本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好不容易投了胎,可別的這樣將我當成怪物給燒死了。」
蒼翟和安寧皆是一怔,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
「爹爹,娘,你們可別不相信余兒說的話啊,我前世是一名醫者,出身藥香世家,我會給人治病,他們都叫我天才聖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帶著記憶從娘的肚中生出來,但我說的都是實話,無論怎樣,這一世我是你們的女兒,你們一定要相信啊!」小余兒神色之間多了些微嚴肅,一邊敘說著,一邊專注的看著自己的爹娘,似乎是在探尋,他們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話。
蒼翟利眼微眯著,深邃的眸中變了又變,目緊鎖著懷中的小女娃,似是在考量著她的話是否可行。
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一名醫者?天才聖手?帶著前世的記憶?他和寧兒的女兒麼?這一切未免太不可思議了些,到底該不該相信?
可是,如果不相信,又如何解釋小余兒的異常?
蒼翟抬眼,視線從小余兒的身上轉移到了安寧的身上,此時,安寧也正看著她,神色之間,有著讓他說不出的味道,蒼翟皺了皺眉,下意識的上前,以為寧兒是因為小余兒的話受到了驚嚇,忙開口道,「寧兒,她的話並不可信,寧兒……你別怕,我們的女兒……」
「不!」安寧猛地打斷他的話,目光閃爍著,小余兒的話並不可信嗎?可是,她卻是沒有絲毫懷疑,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自己也經歷過,不是嗎?多年前,她也是從幾年後,重生回到了幾年之前的啊,她怎麼會不信?
只是,她所擔心的是蒼翟的反應……
安寧握住蒼翟的手,抬眼對上他的目光,眼里充滿了審視與不安,「蒼翟,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小余兒說的話是真的,你會怎麼對她?」
蒼翟皺眉,小余兒說的話是真的,他會怎麼對她?寧兒為何會這般問?直覺告訴他,寧兒這樣問的用意,似乎有些不簡單,但是,他一時之間,卻探知不出寧兒的用意。
寧兒那略微帶著一些害怕的眼神,更是讓蒼翟的心揪在一起,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寧兒,她始終是我們的女兒,多一個天才聖手的女兒,倒也免去了我們許多的操心。」
安寧微怔,而小余兒此刻的臉上卻是布滿了雀躍的表情,眼楮迸射出晶亮的光芒,心中的大石,在那一瞬間徹底的落了下來,正想歡呼,卻因為此時的氣氛,而打消了念頭,靈動的雙眸,看著爹爹和娘親,安分的沉默著。
「寧兒,你是怎麼了?還是你介意小余兒……」蒼翟伸手輕撫著安寧的微僵的臉頰,方才的寧兒真的有些奇怪。
蒼翟的觸踫,讓安寧回過神來,抬手握住他的手,扯了扯嘴角,「我不介意,我怎麼會介意?你說的對,有一個天才聖手的女兒,真的很好,可是……」
蒼翟接受女兒的詭異出生,那麼他對自己的重生,又會有怎樣的反應?震驚還是驚嚇?
安寧斂眉,她應該告訴蒼翟,自己曾經歷一世的事情嗎?
