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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借假山附近的蔥蘢樹木掩飾身形的俞清瑤,眨著閃亮的眼眸,偷偷打量著換臉比翻書還快的趙玲玉。只見陽光下的她,身穿郁金色撒花煙羅衫,長長的百花曳地裙,裙裾上流雲紋生動跳躍著,仿佛從畫中走下來。身段高挑,膚色白皙,瀲灩的眸光似幽幽的湖水,動人心魄,瓊鼻、嘴唇,無不精致,即便先存了成見,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難得一遇的大美人。
難怪長公主早早相中了,皇帝也欽點她為十一皇子妃呢
若沒有听見那句背地里的抱怨——「本姑娘如花美貌,豈能跟瞎子過一輩子」,興許俞清瑤一時惻隱,找個借口出來,言語暗示幾句。想來安國公府到底是國公府,細細的探查下,肯定能查到十一皇子的不妥之處,免了這麼個嬌艷如花的女子落入火炕,受那椎心刺骨、日日折磨的苦痛。
可听她呢喃著抱怨,言談舉止只有對自己容貌的看重,少有對景暄無辜失明的同情,那點惻隱憐憫,徹底沒了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今日愛慕虛榮、攀附權貴,他日便要受愚蠢行為的後果。
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原也怪不得誰。
這麼想著,便熄了多管閑事的打算。等趙玲玉主僕離開後,她悄悄的返回芳華的香閨,誰也沒驚動。等壽宴快結束,杜芳華匆匆回來,見俞清瑤被晾了半天,除了一個三等丫鬟侍弄茶水,竟是枯坐了一個時辰面上訕訕的,倒有些過不去。
俞清瑤自是不會跟她計較,淡淡一笑,說自己在書房里見了兩本山河地理的書,看得出神了,一個人清閑自在,忘了其他姐妹。一點質問的意思都沒有。杜芳華听了,更加愧疚了,臉漲的通紅。道歉的話,她嫡女身份難以張口,只是在為杜氏送行時,鄭重的對俞清瑤下了邀請,說是下次做客,一定好好招待雲雲。
麗君、麗姿見了,差點絞碎了帕子——尤其是麗君,心理覺得,那計策毒是毒了些,可勢在必行有俞清瑤在的一天,舅父舅母表哥的眼楮只盯著她,出門做客人人都圍著俞清瑤轉,她們姐妹怎能出頭?受夠了日日被壓在下面,不能翻身的苦了
痛下決心的她們並沒有想到,萬一陷害不成,反被人發現,無依無靠的她們會落入什麼田地?比起注定淒慘的趙玲玉,人家至少有皇妃的名號呢
……
非禮勿听。
俞清瑤回到侯府後,就努力把偷听的話忘了。她要忙的事情很多,要看著吳嬤嬤教小丫鬟,裁決底下人的糾紛,要听胡嬤嬤稟告這些日子的用度,要讀書寫字繡花,要檢查俞子皓的課業,同時,還要暗中猜測,杜芳齡拿了少頭少尾的「東風無力」,怎麼陷害她?光禿禿的把明顯練字用的生宣丟在林昶經過的路旁,呵呵,那可笑死人了。
無憑無據的,就想誣賴私相授受,哪個白痴會相信啊?何況那四個字,是她當著七八雙眼楮寫的,硬要陷害也難。
大概有史以來,她是第一個為別人不能陷害自己而煩惱的人了。
對了,重要認證翡翠,怎麼能忘了她?俞清瑤生怕陷害的人出不了招,不敢大意,特特的把翡翠喚到身邊,出入都帶著她,只在靜書齋內的內務防了一手。又趁春夏之交,滿府要換新衣的時候,給翡翠做了幾件好衣裳——現做的要好些日子才能得,干脆把麗君往日的舊衣衫改了改,都給了翡翠。
忙得沒有片刻空隙,偶爾才會想起那個面容俊朗、瞳孔幽深的男子。
想他要是沒有中毒,雙眼完好,是不是就能跟趙玲玉雙宿雙棲,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也許是老天戲弄,俞清瑤覺得自己真的快把「偷听」的事情遺忘到腦後了,三日後,舅母忽然說要去報恩寺祈福
麗君、麗姿這回沒有要求同去,說是母親昨夜又咳嗽了,須得侍疾。于是,杜氏不容拒絕的把俞清瑤帶去了,而且還約好了姐姐大杜氏。
迷迷瞪瞪的坐在馬車上,她才恍惚想起來,「報恩寺」的來歷。
原來,大周朝開國皇帝帶著開國功臣打天下時,曾經受傷垂危,被破舊寺廟的長老所救。後來開國,皇帝皇後感念長老恩德,御筆親書「報恩寺」。雖地處偏僻距離京郊,不似大相國寺那麼繁華,但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被當年長老救過的開國功勛後人,不約而同來會此處祈福、上香。
怪不得趙玲玉定下的地點,是在報恩寺呢
想來她是未來皇子妃,輕易也出不得門庭,只有用此理由才能出門一趟吧?
