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祖母不必為難。姐姐剛剛說,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多,妹妹想過了,並不需要這麼多人照顧。大丫鬟翡翠、瑪瑙管著妹妹的衣食起居,一時半會的離不開,況且她們事多,也找不到人頂替。三等丫鬟人小,月例銀子也少。至于那些個二等丫鬟,盡數裁了也不要緊。算算,以後芷萱院能省下不少支出。」
雪瑤挑眉,剛要說「好」,被二太太用眼色阻止。
「呵呵,三丫頭,這不大好吧?你院子里的那些二等丫鬟,可都是三房四房的嬸娘她們送的,攆走她們,怕你兩位叔祖母臉上不好看。」
「即是這樣……罷了,清瑤願意把自己的月例銀子全部獻出,為祖母點海燈祈福。」一邊說,俞清瑤一邊行禮,柔順恭敬的模樣,叫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俞子皓留心打量了,見老太太面上抽動了下,那表情,無論如何是說不上感動。心中悲憤,對內宅的女眷,與姐姐一樣,徹底灰了心,不抱任何期望了。
「可你沒了月例銀子,自己用什麼啊?」
「清瑤身居閨閣之中,不喜調脂弄粉,也不愛舞文弄墨——橫豎家中飲食穿戴也不曾少了我的,留著那幾兩銀子也無用。瑪瑙,你去把我屋里積攢了幾月的月銀拿來,順便把芷萱院的賬冊一並帶來,讓我看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省儉的。」
「是,姑娘。」
瑪瑙應聲去了,不消半刻,就帶著東西過來了。
令人驚奇的是,芷萱院的賬冊居然如此之厚。俞清瑤翻了兩下,撲哧一聲笑了,指著其中一行命人念。
「留書與婆母、嫂嫂,天華敬上,所出一對女兒不敢耗費俞家錢糧,凡芷萱院、玉溪齋主僕吃用、月例,一應從妾身嫁妝中出。」
雪瑤听了,當場定住。
當著一屋子人面,二太太也羞得面色通紅——她管著家,這事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何況沐天華那個賤人,直接留書寫明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全家上下都會知道。
嫌人家院子里的丫鬟多,變著法子扣丫鬟的銀子,可人家所用不耗費俞家一針一線,憑什麼扣啊?擺明是搶錢啊
二太太氣得手腳不自覺的顫抖,有心為自己辯解,可這會子說什麼好啊?能說什麼?
錢氏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冷下來——故意拿賬冊來,是什麼意思?果然沒看錯,跟她不要臉的娘一樣,是個不安份的賤人
「你是小輩,年幼無知,不知道你母親親走時不放心。特意叮囑了,怕底下的奴僕搬弄是非,才把你們二人的嚼用歸入公中。老2家的,一心管著內宅的事情,整日里忙得暈頭轉向,這件事怕是不知曉。」
「呃,老太太說的是,媳婦還真是疏忽了呢。」擦一把冷汗,二太太急忙站立來,滿是感激的對錢氏行了禮,才坐下。
三言兩語,不過面子上過去了,內里……誰不跟明鏡似地。二太太也太貪了,連佷女的月例銀子也不放過。偏老太太就是向著,叫人敢怒不敢言。
……
點海燈的事情,被俞清瑤用幾兩碎銀打發了。諒秋菊院的人也不敢過來索要下個月的——就算厚著臉皮來,那時,怕早就離開俞家了吧?
且說雪瑤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自己房中砸了好些東西。
「可惡啊~~~娘,你當初干嘛攔著大伯母,早點讓三妹妹進了庵堂多好今天氣死我了,祖母也氣壞了,都不理我了娘,我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二太太何嘗不是大丟顏面?她沒有勸女兒,而是跟著罵道,「欺人太甚當我們母女好欺負不成?這樣,雪兒,你過來……」
「這個,行嗎?」。
「怎麼不成?你四嬸去了一趟芷萱院,回來對那面鏡子念念不忘。那可是價值萬金的寶物,她不是連幾十兩銀子都不肯出嗎?就讓她嘗嘗心痛的滋味」
「可是,婷瑤怎麼會幫我?」
「傻閨女,你就跟她說︰大少爺雖然是哥哥,但畢竟是隔母的,將來考了舉人,做官做宰的,也得听大太太安排。她要是不想被大太太配給瘸腳、丑漢,或是嫁一把年紀的人做填房,就得幫你一回橫豎一面鏡子罷了,要不了她的命」
雪瑤听了,喜上眉梢,忙不及的去找婷瑤了,還添油加醋,「大太太為人你清楚,這些年你小心奉承又怎樣?對你有幾分真心疼愛?何況你長得好,她要是起了心,把你獻給什麼大官做小妾,為給大哥哥添一重保障,你的終生就毀了你母親是小妾,你也要做小妾不成?你要是做成這事,大太太起了壞心,我跟我娘就請老太太出面,回絕了怎樣?」
可憐婷瑤想拒絕都不成,猶豫良久,答應了——她想,反正三嬸留給三妹妹的東西海了去了,一兩件東西想必不放在眼內。頂多記恨一時,她只要陪著小心,一筆寫不出兩個俞字,能把她怎麼樣呢?
抱著這種想法,她去了芷萱院。
而俞清瑤呢,此刻坐在窗邊望著天,神思怔忡,不知想著什麼。
母親的嫁妝……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啊可嘆她前半生被養成了個視金銀為銅臭的「清高女」,後來家道中落,才發現自己錯的厲害
要是能把這筆財產帶到舅父家就好了。若是命運依舊,舅父一家被奪爵貶為庶人,還能依靠這些財富東山再起——最不濟,也可衣食無憂,不至于病痛纏身,連請大夫的錢財都沒有
算起來,母親的嫁妝本就來自安慶侯府,拿回去也是應該吧?憑什麼讓雪瑤、二太太她們享受呢
俞清瑤琢磨著,可惜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前世母親的嫁妝到底如何處置了。今生,她要強制掙月兌俞家的束縛……也不知能不能保留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嘆口氣,她轉過頭,視線落在紫檀雕花落地玻璃鏡上。
腦中靈光一閃,咦,有什麼被她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