「可是什麼?」蒼翟摩挲著她的臉頰,柔聲開口問道,此時的蒼翟,眼里只有濃得化不開的疼寵,絲毫沒有了方才對女兒的嚴厲。
安寧心中掙扎著,該告訴他麼?沉吟片刻,終究還是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從蒼翟的懷中將女兒接過來,「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們以後該怎麼對待小余兒。」
蒼翟凝眉,寧兒在回避,這一點,單是她一個細微的舉動,他便看得出來,她有事情想告訴她,可是,卻在猶豫著,她想要說什麼,又這般猶豫?蒼翟心中暗自猜測著,但卻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表現出來,看著小余兒在安寧的懷中,母女二人親昵的畫面,心中的暖意脹得滿滿的。
寧兒心中在想什麼,他會慢慢的去探尋出來。
斂去心中的思緒,蒼翟將母女二人都攬入懷中,「我們的女兒,便是被捧在天上,也不為過,不過……」
小余兒心中一喜,可听說還有「不過」,便認真的看著蒼翟,隨即便听得蒼翟的警告在房間之中響起,「這件事情,只能有咱們一家三口知道,所以,小余兒,你給朕管住你的嘴,不然真被人當成了怪物,朕可不保你。」
小余兒嘴角抽了抽,隨即忙不迭的點頭,不過,眼底卻是有一抹狡黠一閃而過,爹爹不會保她嗎?自己可是他和娘親的女兒啊,她是看明白了,爹爹對娘親的在意,是超出了一切的,那麼,她只要討好了娘親,便是討好了爹爹了,只要娘親舍不得,她倒是要看看,爹爹會不會忍得下心來。
心中如是盤算著,小余兒更是窩進了安寧的懷中,一臉諂媚的笑著……
果然,自從蒼翟和安寧夫妻二人知道小余兒的詭異身世之後,小余兒便一改前幾日對安寧等人的回避,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時時跟在安寧的身旁,極盡乖巧之能事,更是讓安寧喜歡不已,和安寧的關系,甚至讓蒼翟都為之嫉妒。
不過,小余兒是一個聰明的,她素來都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每當等到蒼翟回了昭陽殿,她便會或真睡,或裝睡的閉著眼,等到安寧或者是蒼翟命人將她抱開,她便和其他人玩著,但卻時刻謹記著蒼翟那日的話,隨時提醒自己,不能在別人的面前露出異樣。
她現在還是個嬰兒的身份,雖然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即便是自己被當成了怪物,爹爹和娘親也不會不管自己,但是,她知道,爹爹初登基為帝,諸事繁雜,她可不會傻傻的去給爹爹找麻煩。
而對于安寧來說,白日里有女兒的陪伴,晚上有蒼翟的疼寵,安寧無疑是時時刻刻都在幸福之中沉浸著,女兒的經歷,是安寧所震驚的,這些時日,小余兒陪著她的時候,她便將所有的宮人都遣散,獨獨留下她和小余兒,小余兒給她講述了許多關于那一個世界的精彩繁華,有些事情听得安寧都是滿心興奮,比如,那個世界的馬車不叫馬車,小余兒形容它是一種四個輪子的鐵盒子,據說,速度比馬車快了不知多少倍。
再比如,有一種叫做飛機的交通工具,饒是安寧這般聰慧,也是花了不少的時間去想象,那如風箏一樣的東西,怎麼能夠裝著人,四處飛呢?
小余兒對那個世界,描述得繪聲繪色,而安寧,則是听得津津有味兒,甚至恨不得親自見上一見。
當然,想歸想,安寧卻是知道,這也僅僅只能想想罷了,日子便在閑適中,過去了半月,這半月之間,蒼翟一面主持著朝中的政事,一方面,則是安排著先帝的葬禮。
雖然先帝的骨灰已經撒在了昭陽長公主的墓上,但是,按照規矩,也總該是有一個衣冠冢的。
按照習俗,皇帝殯天,都會有長達十日之久的超度期,這自然就安排在了皇家寺廟里,這日,蒼翟在安寧的勸說下,終究是領著先帝曾經穿過的龍袍,前往皇家寺廟。
朝中的事情都交給了曾經的四皇子,如今被封為廉親王的赤驥主持著。
賢親王蒼焱這段時間被蒼翟軟禁在先帝的靈堂中,替他守靈,這次出行,自然是少不了他這個外界心目中的「大孝子」。
皇家寺廟中,早已經謝絕了其他的香客,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為先帝的誦經超度上。
昌都城,一個宅院內,房間里,女子一襲白衣,躺在榻上,已經是日上三竿,女子依舊雙眼緊閉著,榻旁,一中年婦人坐在椅子上,臉頰上那一道粉色的疤痕,因為此刻她臉上的笑意,而顯得柔和了幾分。
詹楚楚看著榻上躺著的女子,那雙蘊含著深意的眸子,光亮若隱若現,在詹楚楚的手邊,一只空碗放在那里,里面還殘留著些許褐色的藥汁,詹楚楚的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臉上,這張臉,和自己長得越發的像了,這是她的女兒啊,曾是她最疼愛的女兒,可是……想到和女兒之間的糾葛,詹楚楚眸子緊了緊,嘆息了一口氣,「天然,你別怪娘,娘也是逼不得已的,也只有你能夠幫娘了啊!你知道嗎?娘多麼希望當年的那件事情,沒有被你看見,可是……呵呵,再是希望,那事情也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上,比起天然這個名字,娘更喜歡喚你念兒!娘的念兒,那般乖巧討喜,可天然卻和娘距離好遠。」