唉,造化弄人,都打算不聞不問,假裝自己毫不知情的,可人置身報恩寺里……難道她能忍下好奇心,不一探究竟?想到趙玲玉對孫嬤嬤的先後變化,還不知道她會說什麼傷人的話呢?陪同杜氏與寺中僧人應酬,又到了各處佛殿拜了拜,奉上不菲的香油錢,被引著去後山精致的客舍,俞清瑤的心一直定不下來。
好在她出門一直蒙著面紗,外人沒有察覺。
「翡翠,你在這里替我念幾卷經,我想出去走走。」
「唉,小姐。」
翡翠以為這幾日她重新得了「寵愛」,正要表現自己的忠心耿耿,念經這麼折磨人的事情,她眼也不眨的答應下來了。倒是瑪瑙,勸道,「姑娘,後山景色雖好,畢竟不是侯府的花園。倘或遇到了什麼歹人,如何是好?」
「放心吧,今日是八大開國功勛後人前來祈福,哪有什麼歹人。再說,我也只是沿著山路看看風景,瞅見有人過來,悄悄的躲過去就是。」
為了避免瑪瑙閑言碎語的嘮叨,俞清瑤換了小丫頭的衣裳,這樣即使遇到什麼歹人,她可以不顧形象的一邊大叫救命,一邊逃跑——
說到這句的時候,俞清瑤難得露出小兒女的活潑開朗,瑪瑙想到自家姑娘才十一歲,少見笑容,加上報恩寺是二百多年的大寺,誰敢在在寺廟里為非作歹啊,滿天神佛都看著呢,于是點頭答應了。只要求,她也跟著。
俞清瑤知道,不答應是不能了,于是痛快點頭。
可出了客舍不遠,找了個小沙彌打听後山的景色,特意問了「既安靜,又無人打攪」的地方在哪里,心中有數後,隨意找了個理由,便把瑪瑙甩開了。
她一個人沿著山路走——走路姿勢不必在意是否端莊,也不用在乎步伐是否過大露出鞋子,走得虎虎生風,好痛快自重生後,她還沒有「月兌籠之鳥」的快活自由呢。無論白黑,身邊都有人在,即使面對至親,她也必須端著一張嚴謹恭敬的面容,仔細提防哪里露出破綻。
唉,活得好生疲憊。
這是第一次,她毫不顧及其他,任性自我的想去做一件事。去後山看沒有人干擾的風景,同時,看看景暄……不是看他怎麼出丑,而是好奇吧?
好奇那樣一個曾經的天之驕子,怎麼面對從雲端墜落凡塵的落差。
好好的未來妻子,被人搶了……搶人的還是自家親屬,只能認命。
……
「嗚嗚,你恨我吧,罵我吧我是一個忘恩負義、不知廉恥的女人。明明早就跟你情投意合,可是、可是……」
俞清瑤才發現,自己來的晚了人家已經上演了,趕忙偷偷的躲起來,豎著耳朵傾听。
「景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也不足以形容我的歉意。不管你現在,心目中怎麼看我,但我當初,對你是真心的,是真心的……」
美人垂淚,具有極強的殺傷力。
沉默了許久的齊景暄,輕輕的嘆口氣,「玉兒……我沒有怪你。聖旨已下,絕無更改,應是你我命里無緣。從此後,我唯願你絲蘿春秋、花好月圓。」
「嗚嗚」,趙玲玉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滾滾而落,哽咽著,「父親命我入宮,我反抗不得。他畢竟是我的生父啊今生你我無緣,惟願來生……」
作為旁觀者的俞清瑤,忍不住生悶氣。
好一個趙玲玉,明明是自己貪慕皇家虛榮,毀約在先,今兒倒把責任都推給別人了。哭得楚楚可憐狀,是怕景暄怨恨在心,壞了她的好事?
這個女人好生可恨
她這里氣喘大了些,那邊的景暄面色不變,耳廓卻動了動,嘴角微微勾起莫名弧度。
不多久,曲終人散。
一對「璧人」就此分道揚鑣。趙玲玉背過身,把沾了花椒水的手帕藏在袖口,換新帕子擦了擦眼淚,含淚,命人把以前景暄送她的禮物打疊好了,還給人家。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聲音還哭音
景暄看不見,似乎也不在乎什麼禮物,恍惚的原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
留下一匣子東西,被風吹著,被太陽曬著,許久,俞清瑤鑽出來,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兩人分離的方向,快步走上前,把匣子抱起來,準備找個機會還給景暄。
可她這個機會,似乎注定……只能等到洞房了。
因為急的團團轉瑪瑙終于找到了她,並且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林昶也來了報恩寺,這會子正在向杜氏求親。
自古哪有自己給自己求親的?偏大家公子出身的林昶做出來了。
他稱自己有不得已的原因——壞了俞清瑤的清白。
證據,一截從俞清瑤身上拉下來的袖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