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謠 第6章 故事

作者 ︰ 慕小司

這聲柔軟稚女敕的呼喚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直落入阿婆的心上,她起初還是一愣,瞬間便喜笑顏開,似乎連臉上的皺紋都樂開了,

「你竟然會說話?真是太好了,可憐的孩子若再不會說話,那老天可真是太偏心了!」

阮彤見她真正地為自己開心,心中暖暖的浮起一絲柔軟的情緒,扯著阿婆的衣袖讓她坐下,

「阿婆,對不起。昨晚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壞人,所以才不說話的。」

阿婆長嘆了口氣,側身將阮彤摟住,搖頭說道,

「阿婆知道,不用解釋了。乖孩子,不管以前如何,只要你願意,就在阿婆這里住下。只要有一口飯吃,阿婆也不會餓著你。」

不知為何,眼圈竟然脹脹的難受,也許是從記事起便被困在那個牢籠中,受盡人的白眼與虐待,此時有一個陌生人對自己主動示好,阮彤心里說不出的溫暖;也許是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心里的弦就一直繃著,此時才稍稍緩解,精神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阿婆只當她是想起了家人,一下下輕柔地拍著她的背,碎碎念地說著勸解的話。

阮彤靜靜地聆听著,可心思卻在另一件事上打轉,待阿婆止了話,便開口問道,

「阿婆,這里離煙城有多遠?」煙城是京城以北的一座城鎮,也是通往邊境的必經之路。姐姐以前說過是一路走到邊境的,並未坐過囚車,耽擱的時間自然很長。此時一行人已經走了三日,大概會到那里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阿婆一怔,沒想到這小女娃竟然知道這麼多。

阮彤抿唇不語,臉上卻露出淒楚之色,阿婆轉瞬便明白了她這麼問的目的,

「阿婆還以為你是京城人呢,沒想到家在煙城。你可是想回去?」

阮彤連忙點頭,雖說以她現在的能力就算追上姐姐也做不了什麼,可她就是不願意放棄。今生就剩下了這麼一個親人了,她一定要讓她活著,退一萬步講,即便死,她也要與姐姐死在一起。

阿婆搖頭不語,暗嘆著阮彤的可憐,都被親生爹娘拋棄了,竟然還惦念著回家。默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說道,

「這里離煙城很近了,坐車大概一日便可到達。你若想回去,阿婆明日便雇車送你,只是你爹娘……罷了,到時再說吧。」阿婆已經打定了主意,若那家人當真不收下阮彤,自己再帶她回來,畢竟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娃如何也不能獨自生存。至于自己,能看顧她一日便一日吧……

阮彤心中酸楚,又想起墨九讓她做的事,忙揮去了低落的思緒,抱著阿婆的胳膊發揮起小孩子的天生優勢來,

「阿婆,講個故事,講個故事!」

阿婆眉眼慈祥地一笑,摟著阮彤講起了知道的故事,起初還只是哄小孩子的,後來竟慢慢變了,

「很久以前,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一生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平定了無數邊境戰事,是百姓們心中的楷模。每次他大破敵兵,凱旋回城的時候,道路兩邊都是為他慶祝的百姓。可是好景不長,他竟然被小人誣陷叛國,皇帝一怒之下下旨滿門抄斬……」

阮彤身子一顫,頓時僵住,眼里的霧氣漸漸蒙了眼,她使勁睜著眼,生怕那些霧氣化成珠子掉下來。阿婆雖未提及名字,可故事中提到的那位將軍卻正是自己爹爹。

爹爹阮靖之乃是當朝的護國將軍,手握重兵,一生立下顯赫戰功,從先帝在時便享受著得天獨厚的待遇。正因如此,爹爹成了許多文臣武將眼中的釘子,但好在爹爹懂得為臣之道,一不顯山露水,二不驕奢yin逸,待同僚客客氣氣,沒有半點架子,對君主更是百般小心,言行謹慎,所以那些嫉妒爹爹的臣子們才不敢太過囂張。

可誰知天不作美,先帝患了急癥,不久之後就病發身亡,過世之前並沒有立太子,只是臨死前讓太監傳了口諭,將皇位傳給三皇子。這消息傳出之後,許多人便明白了其中的玄妙。

先帝共有五位皇子,皇後嫡子早逝,其余四位都是嬪妃所生。四位皇子中,只有三皇子的母親外戚強大,但三皇子為人卻有些暴虐,疑心很重,先帝並不看好他。相反四皇子文韜武略,宅心仁厚,倒是與先皇很像,先帝平日里待他也很是親近。

臣子們分析,想是先帝希望再等兩年,看看這幾位皇子究竟哪個更適合皇位再來定奪,也可能是先帝一直認為自己還很年輕,所以盼著皇後能再為自己生一個嫡子,也好立為太子。總之朝堂下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先帝究竟存了怎樣的心思。

但不管如何,先帝竟然將皇位讓給了三皇子,這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其中必有隱情。所以,那些擁護其他幾位皇子的臣子們紛紛反抗,聯合起來逼迫那個太監說實話,太監受不住壓力,在先帝靈柩前自盡了。

如此一來,朝堂上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這時又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皇後自縊。眾人听後並沒有覺得皇後是悲情所致,反而將視線全落在三皇子的母妃姚貴妃身上,覺得她必定做了什麼手腳。否則就算三皇子繼位,統治後.宮的也絕對會是皇後,而非姚貴妃。

可嘆皇後膝下無子,即便她的母族有心調查死因,也終究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所以,整個納蘭家選擇了沉默自保,將自家從這場奪嫡之爭中摘了個干干淨淨。

幾位皇子的外戚並沒有示弱,何況幾個人平日里的表現眾人看得清清楚楚,不管出于什麼名義為他們抗爭的朝臣也大有人在,這里便有阮彤的父親阮靖之。阮靖之一直與四皇子交情匪淺,兩人同樣豪爽的性子,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又一同上過戰場,關系自然比其他人密切很多。

而阮靖之先前之所以行事低調,完全是為了博取先帝的信任,此時此刻再不為四皇子高調爭取,那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都算是不仁不義,遂與其他武將一起聯名保舉四皇子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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