詹楚楚口中呢喃著,手伸到榻上女子的腦後,模到腦後的三根銀針,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這下好了,等到你醒來,就只是娘的念兒了,那些讓你痛苦的事情,讓娘親痛苦的事情,就都煙消雲散了,而娘親,依然會補償你,讓你得到全天下最好的。」
詹楚楚想著自己的盤算,眼底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撫模著榻上女子的臉頰,正此時,凌伯走了進來,本來有事稟告的他,聞到空氣中那詭異的藥味兒,心中一怔,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大步上前,走到榻前,目光落在榻旁的那一個空碗里,再瞧見小姐的手所安放的位置,意識到什麼,猛地將那個碗拿過來,等到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凌伯竟是朝著詹楚楚大聲吼道,「小姐,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天然小姐?」
那碗里殘留的藥,分明就是……就是……凌伯想著這藥的功效,臉色變得分外難看,他從來不曾這樣無禮的對小姐說過話,可是,今日小姐的作為,卻是讓他太震撼,或者說是太失望了。
詹楚楚眉峰皺了皺,似乎是不滿凌伯的態度,斂眉,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不悅的道,「以後,記得叫她念兒小姐!」
凌伯心中微怔,更是覺得小姐的舉動,瘋狂至極,「小姐,你變了,你變得好殘忍,好自私,以往,你雖然心有仇恨,但你卻從來不曾這樣殘忍過,天然小姐是你的女兒啊,你怎能對她下這樣的藥?」
「住口!」詹楚楚眼神一凜,厲聲喝道,狠狠的瞪了凌伯一眼,「什麼時候,你有資格教訓起我來了?」
凌伯身體一僵,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伺候了這麼多年的小姐,小姐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看著她,經歷了每一件事情,他雖然是下人,但是小姐卻是將他當成一個長輩看的,何時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用過這樣的態度?
沒有資格嗎?凌伯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奴才越距了,奴才不該管小姐的事情,不過,小姐請念在奴才伺候小姐這麼多年的份上,請听奴才一句話,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詹楚楚卻是冷哼了一聲,「後悔的事情?這輩子,讓我詹楚楚後悔的事情還少了嗎?我唯一不後悔的,就是替翔哥報仇,殺了念兒的爹!那個該死的男人,他該死,便是被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我的心頭之恨,我不後悔,可是,念兒卻因為這件事情恨上了我,哼,後悔嗎?凌伯,你放心,我不會對現在所做的事情後悔,因為,我是為了念兒好,才這樣做的!」
凌伯看著自家小姐,神色變了又變,不以為然,「為念兒小姐好?你讓念兒小姐服下這個藥,讓她忘記一切,就是對念兒小姐好嗎?若是哪天念兒小姐記了起來,又會怎樣?知道你對她做的一切,她還會原諒你嗎?」
「原諒?她現在對我心中的芥蒂,你覺得,她又會原諒我嗎?不,她這輩子心里都會有疙瘩,那日,我讓她殺我,但我卻知道,她下不了手,她那時下不了手,卻並不代表她以後也下不了手,難道我就等著她將我殺了嗎?念兒生性善良,親手弒母,必定會讓她也痛苦一輩子。」詹楚楚目光落在榻上躺著的天然的身上,眼神微微變換,頓了頓,繼續說道。
「你放心,這可是詹家的藥,它的能耐,我還不清楚嗎?念兒已經服下,之後我會繼續讓她服用,況且,我為了安全起見,還在她的腦上下了針,她永遠也不會記起以前的事情,我會灌輸她一些新的記憶,這樣,她就只是我的念兒了,從今之後,她不再姓安,而是姓鳳,她會是我和翔哥的女兒!」詹楚楚越是說著,眼里閃爍著的瘋狂,便越發的濃烈,「我會給她安排最好的路,我會讓她擁有這世上最好東西,最尊貴的身份,現在的念兒,會連同傾城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凌伯眉心皺得更緊,這不是她的小姐,一點兒都不他的小姐!
「你瘋了!小姐,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好可怕!」凌伯搖著頭,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小姐就變得不再是以前的小姐了!凌伯想著這段時間,小姐的變化,心中忍不住嘆氣,傾城小姐的死,對小姐的打擊,便是這般大嗎?讓她變得這般讓人厭惡?!
「哈哈……哈哈……」詹楚楚瘋狂的大笑出聲,那聲音在房間中回蕩,讓人頭皮發麻,「瘋了嗎?我怎麼能瘋呢?我若是瘋了,怎麼替我的女兒安排後路?怎麼替傾城報仇呢?我若是瘋了,我如何看著安寧那個女人痛苦!」
凌伯眸子緊了緊,聯想起小姐的作為與她所說的話,「小姐,你要做什麼?」
詹楚楚眸光微斂,她要做什麼嗎?
「我要讓我的念兒,去替她的姐姐報仇!」詹楚楚咬牙切齒的道,腦中浮現出那一日,安寧和蒼翟站在一起的幸福畫面,眼里的狠意越發的濃烈。
「不,小姐,你不能這麼做,念兒小姐是不會願意的,你這樣是將念兒小姐推向了復雜的境地,讓她單單純純的生活著,不好嗎?」凌伯明白了,小姐要念兒去替傾城小姐報仇,是要去對付曾經的安平侯府二小姐,如今北燕國皇後娘娘嗎?
那個女子太聰明了,饒是一般的男子,都斗不過她的精明,以她對付傾城小姐的手腕兒,那可不是尋常的人的狠辣啊,小姐將念兒小姐推去對付她,那不是將念兒小姐陷入危險之中嗎?
「哼,單純的生活?」詹楚楚冷哼一聲,「她是沒有那個命了,我的心意已決,只要念兒按照我的安排,獲得了成功,她想要什麼生活沒有?」
「小姐……」凌伯上前一步,此刻他滿心的無奈,依舊想試圖說服詹楚楚,可是,剛開口叫出這兩個字,便听得榻上的女子傳來一陣細微的嚶嚀聲。
詹楚楚听聞聲音,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看到她的女兒微微皺著眉峰,似乎是剛被吵醒,詹楚楚意識到什麼,臉色立即沉了下去,冷冷的對著凌伯吩咐道,「凌伯,你可以下去了,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我念你是老奴的份上,還讓你留下,不過,你最好是管住你的那張嘴,若是讓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我定不輕饒!」
凌伯心中一怔,定不輕饒嗎?小姐是真的變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小姐不是在開玩笑,憐惜的看了一眼微微蘇醒的念兒小姐,心中禁不住哀嘆,在小姐的瘋狂之下,念兒小姐,又會有怎樣的命運?
而他又能做什麼呢?
「奴才明白,奴才先告退了。」凌伯拱了拱手,不再繼續留下來,轉身走出了房間。
房間里,只剩下詹楚楚,和剛蘇醒了過來的天然,亦或者該叫之為念兒。
念兒在喧鬧中被吵醒,但是,她對于他們的爭吵,卻是听得不真切,睜開眼,她卻是將這個婦人對那個老僕人的呵斥,听了進去,不該說的?什麼事是不該說的?念兒皺眉,她想從記憶中尋找關于這兩個人的記憶,可是,她的發現卻是讓她整個人好似被雷劈了一下,原因無他,只因為,她努力探尋記憶,但是,記憶的深處,卻是一片空白,空白得讓她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恐懼。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她會不認識這兩個人,甚至連她自己也……念兒神色慌亂了起來,滿心的不安,好似在蒼茫大海中溺水的人。
「念兒……」詹楚楚綻放出一抹慈愛的笑容,開口輕喚道,絲毫沒了方才對凌伯的凌厲,說話之間,人已經抓住了念兒的手,「告訴娘親,你怎麼樣了?可有感覺好一些了?」
「念兒?娘?」念兒呢喃著,詹楚楚的舉動,無疑是讓念兒這個在海上漂浮著的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念兒看著眼前婦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她臉上的那道淺淺的粉色疤痕,娘?這個婦人便是自己的娘親嗎?而她便是這個婦人口中的念兒?
「可是……可是我……」念兒目光閃爍著,不安的搖著頭,「我不認識你……」
詹楚楚安撫的朝她笑笑,不著痕跡的斂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看來,那藥的效果,還真是立竿見影,眼前念兒的反應,正是她要的,不是嗎?
「念兒,別怕,別慌,我是你的娘親啊。」詹楚楚握著念兒的手緊了緊,將慌亂的念兒攬入懷中,安撫著她的情緒,「你是娘親的念兒,娘親最愛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念兒皺眉,听著這婦人的話,她卻感覺怪怪的,娘親最愛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嗎?
「為什麼……我為什麼記不起來了?一切都記不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念兒猛地揪住詹楚楚的衣裳,慌亂的問道,心中的不安,依舊在蔓延著。
詹楚楚在之前,早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念兒醒來之後的一切,當然也包括她失憶的原因,扯了扯嘴角,那張臉上微微帶著幾分沉重,徐徐開口,「念兒,你貪玩,落了水,大夫說,你的記憶是暫時性失去的,若是有可能,還是會記起來的,所以,你不必害怕,娘會陪著你,你有什麼想問娘親的,娘親便告訴你。」
念兒似信非信的听著詹楚楚的話,失憶?真的是落水失憶嗎?
而眼前這個婦人……念兒打量著面前自稱是自己娘親的女人,心中總是有一股異樣蔓延著,可是,她卻說不出那異樣是因何而起,猛地,念兒的視線,落在一旁的銅鏡上,銅鏡里,映出了兩張臉,赫然就是自己和眼前這婦人的,這兩張臉的相似度,頓時讓念兒心中冒出一個聲音︰這個婦人或許真的是自己的娘親,因為,這兩張臉,長得很像。
「我是誰?」念兒急切的開口問道,僅僅是知道自己的名字,還不足以讓她找到安全感,她想要知道更關于自己的事情,身份,還有過往。
詹楚楚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叫念兒,是鳳家的小姐,鳳家曾是這里的三大望門之首,但是,如今的鳳家已然沒落了。」
說到這里,詹楚楚嘆息了一聲,「念兒,有些事情對你來說,或許忘了更好,可是……」
「什麼事情?我想知道。」念兒抓住詹楚楚衣裳的手緊了緊,詹楚楚的表情告訴她,這些對她來說,忘了更好的事情,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對于此事的她來說,對記憶的渴求這般濃烈,又怎會沒有好奇呢?
不過,這正是詹楚楚想要的,事實上,即便是念兒不想知道,詹楚楚也會告訴念兒,這才是詹楚楚的安排啊,不給念兒灌輸新的記憶,又怎麼能夠實行她的計劃呢?
一想到她的計劃,詹楚楚的眼底便凝聚起一絲瘋狂之色,不過,她在念兒的面前,卻掩飾得很好,「念兒,你知道你為何會落水嗎?」
「為什麼?」念兒下意識的問道,神色也變得更加的專注,她可沒有忘記,方才娘親說過,是落水導致了她的失憶。
詹楚楚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開口,「是因為你的情敵,她要讓你死,所以,才讓人推你落水,想要淹死你,可怎知,你命大,逃過了一劫,但還是失去了記憶,那個女人……」
「情敵?」念兒皺眉,呢喃著,她知道情敵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還有一個情郎?他們都是誰?這些問題念兒的腦袋中回蕩盤旋,更加促使著她去追尋這其中的答案與真相。
「對,情敵,也正是那個女人搶了你所有的東西,你深愛的男人,你的未婚夫,是她使出狐媚的手段,勾引了你的未婚夫,拆散了你們,現在,她可是將那個男人迷得團團轉!」詹楚楚眼中的瘋狂迸發著,腦中浮現出安寧和蒼翟站在一起的和諧畫面,利眼微眯著,那模樣比方才多了幾分凌厲駭人的氣息,但在念兒的眼里,卻是將之看成了她為自己的不平。
那個女人搶了她所有的東西?心中頓時激起了一層波瀾,那個女人搶了她所有的東西,連她的命也想謀害了嗎?潛意識里,她不願受到這樣的對待。
「那個女人是誰?」念兒氣沖沖的道,眼中漸漸的凝聚起怒意。
她的反應,讓詹楚楚在心里滿意的一笑,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皺了皺眉,似十分為難,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念兒,知道她是誰又如何?你斗不過她,我們斗不過她,如今鳳家沒落,你的身份和她的身份卻是天差地別,可……她的身份和地位,都是從你的身上搶過去的啊,念兒,娘可以告訴你她是誰,但是,你不要起什麼報仇和不甘的念頭,你斗不過她的,娘怕你再受到傷害!」
不要起什麼報仇和不甘的念頭嗎?可詹楚楚的心里卻是明白,她越是強調這一點,念兒便越會因為不甘而憤恨。
「我要知道她是誰!」念兒緊咬著牙,這一句話,幾乎是從牙齒縫中蹦出來,她越是听,越是覺得自己必須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詹楚楚看著念兒,面上的為難越發的濃重,「她叫安寧,是當今的皇後娘娘,可……可那個位置,本該是你的啊,你本應該母儀天下,是她搶了你的一切,還有,你深愛的那個男人,也該是你的,她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順的!」
詹楚楚一字一句的在念兒的耳邊吼道,似乎是要將這些話刻進她的靈魂深處,激起她對安寧的恨意。
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原來……她的未婚夫,竟是當今皇上嗎?
念兒目光閃爍著,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這幾個字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更加激狂的波瀾,詹楚楚的那句話也不停的在她的耳邊回蕩。
‘她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順的!’
都是她的,皇後之位是她的,皇上也是她的,皇上?念兒的腦中冒出這個名詞,卻是微微皺眉,她努力的想要想起這所謂的皇上的樣貌,可是,腦袋之中,卻是一片空白,「啊……」
猛地,念兒痛呼出聲,雙手抱住頭,劇烈的疼痛,讓她趴在榻上,整個身體匍匐著,好似要痛得昏死過去。
「念兒,你別想,你想知道什麼,娘會告訴你,你一想,頭就痛了,大夫說過,切忌太過急躁,不然是要遭罪的。」詹楚楚關切的將念兒扶起來,瞧見她方才因為疼痛而冒出的汗珠,心中劃過一陣憐惜,好似有一抹柔軟被觸踫到了一半,可是,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她想到了她的目的,卻是狠下心來,斂去了心底的憐惜之意。
念兒的頭痛,是因為腦後的銀針所致,只要不想,便會沒事,現在,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必須沿著接下來的路,繼續走下去,她沒有退路,也不想後退。
安寧,她會讓她的另外一個女兒,來破壞如今安寧得到的一切!
她倒是想看看,她安寧能不能夠笑到最後。
念兒慢慢的平息了下來,此時此刻的她,對詹楚楚的依賴更加的強烈,抓住詹楚楚的手,念兒對上她的雙眸,「娘,我很愛他嗎?」
「這是當然,你愛他,非常的愛他,只有他配得上你!」詹楚楚堅定的道,似乎將眼前的念兒,當成了鳳傾城。
「那他愛我嗎?」
「自然愛你,你們曾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你愛他,他也愛你,你還成對娘說,你們互許終身,你非他不嫁,他非你不娶,可是……一切都因為那個安寧的出現而被破壞了!」詹楚楚眸子一緊,話到後面,卻是平添了幾分凌厲。
「那這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不愛我了?」念兒皺眉,不知為何,這個結果,不是她喜歡的,她的心中甚至還有一個聲音在期待著,他依然愛她。
而詹楚楚接下來的話,無疑是給了她希望。
「不,男人嘛,是經不起誘惑的,他雖然受了那安寧的勾引與誘惑,可我相信,他心底,肯定還是有你的,畢竟,他又是皇帝,帝王素來是多情的。」詹楚楚柔聲道,不著痕跡的引導著念兒。
話落,果然看到念兒的眼楮一亮,興奮的道,「真的?」
詹楚楚點頭,心中甚是滿意,她就知道,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珍視的東西被搶,便是沒有那段記憶,心中也不會平靜,她正好利用這個不平靜,來讓念兒接受一些東西。
斂了斂眉,詹楚楚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曾經,你們是多麼的相配啊!」
念兒身體一怔,這句話,無疑是勾起了她對這個「皇帝未婚夫」的好奇,他長得什麼模樣?畢竟是小女兒,對于情郎,哪怕記憶當中沒有那一抹身影,她此刻的心,也如小鹿亂撞,現在,她最大的念頭,就是想要看看,她愛著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的!
「我想見他!」念兒堅定的開口,說出了她此刻心中的願望。
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娘親,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話,詹楚楚心中一喜,她自然會想辦法讓念兒見到蒼翟,以蒼翟的優秀,許多女人,都會情不自禁的為之迷戀吧!能夠讓安寧喜歡上,又能夠讓傾城喜歡上的男人,念兒也會喜歡上吧,畢竟,念兒和她們二人,流著部分相同的血液。
不過,詹楚楚卻表現得十分為難,眉心緊鎖著,「這……」
「娘,我要見他!」念兒再次開口,語氣更是不容置喙。
詹楚楚看了她許久,終于還是故作無奈的嘆息了一口氣,「他是皇上,而現在的皇後娘娘又想要獨佔皇上一人,想要見到皇上,並非易事,不過……」
「娘,你有辦法對不對?」念兒興奮的道。
「有是有,罷了,既然你想,那娘便是冒死,也要替你安排一次機會!」詹楚楚眼底的瘋狂閃爍著,安寧啊安寧,你便等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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